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喜歡我,他不喜歡我,他喜歡我,他不喜歡我……”隨著一聲聲細碎的念叨,一片片花瓣被摘落,飄飄蕩蕩墜了下來,落進一片淺紫色的液體中,被慢慢消融——每消融一片花瓣,液體都會冒起一個小氣泡,氣泡破裂後暈開的氣味詭異非常,說不上好聞,倒也說不上難聞。


    “……他喜歡我,他不喜歡我,他喜歡我,他不喜歡我……”摘完一朵花,換一朵繼續摘,念叨來,念叨去,最後忍不住雙手捉住頭發,撓撓撓——


    “沒出息的家夥!不就是個男人嗎!有什麽了不起,離了他,姐難道就不有活了嗎!?”西維亞作抓狂狀,目裂欲呲。


    “小亞亞啊,咱不知道你離了他能不能活,可是,如果你再不繼續,這杯消噬水就要報廢了。”七葉無力地出聲提醒——在與西維亞相處了這麽久之後,它終於難得領悟到了人類的一個情緒:無力……


    “哎呀,差點忘了最要緊的事!”西維亞尖叫著,慌忙捉起一搓磨碎的赤化鬆幹粉,灑進杯中,然後又接二連三地依次放下所需材料,待反應完全,再施以魔法——


    整個流程她早已熟記在心,所以,雖然中間出了點小岔子,還是非常順利地完成了消噬水的煉製。


    拿起燒杯,反應的白霧還未散去,西維亞便將整杯水倒進七葉的盆土中,隻聽一陣“滋滋”作響,黑煙騰起——如果不是七葉反複聲明這是正常現象,她早就被嚇得跑出十幾二十米遠了……


    黑煙散去,植栽露頭,七葉抖了抖肉乎乎的身子,原本透明如水晶一般的身體中出現了一道道有如發絲一樣的黑線。


    “還不夠,小亞亞,再來一杯,”七葉挪了挪,感受了一下麵內的能量運轉情況,繼續要求道。


    不過,不用它說,光從那些黑線上,西維亞就能看出不足,為此,她衡量了一下“消噬水”的用量,按比例開始安排材料。


    “消噬水”是一種極冷門的植培用藥,如果不是七葉指點,西維亞莫說是配製,就連聽也未曾聽說過。


    消噬,顧名思義是消除腐蝕,有一些魔植在某些成長過程中會排出具有腐蝕性的能量,對周圍的環境造成汙染,使得物質由內而外出現衰變,尤其是對生物體,將產生極致命的永久性傷害。而“消噬水”正是用於抵消這種能量,將它們扼殺在魔植體內,令其無法汙染環境。


    按照西維亞的理解,這樣的腐蝕性能量其實就近似於超強輻射一般,所以,她常將七葉戲稱之為活著的核輻射汙染體。


    這一迴,西維亞沒有走神,很快便處理好了消噬水,又是一陣黑煙滾滾,七葉終於恢複了它原本的晶瑩剔透。


    “小亞亞,老是用這‘消噬水’可不是法子啊,你得捉緊了把我種到黑化土裏啊——隻有把我種到黑化土裏,我的根係才能盡情地舒展,你也避免了被我‘汙染’的危險了,不是嗎?”


    七葉最近總是逮著機會不斷在西維亞耳邊各種催眠,試圖令她哪天一時想不開,當真就抱著七葉的盆栽闖入羅德家私領的那片黑化土領域。


    不過,西維亞每次都隻是撓撓耳,聽若枉聞——開什麽國際玩笑,她還沒活夠了,哪就這麽容易去送死?更何況,她還欠著巴諾一堆的魔植沒有培育好,如果當真讓他知道她腦腦抽瘋,進那領地送死,估計她就算化成鬼,他也不會放過她……


    “我擦!腫麽又想起他來了!”西維亞用力甩甩頭,低斥自己的情不自禁——自從那夜突然覺悟她對他的感情,這幾天來,她總是不自覺就想念他,想念他的陪伴,想念他的一舉一動、一挑眉一睨眼,甚至連他那毒蛇一般的嘲諷言語,她都無比想念!


    想念他,愛戀他,西維亞這幾日便與一切沉醉在單戀情思中的小女生一般,情不自禁地因他而笑,因他而喜,因他而悲,因他而怒——縱然理智反複提醒,但情感卻總是有如撒歡的小馬駒,一不留神就跑偏軌道……


    深歎一口氣,她努力讓自己專注到手中的活計,專注於魔植的精細培育,從感知生長情況到魔力的調度配合,每一個步驟都需要集中精神,全心全力,不多時,某個男人的身影便被複雜的能量運行圖擠到了角落,終於還她一時清靜……


    夜深了,西維亞房中的燈還亮著,戴著白手套的雙手間還捧著一株新培的嫩芽,正待移株到新的母係植物上,每一個動作都需要格外地小心,每一點能量的相融都需要格外地注意!


    專注實驗的西維亞甚至連臉頰上滑落的汗珠都沒有時間擦拭,眼不眨,心不跳,手不抖,專心致誌,燈光打在臉上,順著弧線美好的側臉勾勒出一道優美的線條,無論是那冷靜的眼,還是那微抿的唇,抑或是抽緊的下齶,都帶著一種專注認真的執著美。


    這個實驗已經耗費了她近十個小時的時間,成敗關鍵在此一舉!


