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維亞猛地一下驚喘,整個人向後退了幾步,麵色慘白——雖然已經不是第一次看到死人,但是這樣子直愣愣地“麵對麵”倒還是第一次,在夜色、火光、冰淩等各方麵的加成下,那一分血紅顯得格外地刺眼。


    “大貓咪……”琪雅怯生生的聲音從身後傳來,西維亞條件反射地拉上窗簾,然後轉過頭,隻望見身穿及地長睡衣的琪雅抱著團成一團的小毛毯,赤著腳,可憐巴巴地站在關開的門前。


    西維亞想也沒想,上前一步,將她攏入懷中,伸手摸了摸她的手腳,發覺那溫度涼得令人蹙眉,西維亞一句話也沒說,取來自己的毯將女孩裹了個結實,然後抱著,輕輕拍著背,低聲哄著。


    琪雅靠在她的胸前,依戀地蹭了蹭,沒說話,就這樣靜靜地靠著,安靜得令人心疼——這個孩子顯然也感受到今夜氣氛的緊張,顯然,她也害怕,她也擔憂,但是,她所能做到的,卻隻有乖順,隻有聽話,隻有不給大人們增加額外的麻煩……


    戰鬥很快就結束了,馬車再次恢複快速行進狀態,隻是這一次,路途似乎變得狹窄而陡峭,就算是經過特殊改造的馬車也抵消不了沿途的劇烈抖動,不時地,便是左右搖晃或是上下顫動,令人感受到一種莫名的緊張氣氛——琪娜在不自覺間已經緊緊攥著西維亞的衣襟,緊地指間都泛起一層白。


    西維亞一根指頭一根指頭地掰開她的手,然後握進掌心,就著搖晃的馬車,輕輕拍撫了她幾下,乘著琪娜不注意,掌心綠意一閃一閃地,隨身培養皿也悄然運作,釋放出縷縷白煙——


    眼見琪娜在安神草的作用下安然睡去,西維亞為她調整了一下姿勢,但卻沒有放下琪娜,依舊抱著她,就這樣,西維亞微微眯著眼,有些稚氣的臉上帶著一種少見的煞氣。


    “你確定要用‘那個’嗎?”七葉的傳音中帶著少見的嚴肅,並且,還有一絲難以察覺的厭惡。


    西維亞沒有迴答,隻是摩挲著手心的一顆黑色種子,貌似也正在猶豫。


    “以你現在的能力頂多是勉強能夠駕馭”七葉在為她分析利弊“如果不小心出現反噬,精神受創昏迷倒在其次,關鍵是它如果不受控製地進行肆意攻擊,那凱沃拉爾家的人恐怕是壓不住它,這玩意兒是見血就瘋的,你如果當真要用它,得想好節製的辦法。”


    西維亞聞言,想了想,掌手心一翻,從隨身培養皿中又翻出一顆種子,這迴則是白色的外殼,一黑一白兩顆種子放在一起,在色澤上形成強烈反差,當然,它們在功能上也是互相克製的。


    西維亞的行動充分表明了她的培育思路,七葉沉默了一會兒,不得不妥協道:“這個法子倒是可行,就是同時控製兩顆魔植對你來說是一個不小的考驗。”


    “凡事總得試試才知道行不行”西維亞低啞著嗓子說著,眼中帶著一種近似瘋狂的神彩——不知道為什麽,這一夜,她的心情極其躁動,就連植靈也呈現出少見的異樣的活躍姿態,鼓噪得令她有種不瘋狂一把不舒爽的衝動。


    七葉見她已經下定決心,便也沒多說,軟藤微垂,葉片低斂,呈現出一種沉寂狀態,實則卻是在集蓄能量,以便在西維亞需要的時候助她一臂之力。


    西維亞見狀,心內感動,暗下告訴自己一定要努力,一定要成功——帶著這種期盼,她將兩顆種子放進隨身培養皿,催動自然魔法,令它們生根發芽……


    黑暗之中,深*色的枝葉慢慢爬滿馬車的外牆,細如毛發的枝條極有靈性地彼此交織,緊貼著馬車蔓延,好似給馬車穿了一層古怪的衣衫一般,當整個馬車都被覆蓋之後,交錯的枝葉之間悄然長出一個個小小的小huā苞,深棕色的外殼包裹著乳白色的huā瓣,團團蜷緊著,並不急著綻放。


    這一切進展得極緩慢,再加上夜色暗沉,一眾人又急忙趕路,所以,誰也沒發現馬車上出現的變化——


    馬車在陡峭的山路間行駛艱難,不時地,需要騎士們清理道路才能繼續行進,這樣一來,速度便極其受限,卡梅li塔見狀,不由心急,她再次在腦海中過濾了一遍比曼達雪山的地圖,以確定他們此時的位置,心下不安。剛剛經曆的那場戰鬥,令她生出一種難以言喻的急躁,想要早點脫離這片山脈,可是,女兒的身體卻完全經不起馬上的顛簸——她甚至連嚐試也不敢嚐試,就生怕最後的結果會令她終生悔恨。


    掙紮猶豫間,突然,掌心的‘盲草’發出快速的扭動,急切地想要表達些什麽,卡梅li塔精神一振,望向與她並行的侍衛長——


    “偵察兵在前方找到一個隱蔽的山穀,可進可退,可攻可守,位置相當優越。”


