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聽“哢嚓”一聲，那用刀槍不入、烈火不侵的雲堅木做成的床杦竟被複玄一手生生掰裂。“殿下……這……”唐尋急忙上前想要將複玄扶起來，卻被複玄止住了手。“無……妨。”複玄咬著牙，自己撐著想要站起來。“殿下，你怎麽了？”唐尋不顧複玄的阻攔，他扶住複玄的手臂，終於感受到那隱藏在寬廣袖袍下的細微顫抖。“你……你承了真君痛感？”唐尋忽然想起前段時間複玄在書閣中尋找能移其感觸的靈咒，又見如今此情此景，他不可能再看不明白。他震驚地看著將林巉身上的痛感盡數移到自己身上的複玄，可那人卻隻是沉默著，除了麵容蒼白，渾身涼得驚人以外，他的眉目依舊沉靜，視線始終停於在床榻上昏眠的林巉身上，未移分毫。一滴冷汗從他的額間滴落到他撐著床杦青筋蹦起的手背上，複玄沉了沉神，啞聲道：“我師父這裏你照料一下。”唐尋聞言緊了緊抓住複玄手臂的手：“殿下，你要去哪裏？”複玄搖了搖頭，他隻覺體內無一刻不在翻湧的蝕骨劇痛不斷刺激著他神智裏暗藏的煞氣，他想屠戮，想摧毀一切，想看到鮮血。複玄的手緊緊捏握成拳，他守著最後的一絲清明，想著，他得找一個地方把自己困起來，他不能傷到林巉。“殿下，你一個人怎麽扛？！”他將唐尋推開，轉身想要往屋外走去，腳下的步伐卻驀地滯了滯。林巉拽住了他的袍角。這方袍角應是林巉昏迷前在自己懷裏時捏在手裏的，複玄掰了掰林巉的手指，這人明明已經意識全無，但在被人輕輕地掰著手指間，卻捏得更緊了。師父……複玄垂眼看著林巉，無聲地喊了一句。他顫了顫眉睫，想往迴走一步，可一個踉蹌腿間一軟，竟是又單膝跪在床榻前。“殿下！”唐尋急忙上前，想要把複玄扶起來。“無妨。”複玄擺了擺手，他皺起眉，緩了緩對著唐尋道：“……你去告訴顧長風，動作快一些，烏靈蠱發作的時間間隔越來越短，我的靈陣已經有些壓不住，師父等不了了。”“那殿下你……”“我沒事，快去。”“……是。”複玄靠在床沿，臉色蒼白至極，他看著自己那方被林巉緊緊拽在手裏的玄色袍角，忽然略微揚起唇角笑了一下，他伸手，將林巉那隻拽著袍角的手虛虛攏在掌心。心中那即將壓抑不住的煞氣忽然似殘雪消融般地被壓抑下來，哪怕周身依舊劇痛，可他卻覺得心中是從未有過的平和。師父……他看著林巉，小聲道，你是不是也有一點點的喜歡我？可林巉終究聽不見，他隻能在黑暗的昏睡中，無意識地緊緊握住手中那一方小小的玄色袍角。……林巉醒來時日頭已經漸低了，他睜開眼，隻覺得頭痛欲裂，他皺著眉緩了緩神，略微側過頭，就看見了正趴在自己床邊的複玄。他閉著眼睛，好似睡著了，額發有些濕潤地貼在微蹙的眉邊。睡著了？怎麽睡在這裏？林巉想坐起身來，動了動手才發現自己的手正被複玄攏在掌心中。他略微動了動，想要將手抽迴來，複玄原本一直虛虛攏著的五指卻忽然收緊了起來，將他的手緊緊抓住。複玄蹙了蹙眉頭，竟是漸漸醒了過來。“師父……”他看著醒來的林巉，眼中的朦朧迅褪去，他緊了緊林巉的手：“身體可還有不舒服？”林巉略微搖了搖頭，他看著臉色不正常蒼白著的複玄，問道：“你怎麽了？”“怎麽睡在這裏？”“沒什麽。”複玄鬆了鬆眉頭，緩聲道：“有些勞累而已。”“況且我想離師父近一些，便在這裏小憩了一會兒。”他揚了揚唇角，眼角浸出一點略微的笑意。林巉被他眼角的那點笑意浸得心神一動，他有些不自在地移開眼，看著自己依舊被複玄緊緊握著的手，沉了沉嗓音道：“放開。”“可不是我不放。”複玄難得聽話地鬆開了手，他似笑非笑地看著林巉，道：“是師父拉著我不放手的。”林巉鬆了鬆掌心，這才發現自己手中一直捏著複玄的一方袍角，因為自己捏得太久太緊，那方袍角已經變皺了。林巉被燙到了似的鬆開那方袍角，他移開視線強作鎮定道：“我……那時烏靈蠱發，我也不知道是怎麽迴事。”“不知道？可師父你不僅拽住我衣角，你還往我懷裏鑽，讓我抱你……”複玄探身靠近林巉，看著林巉低聲道。“我沒有！”林巉聞言猛地抬起頭，卻驀地撞上了正低頭看向他的複玄的唇，林巉極短地一愣，隨即雙腿應激似地往床榻後一蹭，瞬間離複玄遠遠的。還來不及抱住林巉的複玄：“……”“你……你出去。”林巉沒想到自己會突然親到複玄，他看著複玄，臉皮紅透，剛剛醒來的腦子瞬間空白，更窘迫的是，他好像對自己往複玄懷裏鑽這個動作好似的確有一點印象，一時間，林巉簡直想用床榻上的雲被把自己埋起來。“去哪兒？師父方才還拽著我不讓我走，如今卻又要趕我？哪有如此負心薄幸的道理？”複玄卻不肯放過林巉，他拽著林巉的袖子不讓林巉繼續往後挪，微微蹙眉間，滿臉的愁緒哀怨，眼裏卻有著分明的笑意。林巉看著他故意逗弄自己的模樣，隻氣得牙癢癢， 他拽了拽自己的袖子，沒拽動，隻好咬著牙道：“放開。”“不放。”“你不是累了嗎？快迴去休息。”“方才是累，可看到師父後，滿心滿眼都是師父，就顧不上累了。”“你別拽我！”“這是什麽道理？隻許師父拽我，不許我拽師父嗎？師父未免太霸道了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