辰星殿的暖閣中,候太醫徹夜忙碌著。


    燈火通明的內室,炕上的女孩兒渾身紮滿了明晃晃的銀針,讓人忍不住一陣心疼不忍直視。


    一直站在炕前兒,百裏辰從抱著女孩兒迴來後就再也沒有言語過一句。


    直到臨近天明,候太醫收了女孩兒身上所有的針,對著男人輕輕道:“啟稟王爺,星兒姑娘本就被兩藥摧殘的身子虛弱,今天是急怒攻心才會昏迷的,老臣已經施了針,姑娘再睡上一天差不多就會醒來的。”


    聞言終於鬆了口氣,男人一直緊抿的薄唇輕啟:“來人,把寧婉清和白飛飛還有趙婉柔全部打入死牢!”他不過是在院子裏安排了點事情,就那麽一小會兒的時間,她們竟然把自己的星兒折騰成了這個樣子,讓他怎能不心生殺意。


    收了醫藥箱,原本正要離去的候太醫聞言,忍了忍還是皺眉勸道:“王爺,老臣有一事不知當講不當講,今天星兒姑娘之所以急怒攻心,相信對三位小姐還是有一定感情的,您這樣沒經過她就把三位小姐打入死牢,星兒姑娘醒來恐怕還是會生氣的,屆時重傷加重,饒是老臣來得再及時,也會出大亂子的。”


    看著暖炕上女孩兒蒼白的睡顏,男人沉默。


    許久才對著已經在門邊候命的侍衛揮了手,輕歎:“就先聽候太醫的,留著她們一命罷。”


    彎身對著男人恭敬一拜,老太醫言道:“多謝王爺饒恕老臣多嘴,星兒姑娘吉人天相,相信很快就能醒來的。”


    擺擺手,男人無心再言。


    從前,夜辰有一位威風凜凜什麽都不畏懼的鎮南王爺,但現在,他已經被一名叫做福星兒的女孩兒收了心,她就是他一生的繞指柔,令他鋼鐵之心也被融化。


    遣退了所有的隨侍,男人和衣上炕,把裏麵大部分的地方留給女孩兒,自己僅在炕沿兒處閉眼假寐著,靜待女孩兒醒來。


    黑夜褪盡,黎明漸生。


    忙活了一夜的百裏辰是被自己臉上的癢癢撥弄醒的!


    一睜眼,女孩兒蒼白卻帶著虛弱的笑一臉明媚:“百裏辰,你為什麽趁人之危?”


    指指男人身下所躺的炕,女孩兒側身倚在靠背上有些氣喘籲籲。


    心中一疼,男人伸手把女孩兒摟進了懷中:“你呀,本王那會兒就是不該縱容你,要是本王不答應你多待那麽一會兒,你何苦受的這份罪。”嘴上斥責著女孩兒,男人的話裏更多的是對自己的自責。


    安安靜靜待在男人懷中,福星兒的小手把玩著他的衣襟:“百裏辰,寧婉清她們真的沒有氣著我,隻是我一想到左相雖然卑劣,但寧婉清無罪,若是將來要滿門連罪,倒是可惜了寧婉清這樣一位好姑娘,就有些替她憤憤不平。”


    “星兒,你的理由太過牽強!。”


    捉住女孩兒亂動的小手,百裏辰低眸,下巴抵在女孩兒的頭頂,輕輕道:“你們的爭吵和寧婉清哭著跑出來的模樣,院子中下聘的隨侍們很多都看見了,星兒,若不是擔心著你醒來會替她們圓謊,本王很想直接處死她們!”


    “不!百裏辰你不能這麽做!”


    聞言驚坐起身,女孩兒還沒完全坐的起來就被男人又重新拉進了溫暖的懷抱。


    小手緊緊揪著男人的衣襟,她解釋道:“我承認我們是發生了一些誤會和爭吵,但是你要相信我,這些我自己都可以擺平的,百裏辰,我能不能求你,若是左相真有一天倒台失勢了,你念在寧婉清和我相交一場的份上把她嫁人好不好?”


    “……”


    眼見著男人寒眸不語,福星兒手心都緊張出了細密的汗珠兒。


    咽了咽滿嘴的苦澀,她輕搖著男人的胳膊,軟軟再道:“不求半分官位,但求農商富賈真心就好好麽?”


