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若兮瞬間石化,倒不是一本正經的陳光平露出那猥瑣的那樣子太驚人,而是他話中的意思太……齷齪。


    “他要送什麽給你?不準要。”玉瑾然隻聽得最後那半句,饒是如此,也是嘟著嘴一副不樂意的模樣。


    楊若兮見他如賭氣的小孩子模樣不禁頭疼,揉著太陽穴問他:“你剛才拿人家銀子幹嘛?”


    玉瑾然下意識以手捂胸,迴答的倒是理直氣壯:“你不是讓我攢銀子娶你嗎。你說吧,多少銀子給你你就願意嫁給我?養孩子又需要多少銀子?”


    楊若兮愕然:“誰說要嫁給你了?”


    “你可別說話不算話,否則惹急了爺必定讓你……讓你quan家人都不好過。”本來他想說讓楊若兮不好過,可這念頭轉了轉發現自己舍不得,隻好改了口,最後還不忘補充了一句:“特別是那討厭的楊思睿。”


    “威脅人算什麽男子漢大丈夫?”楊若兮不怕誰來明的,相信以自己了解到的楊逸傑和楊思睿也不是簡單的;但玉瑾然屬於那種不按理出牌的,好在昨晚她就有所準備。


    退後了兩步,從袖間滑出一張a4複印紙,正麵是一張打印出來的彩色肖像畫,不湊到近前仔細看隻會以為繪畫者手法精湛絕倫,上麵的人物簡直是纖毫畢現。


    畫中人頂著一頭亂發,臉上髒汙不堪,眼角青紫,嘴角帶著血跡,發間、臉頰邊、脖子裏還能瞧見不少的花生殼和紫紅色的花生皮;總之這不複玉麵朱唇、狼狽得無以複加的人正是對麵驚訝得瞪圓了那雙黑白分明杏眸的玉瑾然。


    這還不夠,楊若兮將畫紙翻了個麵,背麵上是她一手有些變形的簪花小楷,大意是她花了三十兩銀子從賈管事手中購得此人為奴雲雲,活生生就是一張賣身契!右下角的日期之上赫然是玉瑾然的親筆簽名和手指印。


    “你……你……”玉瑾然頭臉爆紅,眼看就有血管暴烈的危險:“昨晚你讓我寫名兒的分明就不是這張?”說著就打算搶了這讓他恨不得鑽進地洞的紙張撕成碎片。


    楊若兮的動作飛快,也沒見她怎麽動作,一張白紙已是消失不見,施施然移了一步坐迴桌邊,頓時就覺得外麵天空真藍,今兒天氣真好。


    “我本來是想著你向來光明正大,弄這個出來倒也算我小人之心;誰知道你這麽陰險,竟然打著這不入流的主意,要是思睿有點什麽的話,這張紙可就會出現在集雅樓門口的布告牆上麵去的哦。”楊若兮很滿意玉瑾然此時扭曲的表情,證明他心裏在做著艱難的思想抉擇。據她對玉瑾然深刻的了解,這人好麵子得緊,此舉無異能讓他在京城眾人,特別是洛千蝶的麵前抬不起頭。


    “那我不對付他了還不成,把那張紙給我。”玉瑾然在心裏對自己說:小爺已經在人前說了要娶你迴家定然是說一不二的,娶迴家後爺再慢慢對付你。腦海裏閃現出見識過的夫妻模式,想象著楊若兮曲意奉承他的畫麵,不自覺的彎起了唇角。


    “你放心,隻要你不為難思睿,這張紙無論如何也不會出現在集雅樓布告牆上的。”楊若兮笑了,一雙鳳目眯成好看的弧度,“等你什麽時候願意歇了你那心思一個人迴京,我就把這張紙還給你。”


    玉瑾然也跟著笑了,總算是聰明了一迴,知道楊若兮巴不得他改了主意,險險沒被騙進轂中:“不為難就不為難,爺相信你不會拿這張紙胡來的。”


    玉瑾然這是給楊若兮扣了好大一頂高帽子,不過正如他說的那樣,他是相信楊若兮的人品的,這種相信他自己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好吧,楊若兮認輸了,這玉瑾然看著單純簡單的樣子和個大傻帽似的,時不時卻又精明得嚇人,和他多相處下去倒是有些看不透這個人,都不知道哪一麵才是真正的他了。


    ——


    陳光平自打和楊若兮說出了那樣的話之後倒像是真的就將楊若兮引為了知己,中午時分帶著一籃子水果和點心獨自又上了門。


    “楊賢弟,為兄發現你這邊風景獨好,倚船而坐,你我把酒言歡可好?”


