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既已破了守門大陣,府中混入修士肯定已經瞞不住了。複玄幹脆不再掩飾,將一路上遇到的法陣直接盡數震碎,若是遇到較為精妙、他不能出手的陣法,他便會看向林巉,林巉則會以一種“關鍵時刻還是得為師出馬”的眼神看他一眼,然後出手隨意破去,再跟著複玄肆無忌憚地繼續向前掠去。不遠處的一間臥房中,石九感受著城主府中被不斷破開的陣法,一雙眉緊緊地皺了起來。俄爾,他站起身來,向內室走去。第40章 石九感受著不斷崩碎的陣法,石九終於坐不住了。這幾日寧安城依舊風平浪靜,秋明如那裏可能已經出了差錯。不中用!石九心裏暗罵道。這段時間他一直聯係秋明如,卻沒有得到半分迴應,想來是兇多吉少。如今他所在的城主府布下的大陣又被人接連破去,分明來者不善。他雖不喜秋明如,但也不得不承認秋明如的修為高深,那人連秋明如都能收拾掉,自己湊上去想必也隻是自投羅網而已。與其硬拚,不若暫避。他走到內室,收拾好一些重要的物什,手上運起靈力點在麵前牆上幾處,那牆麵顫抖了一會兒緩緩打開,露出其後一條幽黑狹窄的密道來。石九傾身進入密道後,身後分成兩處的牆壁又逐漸合攏,緊密無縫,於之前並無差別。這是他三年前來到城主府時,為防今日情況特意開鑿的退身之道。石九雖舍不得這城主府中的富貴閑適,但與富貴相比,他更惜命。密道越往後越寬敞明亮,石九一邊走著,一邊心裏暗自不屑。任憑那人再手段通天又如何?誰又能想到他竟有一條暗中脫身的密道。想到此處,石九又不禁有些自得。直到他走到密道中央自己的那間密室,看到石桌旁一坐一立著兩個白衣男子時,嘴角的笑意終於僵**下來。坐著的那個男子手裏執著一本頗有些年歲的竹卷,一身月袍,微低的眉目也掩飾不了其猶如仙人般的驚豔。與其相比,那站在他側後方的男子卻竟也毫不遜色,一身極簡的素色,卻也被穿出一種內斂貴氣來。他眉眼極俊,站在月袍男子身後,隻垂眼看著身側坐著的人。看到被“打草驚蛇”的獵物終於出現在自己麵前,等待許久的林巉將手中看完的竹卷放到了石桌上。那竹卷剛被放在石桌上,便自己燃燒了起來,那無色火焰看似如水柔和,實則焰勢逼人。不過須臾桌上便隻剩一堆殘灰。石九死死盯住石桌上的那抹殘灰,一雙眼睛幾乎要滲出血來。他認得那竹卷,那是烏靈蠱的製法,已是三界獨一無二的孤本,他明明將它妥帖藏起來了!為何……“石九?”一聲淺聲喚迴了石九的神智,他抬起頭,看向坐在石桌旁的男子。那男子隨手毀了孤卷,依舊是一臉的雲淡風輕。石九沒有說話,他感覺到一股濃鬱的危險,不動聲色地往後退了半步。可他也隻能夠往後退半步。一把利刃正正抵在他的後心處,刀口處的那一寸寒意從他的脊梁竄至周身。石九瞬間僵硬下來,他看向站在那問話男子後的另一個男子,那人似是察覺到他的視線,輕描淡寫地看了他一眼,又將視線移迴到身側男子的身上。“這烏靈蠱的製法是你給秋明如的,還是秋明如給你的?”他聽見坐著的男子問道。抵在後心刀口上的寒氣一瞬濃鬱了許多。“是……是我給秋明如的。”石九咽了咽唾沫,瞬間服了軟。林巉略有著詫異地看向縮得跟鵪鶉一樣的石九,他已經許久沒有看到這麽軟骨頭的人了。不過林巉也並不對此反感,反而覺得這樣挺好,至少省了他不少的力氣。“你從哪裏得來的烏靈蠱製法?”林巉繼續問道。石九張口欲言,轉眼便撞進林巉的雙眼之中,那雙眼睛深邃無波,沉默間仿佛看到他的心裏去。石九生生將自己原本想說的話給咽了下去。“……是一個人給我的。”石九沉默了許久,終於還是選擇如實答道。