    純綠的光凝聚成片,有如薄刃一般從嫩芽和母株之間輕輕飄掠而過,色澤濃豔的自然係能量有如膠水一般牢牢將二者“粘”在一起,隨著能量在彼此間的流動,嫩芽抽長,頃刻間枝繁葉茂。


    “唿……總算成功了,”西維亞長長地鬆了一口氣,反手捏了捏酸痛的後頸,又揉了揉微微抽痛的眉心,一臉疲憊。


    捏捏按按,略略恍過勁來,他便抱起新盆栽,走出窗台,將它擺在早已設置好的魔法陣中,讓溫潤的能量滋潤這株新生的變異魔植。


    夜風微涼,月光如水,寧靜的夜悄然無聲,整個大地仿佛都陷入沉睡中一般。西維亞靠上圍欄,微眯著眼,享受著風,享受著光,享受著夜的靜與美。


    突然間,遠方似有銀光流動,令她不自覺踮起腳尖,伸長脖子眺望——夜色之中,隱隱綽綽有光點在遠方若有若現,有如躍動的精靈,忽而在這裏閃現,忽而在那邊現身,看得久了,也不知是否是錯覺,隻覺某一時刻,光點突然匯聚,形成一條光帶,繞著圈兒地轉了一輪,可是,不待人看清它的模樣,它便突然間消失,快得讓人摸不著一點痕跡。


    眨了眨眼,西維亞微微收迴探出圍欄的身體,換成斜倚的姿勢,暗自思忖——那邊,貌似是黑化土小樹林的方向?難道是那片區域出了什麽特別的情況嗎?看樣子,倒像是某種存在在推動能量運轉……想來,那其中果真有些不可為外人知的神奇事物啊……


    由於睡前存了這般心思,這一夜,西維亞輾轉反側,並沒有睡好,早早地便醒來,收拾了一身標準的探險裝束,便興匆匆地出發。


    太陽未起,晨露未消,草葉間掛著露珠,踩著走一段,不多時便沾了一腳的濕——從莊園到黑化土這片區域的路是西維亞每天散步的必經之道,所以,雖然天光未明,卻並不影響她識路,早晨的風有些濕冷,不知從哪裏傳來兩聲鳥叫,清脆中帶著些許詭異。


    地麵上的土壤色澤由黃到灰,再到黑,越是距離黑化土區域,土壤色澤越近,肥力越強,隻是,由於這片黑化土區域太過邪氣,所以,村民們也不敢在這附近開荒,生怕招惹了什麽麻煩。


    西維亞安步當車,走在深灰色與墨黑色的分界處,沿著區域邊沿慢吞吞地走著,就像之前的每一次散步一般,隻是,今天,她走得格外地慢,看得格外地仔細——


    地麵植物的倒伏方向,折損程度反應出西維亞來之前,這裏曾經經過一些中小型生物,類似兔子,類似羚羊,沿著痕跡一直走,大約前近了兩百米左右,痕跡突然消失,麵前是一片及膝雜草迎風飄曳。


    怎麽痕跡就突然消失了?西維亞不解,繞著痕跡消失的地方轉了一圈又一圈,製造了一圈又一圈的新痕跡,卻是一點也找不出“破案”頭緒。


    好吧,既然想不通,就暫時擱置,西維亞站在痕跡盡頭,蹙眉撓頭,很是糾結了一番,決定繼續往前走。


    “趟”過一片及膝雜草覆蓋的小山坡,忽覺一道紅光耀目,身上暖意融融,抬頭望去,隻見平坦地平線的另一方,旭日初升,橘黃的光並不特別明亮,卻是溫暖而安心,給新的一天帶來新的希望。


    西維亞深唿吸,抬高雙手,伸了個大大的懶腰,隻覺一夜的疲憊盡消,胸中充盈的一派純淨與美好。


    靜坐坡頂,托腮看著太陽一路緩緩上升,也不知過了多久,直到遠方炊煙四起,她才覺察出肚中饑餓,勒了勒褲腰帶,帶著新鮮好心情,她一路蹦蹦跳跳——


    大約走到半途,就見前方走來一大一小兩個男孩,都是莊園裏雇農家的孩子,平時調皮慣了,不過,此時,他們卻是極認真地一路走,一路叫喚,口中發出不知是“唿唿唿”還是“嚕嚕嚕”,亦抑是其它什麽古怪的聲響。


    “西維亞小姐,日安,”男孩們看到她,行禮致敬,同時問道,“您有沒有看到我們家的兩隻小山羊?今天早上我們起來想要放羊的時候發現羊圈被撞出了一個洞,兩隻山羊都沒了!”


    西維亞聞言想了想,搖著頭,決定不把那神秘消失的痕跡告訴兩個孩子——黑化土區域太危險了,可不能把他們引到那裏去。


    男孩們沮喪地耷拉下腦袋,向她告別之後,換了一個方向,繼續發出那一聲聲奇特的叫聲,唿喚那也不知是被盜了還是走失了的小山羊。


    西維亞見狀,不自覺地迴頭望了望黑化土區域的方向,心中也不知怎麽地,突然升出一股不祥的預感來……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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