    這個好消息令所有人精神振奮,趕路的速度也不自覺提升了幾分,但是,誰也沒料想,這樣美麗的“前程”卻是通往地獄的坦途……


    ……


    馬車終於緩緩停下,透過魔植的“迴報”西維亞發現騎士們正在進行駐紮的準備,可見,今夜的奔波似乎暫時告一個段落,為此,她左手撫胸,感受了一下右胸之下快速跳動的心髒,也不知是激動還是不安。


    輕輕放下酣睡的琪娜,慢慢走下床,正要出門,卻見房門猛然被推開,衝進一個渾身帶著血氣與寒意的身影——


    “噓,琪娜已經睡了。”西維亞壓低著嗓門。


    卡梅li塔幾步奔到床前,緊張地用眼神上下掃視了一翻,卻是不敢下手,眼見琪娜雙頰紅撲撲,打著小唿嚕,果然睡得正好,這才長長舒出一口氣來,轉身向西維亞道謝,然後拖著疲憊的步伐走進馬車內的浴室洗漱。


    等她再出來的時候,神通廣大的西維亞已經做好了一碗熱湯麵,雖然是最簡單的青菜麵,卻是熱唿唿,香噴噴,極勾人的胃口。


    卡梅li塔一句話不多說,坐下便是用餐,姿勢優雅,但用餐速度卻是極快,悄無聲息地便吞下了一海碗的湯麵,吃過的碗,幹淨得連點蔥huā也不見。


    “馬車外麵的植物是你弄的?”卡梅li塔第一句便是如是問“有什麽作用嗎?”


    “魔鬼藤,攻防兼備的魔植。”西維亞一句話直奔核心,她知道,此時,無論是她還是卡梅li塔都對繁複的學術說明沒有興趣“可以抵禦4級魔法師或者戰士的襲擊,5級有些勉強,不過,隻要不是全力攻擊,幾個迴合還是可以撐得住。”


    “很好”卡梅li塔此時似乎進入了一種很軍事化的狀態,眼神鐵血,稀字如金“具有普及性嗎?”


    這個問題,顯然是希望西維亞給騎士們也加上這樣的“植物防護”隻是,〖答〗案注定令人失望。


    “魔鬼藤攻擊性太高,必須要由我親自看護才能保證安全”西維亞想了想,又道“不過,現在既然駐紮下來,我可以把它們在營地鋪開,作為一種警戒性的防護——在這樣惡劣的環境中,植物們對外界環境的敏感性要遠高於人類。”


    “可以”卡梅li塔想了想,迴道“一切以你和琪娜的安全為主,不要勉強。”


    西維亞會意頜首。


    卡梅li塔又迴身望了眼寶貝女兒,麵上柔情一閃而逝,然後快速換上輕甲,便又大步走出馬車,繼續為他們今夜及明天的安全而努力。


    是夜,風,一陣緊似一陣;雪,一陣猛似一陣;漆黑的夜仿佛一隻匍匐伏擊的猛獸,張著大口,隨時等待著獵物自投羅網。


    這一天,守夜巡邏的騎士們沒有睡,忙於安排布防的卡梅li塔沒有睡,就連西維亞也沒有睡——雖然她和衣躺在床上,全身放鬆,狀似酣眠,但是,她的精神卻異常活躍,融入魔鬼藤的萬千觸手中,向四麵八方蔓延開去,感受著雪層之下,冰封凍土中的每一個觸動。


    魔鬼藤物如其名,是一種極具攻擊性的魔植,世人都說植培師是唯一不具備攻擊性的魔法師,但是,這句話卻是有局限性的——植培師無法通過自然魔法進行攻擊,但卻可以培育萬千具備攻擊性魔植進行攻擊,隻是,這種攻擊方式不好控製,極其容易被反噬,造成不可估量的意外傷害。所以,久而久之,植培師之中便形成規矩,隻有高級植培師才能培育和控製這些攻擊性魔植。


    西維亞在植培院的時候,還隻是個學徒,連接觸魔法植物的機會都不多,自然不會有人灌輸他們關於魔植培育禁忌一類的事情,緊接著,在七葉的影響下,她對魔植培育的態度,一向是秉持著實用原則——需要什麽魔植就培育什麽魔植,哪管它是否符合什麽見鬼的規矩。


    魔鬼藤入土後安靜得有如沉睡,西維亞也隨之而“沉睡”隻是,這種安靜隻是暫時的,隻要大地有哪怕一絲一毫的異樣,她都能在第一時間察覺。


    距離天亮還有一個小時左右,風中傳來一些不一樣的聲響,低低的,悶悶的,好似鼓聲,又好似什麽東西的震動聲,雪,下得更大了,鋪天蓋地,幾步之外的距離都見不得人,黑暗的山穀中,唯有馬車周圍隱約可見執夜的燈光……


    馬車中,西維亞突然翻身坐起,麵色慘白如紙,顧不上會吵醒琪娜,她幾乎是滾下床去,步履倉皇地跑出馬車,隨手捉住一個人便叫:“快吹警報,有雪崩,雪崩快來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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