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棵枇杷樹下,立著一個白衣勁裝男子。他背對著林巉,裹著袖子,手中拿著一個大掃帚正在掃地。聽到聲響,他迴過身來,是極熟悉的眉目。“師父。”複玄輕輕一笑,左頰便露出一個小小的酒窩來。五年未見,連帶著又拔高了不少的身形,複玄的眉目也已經徹底長開,他薄唇噙笑,眉若刀裁,一雙琉璃一般好看的眼睛在看到林巉時熠耀生光,左頰邊一個小小的酒窩更是給他平添了一點甜意的溫良,這點無害的溫良之意連帶著清陽一般奪目的俊逸,讓他整個人都顯得如玉如光,幾乎讓人移不開眼。的確是極俊俏,林巉想道,那老婦人倒是個有眼光的人。“師父怎麽穿得這樣單薄?”複玄放下手中的掃帚,舉步向林巉走來,瞬息間手上便出現了一件雪色大氅,他抖開大氅披在了林巉身上。他們離得極近,遠遠望去猶如在相擁。“我有靈力護體,無妨。”林巉道。還記得自己剛撿迴複玄時,他小小的一團,成天窩在自己懷裏,如今一眨眼竟長到這麽高了。林巉略微抬眼看向正給他低著頭慢條斯理係著大氅的複玄,在心裏默默想到。“師父在想什麽?”複玄看著有些出神的林巉問道。他終於給林巉係好了大氅,抬起頭來,目光略微向下與林巉對視,眼中噙著一點隱約的笑意。那點似笑非笑的意味在他一雙清淺的眼中莫名顯出一種隱晦的勾人來。林巉看得無端有些手癢,索性直接伸手去捏了捏複玄的臉頰,捏時還故作嫌棄道:“迴來時,鄰家老婦說有一個極俊俏的年輕人找我,如今看來,也不過如此。”“師父是嫌我長得醜嗎?”複玄順著林巉的話,微微蹙起眉頭,有些委屈地看著林巉道。林巉捏著複玄白白淨淨的臉,指尖又磨蹭了兩下後,才心滿意足地收迴了手,勉為其難道:“畢竟是本君養大的,就算勉強湊合吧。”複玄聞言又把臉蹭了過去,道:“或許師父再捏捏就好看了。”林巉被他這個沒皮沒臉的模樣逗得笑出聲來,他抬手推開複玄蹭過來的臉,輕聲嗬斥道:“多大的人了,還胡鬧。”“五年未見,師父都不想我。”被推開的複玄不高興地小聲嘟囔道。怎麽還跟個小孩兒似的,林巉心裏這樣想著,手上卻又不由自主地捏了捏複玄的臉。“行了吧。”林巉看著又笑得彎起眼睛的複玄,也不自覺地略微揚了揚唇角。“就知道師父最喜歡我了。”複玄眨了眨眼,輕聲道。林巉無奈地看了一眼複玄,從大氅中伸出手,扣住複玄的脈門道:“好了,鬧也鬧夠了,讓我看看你的修為。”一股溫和的靈力從複玄的脈門處流入複玄體內,複玄絲毫不在意自己周身大穴暴露在他人手下,隻是一瞬不瞬地看著林巉。“金丹後期了,不錯。”林巉收迴了手,滿意道。“可有獎勵?”複玄最會順杆往上爬,他看著林巉,出聲道。他的手虛握著微微側在身後,一縷極淡玄晦靈力從他的脈門滲出,在他掌心中轉了一圈後,輕輕散了去。林巉並沒有發現複玄手中的異常,他看著佩在複玄腰間的一個鏤空的小金鈴鐺,伸手撥弄了一下,那金鈴便脆生生地響了幾下。當年花燈會上,林巉一時興起給複玄買的小玩意兒,竟被複玄好好保存至今,成日佩在身上,連一點磨損都不見。“要不再給你買個金鈴鐺?”林巉笑道。“師父喜歡就好。”複玄答道。“以後再說,進屋吧,外麵的風吹得人難受得緊。”林巉一時也不知道能送複玄什麽,總不能真的再送他一個小孩兒玩的鈴鐺。他抬步往屋裏走去,路過那兩棵枇杷樹時,仿佛想起了什麽,他看著角落裏還剩了點的落葉,微微一挑眉梢,衝著跟在自己身後的複玄說道:“記得把院子掃幹淨。”複玄看著理直氣壯的林巉,輕聲笑了笑,點頭道:“記住了,師父。”拖複玄的福,林巉住上了幹淨庭院。第二天一早,起了個大早的複玄正坐在廊下給林巉溫著酒,屋外忽然傳來林巉的聲音。“昕白,你看,外麵下雪了。”表麵專心在煮著酒,實際心神從未離開過林巉的複玄聞言抬起頭,光明正大地看向林巉。林巉站在屋外庭院中,飛絮似的雪從有些灰蒙的天上飄下,輕飄飄地落在他烏似的發上。複玄看著他笑意融融地看向自己,肩上落了點細碎的雪沫。蒼茫天地間,徒剩這一人。“師父是還沒看夠淩霜峰上的雪嗎?”複玄眨眼間便隱下了眼中異色,對著林巉笑道。“那怎麽能一樣?”林巉道:“凡間的雪自是與淩霜峰上的雪不同的。”“哪裏不同?”複玄樂得縱容他。“凡間此叫瑞雪。”林巉看著在廊下不急不慢溫酒的複玄,煞有其事地說道:“淩霜峰的雪叫孤雪。”“自是大有不同。”是嗎?可縱是孤雪,他倒覺得有林巉的淩霜峰也暖得很。複玄垂下眼輕輕一笑,調了調溫著的酒壺。“昕白,過來。為師讓你看看這瑞雪。”林巉看著躲在廊下的複玄,眉峰一挑,喚道。複玄聞言,聽話地從廊下走出,飛雪落在他的衣襟中,帶來絲絲涼意。他看著落下的細碎雪片,倒想看看林巉怎麽給他看這觸手即融的瑞雪。林巉把他拉到自己身邊來,讓他抬頭看著從天上飄下來的雪花。“你看。”“看不清啊,師父。”複玄輕聲道。“再仔細看看。”林巉不死心地再次對他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