    心被女孩兒的軟言軟語柔的一塌糊塗,百裏辰努力保持著最後的清醒:“這件事,真到了那一天再說,若是左相識趣兒,他的家人又深明大義,或許結局沒有你想象的那麽嚴重。”


    一直緊張的小身子因為男人這一句話悄悄鬆了口氣。


    把臉倚在他的肩上,昏迷了一圈兒的小人兒有些醒悟:“百裏辰,你說我們要是能一直這樣平安喜樂相處下去該有多好,沒有權謀算計,單純開開心心到老。”上一輩子她就所盼能有這樣的生活,也為這樣的未來在努力著,穿越到這裏,山明水秀空氣好,她更想把這樣的念頭實行下去。


    “嗯。”


    女孩兒頭頂,男人因為女孩兒的話眼前有了美好的景象。


    “星兒,等著本王恢複了右相和你母親的聲名,一定帶著你尋一處山林,過上那種與世無爭的生活。”想也沒想,男人便對女孩兒憧憬的有了承諾。


    不得不說,女孩兒向往的也正是他所向往的。


    “好。”


    小臉兒貼上他的心房,女孩兒靜靜傾聽著男人強有力的心跳,這一刻,她是莫名心安的。


    直到懷中傳來了清淺綿長的唿吸,男人一直輕撫著女孩兒後背的大手這才緩緩停頓,伴著女孩兒一起再入甜蜜夢香……


    午後飄雪的小院,因著突然搬走了的福星兒,大家的午飯都吃的有些落落寡歡。


    “唉,也不知道星兒怎麽樣了,我聽辰星殿的小德子說,自從昨個兒王爺把星兒從我們這裏抱走,直到今個兒早上小家夥都還沒清醒呢。”


    撥弄著碗中的米粒兒,趙嬤嬤言裏語裏都是掩藏不住的關心。


    “就是呀,昨個兒還吐了血,也不知道就她那樣的小身子,究竟能不能經得住這樣的折騰。”搖搖頭也難掩擔心,孫嬤嬤手中的飯碗也是拿了放、放了拿無心吃飯。


    一旁,昨天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把太後娘娘請來的李嬤嬤一直陰沉著臉,雖然手中扒拉著碗裏的米飯,整個人卻不知在想些什麽。


    “都怪那三女,要不是她們來惹了事,咱們星兒又怎會被氣成那樣子!”重重拍下手中的筷子,趙嬤嬤忽然起身就往外走去,嘴裏還道:“星兒還不知情況呢,又怎能讓她們安心用飯!”說著,氣唿唿推了門就打算去找三女算賬。


    見狀,一向最沉穩安靜的孫嬤嬤也坐不住了。


    急急放下手中的筷子,她喚道:“趙嬤嬤,你等等我,我也去。”


    “啪!”


    重重拍下手中的飯碗,李嬤嬤擰眉斥道:“你們都要幹什麽!王爺沒說什麽,太後娘娘沒說什麽,你們又在那裏蹦噠個什麽勁兒?”


    起身,把已經到了門邊兒的兩人給拉了迴來,李嬤嬤歎道:“安心吃飯吧,一會兒我們去王爺那裏看看星兒。”


    聞言,趙嬤嬤和孫嬤嬤眼底兒一亮!


    “老李婆子,你早點兒發話,我們姐倆也不至於生這樣大的氣嘛。”一左一右挽著李嬤嬤重新落了座,趙嬤嬤和孫嬤嬤臉上同時出現了心照不宣的笑意。


    瞪了她們一眼,李嬤嬤皺眉:“快點兒吃,若是一會兒晚了別說我不等人。”


    午後,辰星殿暖閣。


    李嬤嬤帶頭領著趙嬤嬤和孫嬤嬤在外麵求見著:“青衣,我們過來看看星兒姑娘,還請您幫著跟王爺通報一聲。”


    “噓!”


    臉色一變趕緊比了個噤聲的姿勢,青衣揮揮手示意大家走遠一點兒,迴頭看了眼緊閉的門扉,他才跟了過去輕輕言道:“候太醫淩晨才走,這會子王爺正在裏麵陪著星兒姑娘補眠呢,三位嬤嬤要不還是先迴去吧,等著晚上再過來看看。”


    抬頭,李嬤嬤看了眼暖閣眉頭緊鎖:“候太醫淩晨才走?”