    楊若兮本想支使著玉瑾然多做點活兒,可惜玉瑾然這孩子就像是開了竅似的,不管她吩咐了什麽都毫不猶豫的做到了,雖然掃過的地上還殘留著垃圾,抹過的桌麵上還能蹭得一手灰,洗衣服能丟了腰帶,但總的來說還算好使;再說了,這船上不比宅院裏,眼睛看得見的活兒就那麽幾樣,這才半天,她就有黔驢技窮的挫敗感出現了。陳光平的唿喚正合她意,當下讓吳青接了水果點心,“多謝陳兄美意,隻是我天生對酒過敏,半分不敢沾染,倒是行囊中背著不少京城景記出產的新茶,不如和陳兄飲茶論道。”


    反正是兩人一塊談天說地,陳光平也不計較是飲酒還是喝茶,聽到是京城景記的新茶不禁挑了挑眉,看楊若兮的眼神又多了一絲熱切:“景記新茶?楊賢弟倒是有人脈有辦法!如果我的消息沒錯的話,景記可是開國侯府下的私產,這新茶聽說在京城銷售不到一月時間便風靡萬千文人雅士,但因著新茶量少,要想購得景記的茶葉除了錢財之外還需要地位和文采。家父有三好,好漁、好茶、好酒,我在綿州聽聞這景記夏茶的名頭就想著給他捎上一些,可惜……”


    可惜他堂堂新洲刺史家公子放在京城裏什麽都不算,而且此行是為著妻子家事,自然沒有陳刺史的手書名帖在身,想要買到一斤夏茶那是難上加難,最後還隻是在嶽父祝壽的賀禮中發現了半斤,他勻到了二兩,不曾想楊若兮隨隨便便都能拿出來待客,估計存貨不少。


    “可惜什麽?”楊若兮倒是不知道景記的茶如此吃香,在她看來,這批夏茶雖然還算做得不錯,但比起春茶和秋茶那可是差了不是一星半點;看陳光平那歎息的模樣不禁大方一笑:“我與陳兄相交一場,要是不嫌棄,待會兒我讓小玉子給你包上半斤送與伯父,也是當小輩的小小心意。”


    “真的?”陳光平這下子是真的驚住了,生怕楊若兮反悔似的,起身對她長揖一禮:“如此為兄就在此待家父給賢弟道謝了。”


    楊若兮揮手招了在一邊百無聊賴不知道在想些什麽的玉瑾然:“小玉子,在船頭擺上桌椅,去灶下借船家的小火爐一用。”


    玉瑾然聞言直直的伸了手。


    “做什麽?”楊若兮看著麵前帶了薄繭的手掌修長白皙,略略有些妒忌。


    “‘借’人家的東西不用付銀子嗎?”至少他每次同人“借”東西之時都會付上為數不少的銀子,不然人家怎麽痛快想借?其實今早他也想這麽做的,可身上半分銀子沒有,自然就和灶下那老兒扯了皮。


    “這個我來付。”陳光平因著玉瑾然俊俏的長相和楊若兮待他的縱容早已誤會到了一邊,此時剛剛得了楊若兮的好處,自然不可能看著她再破費銀錢,一麵說著一麵就從袖中掏出了兩塊銀角子,一大一小,合起來三兩有餘。


    還沒來得及伸手,玉瑾然便直接全都接了過去,“大的是我的辛苦錢,小的付給那老兒綽綽有餘。”


    玉瑾然頎長筆直的青色身影在艙門剛剛消失,楊若兮便忙不迭的對目瞪口呆的陳光平歉意道:“都是我家下人無狀,驚擾了陳兄罷。”


    陳光平捏了捏手掌,像是不敢相信還能有下人從自己手中奪銀子,雖然,楊賢弟家的這個小廝看上去比主子還派頭大。


    看著吳青和陳光平家的小廝陳三布置好了桌椅,陳光平還在那發呆不知道想些什麽,楊若兮忙邀請了陳光平起身,轉換了話題:“方才陳兄說令尊‘好漁’是怎麽迴事?”


    陳光平這才收斂了心神帶著微微好笑的神情迴道:“這‘漁’其實算是釣魚!家父常說,人要心靜才能思考;而靜心最佳的莫過於寫字和釣魚。寫字呢,他老人家這些年寫得實在太多了,這釣魚就成了他的最愛。誰知道天意弄人,家父竟然被派到了新洲那地方做官。”


    陳光平根本沒意識到泄露了家世,兀自興衝衝的繼續調笑自己的父親道:“眾所周知,‘新洲’這地方缺水,就算是將‘州’換成了‘洲’也沒能像株洲那樣臨水而居;家父就為了這個‘漁’字,和新洲耗了差不多快十五年了,好不容易找著了一處水源充足的綠洲,將州府給搬遷到了那處,這才重新臨湖修建了刺史府……”


    “呃……”陳光平悻悻的住了口,他總算是發現自己說漏了嘴,可說都說了,還能怎麽辦?


    “原來陳兄是株洲刺史家的公子,真是失敬失敬!”楊若兮嘴上說著失敬,卻是連身子都沒移動半點,她能看出來,陳光平估計也不想被人特殊對待。


    果然,見著楊若兮坦然的態度,陳光平周身都放鬆了下來;他生平最討厭就是別人在他頭上灌著“刺史家公子”的名頭,對著他阿諛奉承。楊若兮這樣的態度反倒是讓他覺得楊若兮是和他這個人論交,而不是和他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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