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諾利村,處安雅城東北部,距離小城不到一個小時的車程,是個極寧靜的小山村,村民們都是世代在這裏耕種的子民,父傳子,子傳孫,種田的種田,打鐵的打鐵,裁縫的裁縫……小小一個山村竟是五髒俱全,充分滿足村民們最基礎的生活需要,所以,越發顯得保守和自閉。


    奇諾是村裏唯一的獵人,他的父親,他的爺爺,他的祖爺爺,以至於往上曆數數代, 都是村裏唯一的獵人,甚至他家那隻是剛剛學會走路的兒子,將來也必將是一名優秀的獵人。


    每年秋冬季節,非農忙時,又是家中經濟最拮據的時候,奇諾都會上山想辦法尋些野味迴來給家裏人改善改善生活——如果有幸遇上些皮毛出色的獵物,更可以到城裏賣個好價錢,換上些家裏需要的各種生活物資。


    不過,今年冬天,他得了光明神的庇佑,不用再辛苦上山——他得了份導遊的好工作,隻需要隨行五天,就可以得到十個金幣的報酬!


    十個金幣啊!他可以買多少瓶梅裏紅酒,可以買多少匹托裏埃棉布,可以買多少斤薩能斯鮮羊奶,可以……總之,隻要有了這十個金幣,別說是這個冬天將過得舒爽,就算是來年的日子,也將得到極大的改善!


    為此,奇諾幹勁十足!


    躍上一道小山坡,眼前是一片平坦的良田直向東方延伸而去,冬季草木凋淩,綠意稀疏,倒是田間因著剛剛種下不久的一岔冬小麥的麥苗,還略帶些綠色,讓人看了頗覺養眼。視線的盡頭是一片林木高大的小樹林,透過樹端,還能隱約望見小樹林那一頭有一座莊園佇立,紅瓦白牆的經典色澤搭配讓它在藍天之下顯得格外顯眼。


    “那是什麽地方?”奇諾的慷慨雇主,西維亞指著遠方的莊園,明知故問。


    “那是羅德家的莊園,”奇諾是切諾利村的老村民,自然對這附近的每一寸土地,每一顆草木,每一磚每一瓦都了若指掌,“從這裏往前就是羅德家的私人領地,原來是屬於阿拉貢大人,隻是子爵大人十幾年前失蹤後,至今一直下落不明,所以,這裏現在究竟是屬於誰,也不知道,不過,每年,馬克修斯大人都會派人過來專程打理。”


    西維亞聞言緩緩頜首,目光盯著遠處的紅瓦白牆,默默發呆——卡梅莉塔曾經為她說明過,貴族的爵位身份及私人領地的繼承有著嚴格的法律程序,其中,爵位是一種即時性的交接,亦即,某人死亡,爵位必須立刻由他的第一繼承人繼承,爵位擁有者沒死,爵位便不能由繼承人繼承,如果有人對繼承人的繼承權有疑問,便需要經過一定的法律程序進行質證,往往這樣一來一去能折騰出個大幾年來。


    與爵位不同,私領的繼承則可以是一種延時性的繼承。


    以阿拉貢-羅德的情況舉例,他失蹤了,所以,兩個月的法定時限過後,阿拉貢身上的子爵爵位便立刻轉移到了馬克修斯身上——就算此後阿拉貢-羅德迴來了,也無法取迴爵位;不過,爵位可以如此處置,私領卻不行,私人領地有明確的界定,隻有在二十年內,未出現遺囑繼承人,才能經由法定程序進行繼承,而阿拉貢-羅德夫婦失蹤前,他們已經擁有了女兒,亦即,這位私領已經擁有了最正統的領地繼承人……


    “我可以過去看看嗎?”西維亞伸手指著遠方問道。


    “當然可以,羅德家的人很大方,村裏的孩子夏天時經常過去那邊遊泳捉魚,都沒有被罵過——哦,莊園前麵有條河,水質很好,春夏的時候,會有大量的魚迴遊經過,那時候最好摸魚了。”


    奇諾顯然曾經也是摸魚一員,說過往事來,很是興奮,巴拉巴拉地便將這項很有鄉土氣息的活動描繪得唯妙唯肖——他的這項“技能”也正是西維亞選中並雇傭他的重要原因之一。


    都說望山跑死馬,莊園與小山坡之間看似平坦,距離可期,可是,真正走起來的時候,就會發現各種辛苦各種遙遠——橫七豎八的田埂先時看來還有幾分新鮮感,可是,看得多了,便讓人隻覺眼睛累得慌,一縱一橫都是相似的模樣,好像一直走不到邊兒一般。


    所幸,身邊還跟著一位很會拉話題的奇諾,一路聽著他說莊稼,說天氣,說民俗,說八卦……各種說說,聽得人倒不覺太無聊。


    走著,走著,望著一片田,西維亞突然想起來,問道:“我聽說這裏有一片難得的黑化土,是在迦藍城都掛得上號的,是不是真有其事?”