若說這是他自己東西,他自己都不信,他一個既無背景,亦無鴻運的金丹中期修士,怎麽可能擁有讓三界都側目的烏靈蠱製法。後心處的刀刃好似略鬆了一分,石九知道自己沒選錯,暗暗鬆了一口氣,一時之間隻覺得腿有些軟。“我也不知道那人是誰,我連那人麵都沒見過。那人隻是叫了一個尋常乞兒給了我一個竹卷與一封信,我拆開那信一看,說見我天資上佳,不忍我寥落困頓,所以特意送來烏靈蠱製法助我一步登天……還說這是三界最後的獨卷,讓我好生保管……”瞧見林巉難以言明的目光,“天資上佳”的石九的臉瞬間便漲紅了起來。他明白,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更沒有每天蹲街上用至寶砸人的大善人,況且那人藏頭露尾,想來也沒安什麽好心。但他就是控製不住自己,他不甘……不甘自己一生平庸,無所作為……“那人給你的隻有烏靈蠱製法嗎?”林巉也沒怎麽讓他難堪,隻是略微看了他一眼,便收迴了視線。烏靈蠱再怎麽珍有,這隻能用作害人之用,沒法用到自己身上。這石九天資普通,卻依舊能修至金丹中期,若說沒有沒有什麽手段,林巉是不信的。而能提升修為的方式,林巉第一時間想到的,便是讓秋明如入魔的圇生陣。然而石九這次卻沉默了。燈火通明的密室,瞬間便安靜了下來。林巉有些不耐地皺了皺眉。這微不可見地皺眉落到複玄眼中,石九隻覺得一瞬間他仿佛被什麽壓製住一般,渾身都僵硬下來,連動一下手指都做不到。他能隻感覺到背後的利刃不斷向前割裂著他的皮膚,一寸一寸廝磨般向他的心髒靠近,鮮血從他的脊背上流出,溫熱的感覺讓他渾身的寒毛都立了起來。片刻後,他終於抵抗不住求生的本能,渾身冷汗地跪倒在地。“我說……我說……”“那人給我的,還有……圇生陣……”死裏逃生,石九激烈地喘息著,渾身都是血汙與冷汗。“我憑此使了點手段入了城主府,本以為可以高枕無憂,富貴無虞。”“可沒想到那人給我圇生陣與烏靈蠱沒多久,那秋明如就平白找上門來,說她知道我手有重寶,若不給她,她便宣揚出去,讓我不得安寧,死於非命。”石九說到此處,恨恨地咬了咬牙。“我沒辦法,隻好將手中的圇生陣與烏靈蠱給了她。但我隻是想用圇生陣偶爾用城中一兩個普通百姓提升一下修為,可誰知那個女人像是瘋了一樣,把全城的百姓都算計了進來,我本不想跟她冒險,但是……但是她承諾會分二成修為於我,我就迷了心竅……”石九深深吐了一口氣,滿臉的追悔莫及。“城中每半年被寵幸之後衰竭而死的女子也是出自你手?”林巉沒有理會石九的懊惱,看著石九的眼神一絲波動也無。石九的手心已經滿是冷汗,他略微撚了撚手指,卻忽然又感覺到了後背心的寒意。“是。”他放棄般地放鬆**體,如實答道:“這寧安城主也不是什麽好人,我隨意編了個幌子,讓他每半年給我送一個人來。”石九似是想到了什麽,極不屑地嗤笑了一聲:“這老匹夫倒好,打著我的旗號滿足私欲,送來的盡是女子。”“我雖看不慣,但也沒辦法,我用圇生陣將她們精氣抽了,又在她們身上試著種上烏靈蠱後,就把她們放了迴去……”“為何要在她們身上種烏靈蠱?”林巉略微蹙了蹙眉頭。“烏靈蠱雖有製法,但也隻是紙上談兵,我在牢中死囚身上煉出的烏靈蠱需要一個地方試驗並且不斷精化,那些女子便是上好的承載物。我與秋明如曆經了無數的殘次品,才終於做出了一個近乎完美的烏靈蠱……”石九將視線移到林巉身上,忽然陰惻惻地笑了一下:“我在閣下的身上,聞到了那個烏靈蠱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