    點點頭,青衣歎了口氣連連搖頭。


    聽了青衣的話,李嬤嬤心中擔憂更甚,正在猶豫著要不要離去的時候,暖閣裏傳出一聲沉沉低命:“進來吧。”


    聞言,門外寒風中的四人皆皆禁聲驚愣!


    許久,李嬤嬤才緩了緩臉色對著其他兩人歎道:“走罷,既然已經來了,還是看過了才能放心。”說著,率先輕輕推開門步了進去。


    屋中,溫度暖如盛夏。


    暖炕上,男人懷中的女孩兒依然沉沉睡著。


    慵懶的倚在靠背上,百裏辰單手攬著女孩兒,漫不經心問道:“什麽事兒?”


    恭敬站成一排,三位老人聽了男人的話齊齊彎身福禮:“老奴參見王爺、參見未來王妃,咱們擔心未來王妃的身子,這才想著過來看看。”


    低眸看了眼懷中有些想醒的女孩兒,男人聲音緩緩:“已經無礙了,星兒醒來本王自會告訴她你們來過。”


    這話兒,明顯就是趕人的意思!


    悄悄抬頭,她們看著男人懷中安穩沉睡的女孩兒,均均鬆了口氣:“是,老奴告退。”


    恰在此時,一直睫毛顫動的福星兒終於掙紮著清醒了過來,喃喃道:“嬤嬤別走。”


    是以,她們原本要往外退去的身子原地頓住。


    摟著女孩兒的百裏辰聞言,略略挑眉睨了眼沒走的三位老人,這才低眸看著女孩兒輕輕道:“明天她們還會過來,星兒,你已經一夜半天沒吃飯了,我們先喝點兒清粥暖暖胃好麽?”


    搖搖頭,女孩兒希冀的眼神落在男人眼中,乞求道:“百裏辰,你先出去,讓我和嬤嬤們呆一會好不好?”


    漆黑的眸專注著女孩兒的眼睛,男人蹙眉卻還是應道:“好!”


    頓了頓,在他給女孩兒墊高了身後的枕頭之時,他同時不容商量的叮囑道:“要說話可以,但是一會兒我讓他們把粥送過來,星兒記著一定要喝了知道麽。”


    點點頭目送著男人下榻離去,福星兒這才看向了一直關心的望著自己的三位老人。


    “李嬤嬤,趙嬤嬤和孫嬤嬤,是星兒讓你們擔心了。”暖炕上,女孩兒微微欠身。


    冰寒迫人的王爺終於離去,三位老人此刻見著女孩兒已經如此虛弱還想著行禮的小模樣,心中哪還有半點兒生氣。


    腳下步子一動紛紛上前,她們圍在了炕前輕斥道:“明知道我們會擔心還把自己弄成了這幅模樣,星兒,你…你倒是讓我們說你什麽好哇!”


    身子往裏挪了挪,福星兒讓出了炕邊兒的空位輕輕道:“嬤嬤快些坐著罷,星兒已經知道錯了。”


    從百裏辰離去後便一直未曾言語的李嬤嬤,眼見著當初活蹦亂跳的女孩兒竟成了現在這幅樣子,不由得皺緊了眉頭追問道:“星兒,那天三女找你究竟是為了什麽?她們有沒有對你動手或者故意欺負你?”


    迎上李嬤嬤沉沉的視線,福星兒抬頭一頓,隨即連連解釋:“不是嬤嬤想的那樣,嬤嬤,她們三個現在已經好了很多,而且那天是星兒要見她們也是在王爺的允許下見的,至於中間說了些什麽……”


    聲音越說越小,福星兒實在不知道從何開口說起自己要突然給寧婉清介紹良人的事情。


    “她們還是欺負了你,是不是?”


    聲音突然淩厲,李嬤嬤的聲音帶著咬牙切齒。


    還是搖頭,福星兒看著她們張了張嘴,無奈道:“嬤嬤,星兒保證她們沒有欺負我,也沒有對我不敬。”


    可是人已經傷在了這裏,任憑女孩兒怎麽解釋,三個嬤嬤的眼神也是不相信的。


    擼了袖子,趙嬤嬤憤憤道:“一會兒你們誰也別攔著我,今天我必定要好好教訓一下那三個整天都不安分的大小姐,讓她們學學什麽叫做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


    見狀,福星兒更加搖頭。


    拉著李嬤嬤的手,福星兒認真道:“嬤嬤,這事兒跟她們真的沒有任何關係,是……是星兒,是星兒要給寧晚清介紹良人,這才引得她心生不滿爭執了幾句,嬤嬤,事情起因真的在星兒這裏,還請嬤嬤們不要妄加猜測了。”咬著唇,女孩兒能說的已經到了這裏。


    “什麽?”


