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如今已這麽厭惡我了嗎?”複玄收迴了手,他的神情依舊從容平靜,可隱藏在寬大袖袍下的手卻緊捏得骨節泛白。林巉抬眼看著複玄,他神色複雜,似是不知道該怎麽迴答這個問題。俄爾,他歎了一口氣,開口道:“放開。”良久後,複玄鬆開了握著林巉手腕的手。他依舊是一副不動聲色的模樣,那身繁重華貴的玄色王服仿佛將他所有的感情都遮掩下來,沉著得壓抑,與以前那個一身簡單白色勁裝,如光如玉的少年,猶如兩人。這樣的複玄,讓林巉覺得更加陌生。“你已經搜魂了石九的元神?”林巉重獲自由的手腕略微向後收了收,這樣一個無意識間防備的姿態讓複玄的眸色深了深。“如何?”複玄迎著林巉直視的眼神,卻沉默了許久。林巉今日穿了一身淡水色青竹紋袍,是複玄忙得徹夜不眠時,依舊抽空親自挑選出來的,他覺得這身衣袍很配林巉,如今看來,的確很配。“解法有些費勁,不若先行壓製。”良久後,複玄緩聲道。他字句清楚,卻沒有迴答林巉的問題。“解法是何?我自能自行解開。”林巉心中自是明了複玄的躲避,再次出聲問道。複玄看著林巉,那雙澄澈的雙眼如今卻讓林巉莫名看不透,他還是沒有迴答林巉的問題,隻輕聲道:“師父安心待在妖界即可,我自會為師父解開,不讓師父傷神半分。”“你這是鐵了心地要囚禁我?”淩霜劍被奪,連帶著身上的儲物空間也被複玄一並拿走的林巉,聽見複玄這話,隻覺一股火從胸口冒出,他上前一步,抓住複玄的襟口,低聲怒道。複玄隻覺得一縷淡淡的雪鬆香迫到身前,他知道這個氣息,是他每日早晨特意在院中的古鬆鬆尖上一點一點取下給林巉泡茶用的積雪。林巉今日恰好用了這雪水泡茶,周身自然也染上了些許雪鬆的氣息。“若是放師父走,師父要去哪兒呢?”複玄略微抬手拿起一縷垂在林巉身後的頭發,指尖輕輕卷繞著那微涼的發尾。“是要自己獨抗,還是迴重山派找嚴師叔楚師叔?亦或是去那萬萬裏之隔的風閣去找祝長老?”複玄看著林巉的眼睛,眸色深深。“師父,你總是選擇拒絕我。”林巉嗔怒的眉目就在複玄的咫尺眼前,複玄看了一會兒,微微垂下眼,低頭親了親林巉的眉目。“為什麽你就不能好好留在我身邊呢?”柔軟的唇落在自己的眉間,那陌生而又熟悉的感覺讓林巉睜大了雙眼,一時之間竟沒反應過來。站在遠處早就被複玄溫和模樣狠狠驚駭了一把的唐尋見狀驀地吸了一口冷氣。複玄略微側眼看向房間角落邊的唐尋,唐尋全身寒毛一炸,一句話都來不及說,直接從半開的房門中竄了出去,身形快成一道殘影,跑之前還不忘把門給自家殿下關好。“你幹什麽!”唐尋關門的動靜驚醒了怔愣的林巉,林巉被複玄這突如其來的舉動氣得臉紅,他送開揪著複玄襟口的手,還沒來得及退開,就被複玄整個抱在了懷裏。玄暗華貴的王服觸之滑涼,帶著複玄身上些許稀薄的酒氣,將林巉緊緊包裹。“師父。”複玄抱著林巉,他的臉頰貼在林巉的發頂,低聲呢喃道。林巉還來不及掙紮,便發現從周身各處湧進了一股極其霸道的玄色靈氣,那玄色靈氣竟能無視自己靈氣的抵抗,迅速攀上自己體內的寸寸靈脈,所到之處靈脈靈氣逐漸滯澀,到最後一絲靈力也調動不起,竟如封印。整個過程不過一瞬,林巉隻覺周身都僵硬下來,他難以置信地抬頭看向正抱著他的複玄,複玄抱他抱得極緊,像是要把他融入他的血肉之中。他看不見複玄的臉,隻能看見他的側頸,聽見他的聲音在自己的耳邊低聲響起。“師父……你哪兒也別想去……”“隻能留在我身邊。”第50章 鮫色古樸而奢華的房間中,明亮的日光從窗外斜斜地探進一縷,透過屋中低垂的清透鮫綾,變得柔和而靜謐。