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壇那裏早就已經布置好了,神像、神案、香什麽的,四周金幔飄飄,一派神聖的氣氛。


    神婆也已經來了,正與錢氏說著話。這個神婆姓朱,在京城上流圈子裏還是頗有些名氣的,很多貴婦都愛請她來家裏驅個邪、祈個福什麽的,據說頗為靈驗。


    朱神婆長得又高又瘦,像根竹竿,神情陰鷙,鷹勾鼻,看起來怪滲人的。


    以前,喬家卻是從來沒有做過這樣的法事,可欣的眼裏露出了好奇的眼光,對著朱神婆打量著,就看到了她的鼻子,這麽尖、這麽彎的鼻子她還是頭一次見到,就嘻嘻地笑了,指著給朱錦雲看,說:“像不像勾子?你說,如果在上頭掛壺能不能掛得住?”


    她的聲音壓得極低,不過,在旁邊的慧蘭、淑儀、柳如月、朱承平卻都聽到了,臉上不由得均露出了笑意。


    不過,這樣低的聲音,以常理講,離得有些遠的朱神婆應該是聽不到的。


    但是,她的眼睛卻往這邊冷冷地一掃,定在了可欣的身上。可欣給她一瞧,隻覺得渾身發寒,臉上的笑就僵住了。


    朱神婆走了過來,來到了可欣的麵前,打量了她一會兒,說道:“本待將心托明月,誰知明月照溝渠。若是執迷不悟,終是鏡花水月一場空,早早迴頭是岸吧!”


    說完,也不解釋,轉身又徑自地迴到場中。


    可欣臉蒼白了起來,背後,已是冷汗涔涔,好像被人澆了一瓢冷水一般。


    門氏莫名其妙地問肖姨娘:“本、本待……”


    說了一半,卻實在是記不得原話了,遂也不念了,問道:“這究竟說的什麽鬼話啊?是什麽意思?是不是不好的話啊?可欣,你臉色怎麽這樣?沒事吧?”


    肖姨娘也同門氏半斤八兩,這種文縐縐的話她哪裏曉得是什麽意思,隻得將求救的目光投向了朱錦雲。


    朱錦雲雖然知道,可一個姑娘家,哪裏好意思解釋這個,臉微紅,卻是說不出話來。幸好可欣替她解圍了。


    可欣強笑道:“哪有什麽意思?不過是胡亂說的。這些人就是喜歡胡亂說些不著邊的話,讓人胡亂猜來猜去的。真放在心上,就是中了他們的計了。”


    話雖如此,可是,一向無憂無慮的心裏卻是第一次浮起了陰雲。朱神婆的話仿佛不祥的預兆一般,讓她的心沉甸甸地。盡管,她也不知道,這是為了什麽。


    柳如月的嘴角微勾,隨後又收起,露出一臉擔心的神情道:“可欣妹妹,朱神婆是京城很靈的神婆,她既然這樣說了,你還是要放在心上一下才是啊!”


    “多謝如月姐姐的好意,我記得了。”


    可欣感謝道,朱錦雲伸出手,握住了她的,觸手卻是冰冷。


    慧蘭也幾乎是同時握住了可欣的另一隻手,頓時皺起了眉,道:“手都涼成這樣了,怎麽也人不說?娘,你們在這裏瞧吧,我帶妹妹迴去了再過來。”


    可欣也的確不想再呆在這裏,這個朱神婆給她的感覺很不舒服。


    然而就在此時,忽聽一聲喝:“四方神明,八方……”


    原來,驅邪儀式已經開始了。


    柳如月低低地勸道:“可欣妹妹,你就忍耐一下吧!若是剛才走了也就罷了,儀式若是開始了再走,卻是對神明不敬,神明會降下懲罰的。”


    聽到柳如月說這話,慧蘭忍不住怒視著她:“你這是什麽意思?你沒有看到可欣她有多不舒服嗎?”


    “我、我隻是擔心可欣妹妹,怕有不好的事降臨在她的身上而已,我真沒有別的意思。”


    柳如月委屈地道。


    淑儀也勸道:“姐姐,如月姐姐一片好意,你為什麽老是要曲解呢?她這也是替可欣妹妹著想啊。”


    “哼!我怎麽聽起來像是不懷好意、幸災樂禍呢?”


    慧蘭冷哼,不知道為什麽,她從小就老是瞧柳如月不順眼,總覺得她這個人怪陰的。可是,其他人都沒有這種感覺,都說她好。


    “慧蘭姐姐,你,你怎麽可以這麽誤會我?”


    柳如月的眼中浮現了淚意。


    朱承平伸手扶住了她的肩,淡淡地道:“好了,儀式開始,就不要喧嘩了。”


    他的動作,表達了無言的支持,柳如月的心中一陣甜蜜。


    慧蘭撇了撇嘴,到底是沒有多說了。


    朱承平的身上有一種不怒而威的氣勢,讓人不敢違抗他的意思。對他,慧蘭的心裏還是有點犯怵的,甚至,這種怵意竟比對錢氏的還要更強一些。這讓慧蘭自己也有些不明白。明明也就是一個沒有啥子實權,吃軟飯的男人,為什麽,她竟然不怕錢氏,卻會有些怕他呢?


    此時,朱神婆嘴裏一邊念叨著一些又快又急,誰也聽不懂的話,不時甩出一張符,在空中飛舞,說起來也怪,明明這一天熱得都沒有什麽風的,可是,她甩出的符在空中飛舞煆燒著,直到燒盡了才會落下來。


    朱神婆的話越念越急,符越扔越多,手中的桃木劍也不時地舞著,好像瘋子一般。若不是剛才朱神婆的話,可欣定然會笑出聲來。


    可是,這個時候,她竟然有些微微的緊張,笑卻是笑不出來的。


    朱神婆的動作越來越劇烈了,她的身體開始顫抖了起來,額頭的汗如同黃豆那般,突然,她一聲大喝,整個人無力地跪在地上,雙手向前,趴伏。如此三下之後,她帶來的一個留著齊耳短發,有一塊遍布大半個臉上難看胎記的小女孩扶起了她。她的臉色蒼白,好像老了好幾歲似的。


    錢氏就命人撤案,搬椅子,眾人便索性在大樹蔭底下休息,反正夏日這裏也比屋子裏頭要蔭涼得多,也透氣一些,下人們上了茶水。


    好一會兒,朱神婆的臉色也漸漸地好轉,她端起了茶,潤了潤嗓子。


    “朱神婆,怎麽樣?這府裏可有邪物作祟?為何近來府中頻頻出事?”


    “嗯,的確是有一個衰神纏上了貴府。本來貴府富貴門第,自有神靈保佑,一般情況下,衰神是很難纏上你們這樣的府邸的。可是——”


    說到這裏,朱神婆露出了沉吟之色,欲言又止,似乎有所顧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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