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這件怎麽樣?”


    “不,好像素了點。”


    “這件好,這件喜氣。”


    “會不會太花哨了點?”


    ……


    別誤會,這些對話不是兩個人在一問一答,而是春歌一個人在那裏自導自演。她把謝宛雲的衣服一套一套地拿出來,又一套一套地否定,放迴去,隻一會兒功夫,她的額頭就已經沁出汗來了,她卻渾然不覺。


    隻一心挑著謝宛雲進宮那日要穿的衣服,想要選一件又出彩又大氣又穩重又喜慶的衣服,好一舉博得老太妃娘娘的喜歡。


    看著這樣認真為她著想的春歌,謝宛雲總是有些不知道該如何待她才好。遠了,看到春歌傷心她心裏也不舒服;近了,卻又沒有辦法全心信任。


    不像對柳如月,她可以視為敵人。


    不像對朱承平,她可以視為需要應付的人。


    春歌,這一世,你還是會選擇背叛我嗎?


    還會嗎?


    謝宛雲用複雜的眼神盯著春歌。


    春歌卻沒有發覺。最後,她總算選定了一件覺得滿意的了,興高采烈地拿到了謝宛雲的麵前。


    “姑娘,你看這件怎麽樣?這顏色又喜氣又襯姑娘的皮膚,難得的是,還大方,不俗氣,繡的這幾朵梅花還不是常見的紅梅,而是綠萼的,又多了幾分清新。老太妃娘娘見了準會喜歡的。”


    謝宛雲微微點頭,道:“好,就這件吧。”


    “姑娘不喜歡嗎?”


    看著謝宛雲的臉上淡淡的,語氣也是淡淡的,春歌有些受傷。她可是花了數個時辰,將所有的衣服都看遍了才挑出這件衣服的。


    “喜歡。”


    看出了春歌的失望,謝宛雲心有不忍地說道,並露出了一個微笑。


    春歌卻有些受傷,不一樣,姑娘對她的表情,跟過去一點兒也不一樣了。就連笑容,也總透著幾分疏離。


    春歌的肩挎了下來,垂頭喪氣地把衣服收進了櫃子裏,然後,悄悄地出去了。


    謝宛雲有些擔心,示意秋痕。


    “你去看看春歌吧!”


    秋痕也不知道這兩個人是怎麽迴事,以前明明好好的,突然之間就這樣了。春歌倒是和以前一樣,姑娘卻似乎變了,可是,她也不記得發生過什麽特別的事啊。真是想不通。如今弄成這樣,兩個人都不自在,何苦呢?


    秋痕終於再也忍不住地勸道:“姑娘,您別怪我多嘴。春歌對姑娘真的是一片赤誠的。如果有什麽做錯的地方,您讓她改就好了。現在這樣,不說從小跟著姑娘長大的春歌,就是我,心裏頭也是難受的。


    在這府裏,也就姑娘、我、春歌。趙嬤嬤四個是一道的,更應該團結起來,一致對外才是。


    姑娘一向聰明,怎麽這會兒倒糊塗起來了呢?”


    謝宛雲何嚐不曉得這個道理。隻是,這人的心若是變了,卻不是想再變迴來就能變迴來了的。對著柳如月演戲,對著朱承平演戲,對著這整個侯府的人演戲,謝宛雲都無所謂。這裏,即使有人曾經對她有過幾分憐憫,可是,沒有一個是真的全心對過她的。


    可是,春歌不一樣,她是真的曾經為了她連命都可以不要的。


    也是她,到了最後,卻站在了柳如月那邊,親自參與了要她命的計劃。


    謝宛雲真想知道為什麽?如果知道為什麽,那麽她至少可以選擇原諒或者痛恨,或者再不相見。


    可偏偏,這個世上能給她答案的那個人並不存在。


    這個春歌,還是那個可以為了她拚命的春歌。對著這樣的春歌,她演不出來戲,也不願演戲。


    這一切,又怎麽對秋痕說?


    說了,她又能理解嗎?


    謝宛雲最後長長地歎息了一聲,露出了倦色,揮了揮手。


    “你去吧,好好勸勸她就是。”


    陽春三月,正是百花盛開之際。院子裏的一株老桃樹花開得正好,那一樹的花占滿了半個牆頭,風一吹,落花滿地,說不出地好看。


    秋痕問了院裏灑掃的小丫頭雀兒,就在這裏找到了春歌。


    她正拿著把花掃,掃著落在地下的桃花瓣。見了秋痕,她強露出笑臉,說道:“姑娘喜歡桃花的香味,我將這些花瓣曬幹了,做成香囊,姑娘見了喜歡,就不會生我的氣了。”


    本是笑著說的,說著說著,卻落下淚來了。


    她用手擦著,可是,淚卻越落越多。這一段時間裏累積的不安、委屈終於再也忍不住了,失聲痛哭了起來。


    秋痕也不知道怎麽安慰她,隻能抱著她的肩,一下又一下地拍著。


    這一幕,被住在東間,從窗子裏向外頭望的王嬤嬤收入了眼裏,坐在她對麵的崔嬤嬤本來正與她說事,卻見她似乎走了神,奇道:“外頭有什麽好瞧的呢?我也瞧瞧。”


    說著,就要湊到窗子口來看。


    王嬤嬤卻“啪”地一聲合上了窗子,迴過了頭,笑道:“也沒有什麽,不過看到兩隻雀兒在打架,一隻輸了,在哭呢。另一隻又來哄它。這會兒,兩個和好了,一起飛走了。”


    “有這麽有趣的事兒,怎麽方才也不叫我瞧瞧。”


    崔嬤嬤怪道,又說起先前的事來:“對了,王嬤嬤,還是說說咱們先前說的事兒。奶奶讓咱們幫著想想,這進宮見老太妃,要準備什麽壽禮才好,你有主意了嗎?我是真真一點兒頭緒也沒有。


    這貴重的東西,老太妃見得多了,不是真正稀罕的東西,隻怕也瞧不上眼。若是送得禮輕了,又難免失禮,得罪了老太妃。本來,奶奶說想親手繡點東西送給老太妃,可這時間,也來不及了。如此,真真我也為難起來了。王嬤嬤可有什麽主意?”


    王嬤嬤心裏暗中冷笑。


    送禮?


    那也得看你去不去得成?


    不過,麵上卻仍是笑得同個彌勒佛一般。


    “我也正為這事頭疼了。崔嬤嬤,你看,我這個主意可成……”


    東院都是如此,西院那邊,就更是熱鬧了。錢氏坐在柳如月的屋子裏,看她一套衣服又換過一套衣服,不停地搖頭,再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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