林巉抱著一本書,安靜地靠在窗下的美人榻上,俄爾,指尖卷起一頁書頁翻過。複玄坐在不遠處的案後,低垂著眉目看著滿案的文書,手中的紫毫一刻未停,即使是忙得筆下不停,他也時常抽空抬頭看一看倚在窗下懶洋洋拿著一本書,也不知道看沒看進去的的林巉。“師父已看了兩個時辰的書了,休息一下吧,免得費神。”複玄批完一本文書後,抬眼看向林巉道。林巉一身銀鬆月袍,一頭青絲未束,斜斜倚靠在榻上,眉目疲懶,神色怏怏。他身下的美人榻純金鑄成,無數珍世靈石璀珍鑲嵌在上,勾勒出行雲流水的花紋,端的是華貴無邊。那柔順的月色袍角輕輕搭垂在榻邊,猶如出塵的仙骨與奢華的瑰麗映在一起,顯得既矛盾又攝人心魄。這一幕映在複玄的眼中,複玄隻不動聲色間微微勾了勾唇角。那日在寧安城主府中,林巉一身赤袍躺靠金榻的那一幕一直在他的腦中揮之不去,他看著懶洋洋的林巉,想著,隻有最好的東西才能配得上這個人。他給林巉的,定要比所有人給他的都要好。林巉仿佛根本沒聽見複玄的話似的,斂著眉目,倦怠著又翻了一頁書卷。那日林巉被複玄封了靈氣,意料之中被氣得渾身顫抖,他看著複玄,竟不知道複玄的修為何時已經高深到可以製住他。他腦中空白,隻憤怒地一把推開了複玄,不管不顧往屋外闖去,可還沒跑出幾步便被出現在身後的複玄兜手抱了迴來。他的腰被複玄摟住,雙腳都淩了空,林巉氣極,低頭一口咬在複玄另一隻攬著他肩的手的虎口上,直咬得複玄鮮血淋漓。複玄將他抱至床邊,隻覺得林巉渾身都一瞬僵硬下來。他鬆了些摟著林巉腰身的手,攏了攏林巉的額發,看也沒看自己鮮血淋漓的手一眼,隻出聲安慰道:“師父莫擔憂,我不會做什麽。”林巉依舊緊繃著不鬆口。複玄無奈,隻得使了一個安神咒,在林巉昏睡過去後,他在抽出自己的手時,還不忘細致地擦去林巉嘴角的血跡。自後來林巉醒來起,他便再也沒有跟複玄說一句話,視線也從來不停留在複玄身上,猶如看不見複玄這個人一樣,總是一副淡漠倦怠的模樣。這幾日早已習慣林巉忽視態度的複玄無奈地歎了一口氣,他垂下眼,手下的紫毫快得幾乎要飛起來。一刻鍾後,他終於處理完案上所有的文書,他起身走到屏風後,取來一件大氅,走到林巉身前,將大氅披在林巉的腿上。“這幾日有雨,寒氣略有些重,師父……”他那一句話還沒說完,剛搭在林巉腿上的大氅便被林巉整個掀了起來,連帶著林巉手裏的那冊書卷,都被一齊甩到了地上。複玄看了看地上的大氅與滾亂的書卷,再轉迴目光看向林巉時,林巉卻早已經閉上了眼睛。“師父。”他輕緩出聲,意料之中沒有得到任何迴答。複玄靜默了片刻,他眸色深深,良久後他攏著寬大的袖袍,緩緩抬手輕撫上林巉的眉末眼尾,林巉立時緊緊蹙起了一雙眉,任憑複玄怎麽撫,都撫不平。複玄的手依舊像以前那麽溫暖,可在被那雙手撫上眉間的一瞬,林巉卻隻覺得冷到了骨子裏。他側過了頭,想要躲開那隻過分溫和而又寒涼的手,下一刻,他卻察覺到有兩隻手指捏住了自己的下頜,將自己的臉掰正,一個溫軟之物隨即貼在了自己的唇上。林巉猛地睜開眼睛,隻看見複玄如墨似的眼睫在自己眼前放大。他驚駭地想坐起身來,可剛起了些許,就被複玄捏住肩膀,又把他摁了下去。金榻雖堅硬,可上麵卻細致妥帖地鋪上了厚實柔軟的狐裘,因而林巉就算被複玄摁在金榻上也沒有感覺到絲毫的不適。他的下頜被捏著,被迫仰起頭與複玄唇齒糾纏。林巉的手緊捏成拳,奮力推搡著身上的複玄,可他已經被封鎖了靈力,再怎麽用力推搡,複玄也未動分毫。不知過了多久,恍惚間他覺得複玄終於鬆開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