    “那啊,倒是真有,隻是,沒啥用處,”奇諾以一種頗為漫不經心的口吻說著,順手往小樹林南邊些的位置一指,說道,“在那邊,靠近領地的邊緣,很突兀地出現一片黑化土,不過,那裏麵遍布各種很難對付的植物,曾經有人想開化那邊區域,雇了植培師,結果不但沒馴化成功,反倒讓那植培師受了重傷,幾乎沒死掉;然後又雇了傭兵,死了兩三波,再然後,就沒有敢動它的主意了。”


    “這麽厲害?”西維亞微挑眉,“那裏麵是不是住著什麽厲害的高級魔植啊?”


    “誰知道呢,”奇諾不甚在意地聳肩,“聽說,傭兵們最多就是進了一百多米遠就都死光了,誰知道那裏麵有什麽東西?反正我們是從小被人叮囑著不要過來——現在我也是這樣叮囑我的孩子,誰要是敢靠近那裏,餓他三天三夜不給飯吃!”


    西維亞聞言表示汗顏……


    聊著聊著,不知不覺間,莊園已經近在眼前,七八米寬的河道攔在小樹林與莊園之間,河上架著一座木橋,雖然曆經風雨,不過,看著還是非常結實的。莊園前方是一片修剪得宜的小花園,遠遠地,可見一些仆人來迴走動,也不知忙碌著些什麽。


    奇諾帶著西維亞過橋,走向莊園大門,不等他們靠近,便有仆役過來問候——這些仆人與奇諾也算相熟,在奇諾代西維亞表示了參觀莊園的意願之後,仆人很恭敬地迴應要請示管家。


    一般而言,西維亞這樣的意願並不算太過唐突,一座莊園,一座城堡,一座建築的建立,從建築的設計到建造到各種內部裝修,再到建築中的各種藏品都能很好展現建築擁有者的品位,所以,隻要不是那些太過計較太過嚴苛的貴族,像這樣的度假莊園是不介意有人進來參觀的。


    正如所料,適當的禮節上的來往之後,西維亞終於得以登堂入室,帶領他們參觀的是莊園的管家,一名四十多歲的中年婦女,嚴謹保守溫和傳統,一副典型的女管家形象。


    “莊園至今一百二十七年曆史,由第七任子爵大人修建,目的是為了讓他體弱多病的妻子得以在此修養——您看,這就是莊園的第一任主人,薩多英子爵大人及其夫人。”


    此時,他們參觀的是莊園的陳列室,這裏擺放著莊園的曆代主人肖像畫,同時,還有莊園的各種藏品——這通常也是向參觀者開放的第一站,以此令參觀者能第一時間了解建築的曆史沿革以及此間主人的意趣品味。


    “這是第二任主人,莫蕾娜夫人及其丈夫,莫蕾娜夫人身體不好,所以,長年居住於此,她的丈夫因此陪同左右,莫蕾娜夫人是一位著名的古典派詩人,她的《雲雀》至今傳唱。”


    女管家是個很好的說明人,一副副肖像解說過去,碰上有名望的人士,便很恭敬地陳述主人的名氣,碰上沒沒無聞的,就“劍走偏鋒”,說起一些樂事趣事,這樣,就不會顯出彼此間的差距,一路走,一路聽,很快地便到了最後一副肖像。


    “這是莊園的現任主人,阿拉貢-羅德及其夫人,阿拉貢大人極其聰慧,小時候就曾改良了村裏的農具,提高了播種的效率,由此得到了迦藍城的嘉獎。”


    “是啊,是啊,村裏的老人都說了,阿拉貢大人非常聰明,而且很能幹,又善良,以前村裏有過一次大旱災,地裏都絕收了,要不是阿拉貢大人送糧送錢接濟大家,恐怕那年村裏會死好多人。”奇諾聞言便忍不住插嘴,得到女管家一個淡定的橫眼——鑒於他說的是好話,女管家才沒有以必殺眼技瞪他。


    西維亞聽著兩人的對話,可是,很奇怪地,那聲音隻是在耳邊環繞,卻一直沒有進入到心底——她此時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到了牆上的那副肖像畫上,目光極盡纏綿地“撫摸”過畫中人的每一寸發梢,每一處眉眼,專注地看著他們彼此對望時溫柔的神色,交握的雙手呈現出來的有力支撐,當然,還有他們懷中那名揮舞著雙拳,正打著嗬欠的胖寶寶……


    ……


    莊園說大不大,說小不小,走一圈下來,天色已經漸暗——西維亞本就挑了個午後的時間逛到這附近,再在莊園裏走一圈,自然是到了夕陽西下的時分——女管家繼續發揮風格,既熱情又矜持地挽留西維亞與奇諾在莊園裏用餐並休息。


    西維亞也既矜持又熱情地推辭了兩下,然後順勢答應,很是順利地住進了這間本該屬於她,現在卻“妾身未明”的莊園。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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