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求求你……”遍地狼藉中,他悲號出聲,神色淒惶,卻依舊留不住那人的一絲生機。“你這一生還很長……”林巉氣息奄奄地躺在他懷裏,用著最後一口氣息對他說著。怎麽會呢……他想著。他的一生那麽短。一眼就望到了頭。起點站著林巉。盡頭處也站著林巉。林巉沒了,他也就沒了。“你死了,我就瘋了。”複玄抱著林巉,艱難地咽下喉間一口血:“所以為了我不瘋,你別死。”“你別死,師父,你最疼我了。”天光乍晴,又是新的一日,日光帶著稀薄暖意灑在他們周遭,驅散著餘留的寒意,複玄卻覺得自己這一生都沒這麽冷過。他滿麵血淚,跪在這天地間,抱著逐漸氣絕的林巉,終於帶著一身絕望失聲痛哭。“你最疼我了……”第132章 他年這是林巉死的第十一個年頭。元山真君身隕妖界,三界震動,但師門重山派卻是異乎尋常地寧靜。重山派不言語,其餘門派也不敢多言。隻有風閣的祝風讓人送來一壺好酒,他什麽都沒說,嚴泊亦是什麽都沒迴,隻是將那酒盡數倒在了淩霜峰。淩霜峰更冷了。妖殿也更冷了。宋振抬頭看著正殿外那顫巍巍探出牆的一枝桃花,才恍然發覺,已經開春了。他轉頭看向緊閉的正殿大門,一旁的侍從見他一直不動,小心翼翼地問了一句:“宋執事,您不進去嗎?”宋振猶豫了一會兒,還是搖了搖頭:“算了。”“可重山派的人……”宋振往外走道:“好生招待著,一會兒送走就是了。”這已經不知道是重山派人來的第幾次了,可每一次複玄都沒現身見他們。他們是來接迴林巉屍身的。宋振還記得十一年前,複玄抱著林巉走下明山的場景。複玄一身傷痕,懷裏渾身是血的林巉早已氣絕,他似七魄散六,猶如一隻遊離孤魂,隻慢慢抱著林巉迴了妖殿。身後徒留蜿蜒半山的血色足印。他將自己鎖在正殿半月,不顧自己重傷,日日用自己靈力養著林巉的身體,再不眠不休地為林巉鑿出一個玄冰棺來保存屍身。當半月後,宋振因為擔心他的安危,強行闖進正殿時,正看見複玄一人靜靜坐在血跡斑斑的玄冰棺前,他雙目赤紅又無神,隻垂眼看著棺中的林巉,那雙手早已是血肉模糊。“尊主……”宋振開口欲言,卻恰看見複玄抬起眼,那雙眼中透著赤色的慎意,宋振下意識地住了口。“不要吵到他。”“讓他睡。”複玄因太久沒說話,嗓音極其嘶啞。他伸手,想要摸摸林巉的臉,但看到自己手上幹涸的血跡,又立馬收迴了手。“他睡夠了,就會醒了。”他靠在冰冷的棺上,猶似自言自語道。他的林巉隻是睡著了,待他睡夠了,就會醒過來的。那日宋振在正殿中從正午待到子時,複玄都未抬頭看他一眼,在宋振走出正殿時,宋振迴頭看了一眼。巍峨的正殿在月色的映照下顯得冰冷而死寂,猶如一座更大的棺木,將複玄一並與林巉關在了裏麵。外人進不去,裏麵的人出不來。宋振路過那枝桃花時,看見還有些澄澈的露珠殘留在桃花瓣上,更顯得其可憐可愛。“宋執事喜歡這枝桃花?”一旁跟著的侍從見宋振看那株桃花看了兩次,不由得出聲問道。“不喜歡。”宋振搖了搖頭:“隻是想著這春意什麽時候才能來。”“這……”那侍從看著院中已初顯的生機道:“春意不是已經來了嗎?”宋振邁步向外走去,一聲輕語散在他的身後。“還遠著呢。”……正殿中,複玄處理好了案上堆積的文帖,顧不得休息,便起身走到內室,開了封鎖靈陣,進了密室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