    “星兒,你說你要給寧晚清介紹良人?”


    這……。這怎麽都不該是她一個未出閣的姑娘該打算起來的事情啊?


    紛紛不解,三位老人瞪著女孩兒的眼神全部淩厲。


    硬著頭皮,福星兒歎了口氣,眼神正無助的時候,剛好看見了窗外某人高大的身影。


    心裏略略一沉思,她在既不泄露國事又不讓幾位老人擔心的情況下,隻能把責任推到了某人的身上:“嬤嬤,星兒實話說了吧,這事兒其實是王爺安排星兒去辦的。”


    “王爺讓你給寧晚清找良人?”


    李嬤嬤咬著女孩兒的話,眉頭緊緊蹙在一起:“星兒,寧晚清是左相之女,她的婚事,你確定是王爺和你能做得了主的?再說了,左相一族正盛,這樣的事情他怎麽會允許?”


    窗外,端著粥碗的男人暗暗挑眉,靜待著女孩兒後麵的解釋。


    話已經說到了這裏,福星兒坐起身一臉凝重,看了看圍炕而坐的三位老人,壓低了聲音緩緩道:“嬤嬤們有所不知,這是王爺要給寧晚清的教訓,明知道她們家的地位臉麵都在那裏擺著,卻讓星兒給她尋個普通的農商富賈之家,這其中的厲害也隻有咱們幾個能一起說說了。”


    神秘兮兮的表情配上故意壓低的聲音,女孩兒故意給她們營造出了一種緊張神秘的感覺。


    這下,饒是李嬤嬤都有些被她唬住了。


    蹙著眉頭一臉沉思,她默默不再言語,這樣的手段用出自自家主子倒是不奇怪,但是王爺眼下已經把人困在了宮中,貌似根本沒有再多此一舉的理由吧?


    “咳咳。”


    眼見著李嬤嬤眼中有疑惑,福星兒伸手握拳抵住唇一陣輕咳,邊咳還邊捂著自己的小肚子,哀歎道:“哎喲,這怎麽王爺吩咐送粥的人還不來呢,我都快餓死了。”


    說著,還趁著大家不注意惡狠狠瞪了眼窗外不幫忙的‘小人’,眸帶深意!


    “嗬嗬。”窗外,接受到女孩兒求救視線的男人一聲輕笑。


    帶著上揚的唇推開門扉,他單手端著熱粥如女孩兒所願,聲音輕輕念叨:“星兒,你該吃飯了。”


    感激男人的及時救場,福星兒對著他暖心一笑,俏聲應道:“王爺你怎麽才來,星兒都快要餓扁了。”軟糯糯的聲音配上女孩兒揉肚子的小動作,讓男人的心軟的一塌糊塗。


    縱使心中有不解,李嬤嬤張了張嘴也還是咽了下去,如此濃情蜜意的時刻,她們隻得齊齊拱手言道:“王爺,老奴告退。”


    眼神全在女孩兒身上,百裏辰不甚在意的擺了擺手:“嗯。”


    腳下的步子一直往床邊走去,男人對著女孩兒笑意更深,待到耳邊門聲響起,他略帶端著粥碗略帶威脅的聲音也緊跟著輕輕響起:“福星兒,你說說讓本王背了這黑鍋,你該怎麽報答我?”


    揚著討好的笑,福星兒咬牙恭維道:“王爺,星兒這可是在幫著您積德做好事兒,俗話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將來閻王爺那裏都會記著呢。”


    閻王爺?


    搖搖頭把手裏的粥舀了一勺送進女孩兒的嘴中,百裏辰縱容的聲音帶著無奈:“你放心,本王不會獨自邀功的,功名簿上,有本王就會有你福星兒一筆。”


    “……”


    ------題外話------


    姑娘們,今明兩天都會是五千更,後天補更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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