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符白龍自己,則在雙方那段簡短又公式化的自我介紹後,用了一個爛的不能再爛的借口獨自躲到了這裏。“誒,原來您就是符總啊,你好!我是陸一鳴!這麽久還真是第一次見,以前就光聽陳臻說你怎麽怎麽樣了,現在見到真人之後,果然給人的感覺好不一樣啊……”迴想起先前打照麵時,對方一聽說自己是誰就立刻伸手看向自己的那種開朗又陽光的笑容。此刻表情冰冷的符白龍便莫名覺得心裏像被塊重重的石頭狠狠壓著般喘不上氣。他這個人脾氣一直不好,之前向來也不喜歡和人自來熟或是瞎套近乎。一方麵是他天生高傲自負又有些目中無人,另一方麵也是他從小到大的家庭背景不允許他隨隨便便地與人結交。但剛剛頂著好友陳臻就在邊上微笑注視著他倆的巨大壓力,雙手其實已經暗自握緊的符白龍臉色冷下來之餘,還是維持著全部的修養禮儀和對方象征性握了握手。“你好,初次見麵……陸先生。”這短短的幾個從牙縫裏擠出來的字,就差點把他的大腦裏的理智和冷靜都快耗盡了。他是高高在上的天之驕子,從來都是別人敬畏和懼怕著他,各方麵條件碾壓常人的情況下,他甚至這輩子都沒有輸過別人一次。可偏偏這就是他第一次直觀地感受到自己對另一個人的強烈對比。無論是談吐外貌和氣質,這個第一次正麵認識的年輕人都有種他生來就沒有的樂觀和自信。此前他從沒有覺得自己是什麽君子,但這一刻,他卻清晰地感覺到了自己作為陳臻的好友和麵對這個人時湧上的不知名滋味。厭惡有之,反感有之,排斥有之,想要用自己一切的權利和手段去盡情教訓和打壓也有之。尤其是,在這個人的名字前麵,還有著那樣一個讓他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的前綴。“……你說什麽,什麽在美國的男朋友?”“是啊,嗯,具體說起來的話,應該是……去年過年的時候開始的,你還記得嗎,白龍?那時候你剛好在國內忙公司上市的事沒來美國,我有一次去母校的研究所出差講課,正好就和他認識了。”“……”“他是學工程機械的,目前還在母校攻讀學位,這次迴國也是我們商量好的,他父母早年離異,母親改嫁後帶著當時還很小的他移民去了美國,連姓也是改了隨母親的從此姓陸……“……”“因為他母親和父親離婚時斷絕了和國內的聯係,多年來的他連生父和大哥的名字和住址都記不清了,那次相遇之後,聽說我也是龍江人他就覺得很親切,我們當時也在異國他鄉聊了許多,彼此都覺得對方很投緣,那個新年,還有後來的感恩節我們都是在一起過的,之後就經常出來一塊周末旅行,之後又確定了關係……”“……”“也是湊巧,三個月前,一鳴的大哥竟然不知道通過什麽特殊途徑找到了他,還從國內發了郵件給他,對方告訴他,他父親幾年前已經不在了,但他目前還在龍江市工作生活,還想再見見他,所以為了了結他希望再見見親人的心願,我就決定和他這次一起迴來,正好也讓你正式認識一下他……”“所以,你是……在和我說認真的,陳臻?”“嗯?當然,如果我不認真,我就不會帶他來見你了,白龍,我是在正式的和你介紹我人生中的第一個愛人,你現在難道不替我高興嗎?”掛滿了水珠的洗手間鏡子裏,因為剛剛那番發生在機場出口的倉促對話,將襯衫紐扣解開的符白龍看上去臉色冰冷扭曲的嚇人。對比之前滿懷期待和愉悅的來機場接人時的樣子,他此刻的情緒確確實實已經肉眼可見地變得非常糟糕了。尤其是,想到自己待會兒還要裝作若無其事地出去,去麵對好友陳臻大老遠帶迴來給自己的這個‘驚喜’……腦子裏一旦冒出這個念頭,半個胃都覺得在灼燒難熬起來。雙手死死握緊的符白龍勉強維持著自己的體麵從西褲兜裏掏出手機。同時下一秒,趁著四下無人就快速地就給機場門口還在大張旗鼓準備歡迎儀式的瑞秋張去了個短信。而因為他暫時還不想讓任何人知道自己的遭遇,所以這封匆忙的短信裏也隻有簡短的三句話。“你們開車先離開,不要找人跟著我,也不要問我為什麽。”對於還留在機場外的八卦女秘書本人而言,收到這條短信的感想,怕是除了自己老板和老情人順利迴合,還想要今晚甜蜜獨處怕是不會有第二種想法了。偏偏事實有時候也正好與設想中相反,她家老板此刻的心情倒是前所未有的暴躁和糟糕。而待這條語氣壓抑著怒氣的信息全部編輯完發送出去後,符白龍先是抬起手捂上自己被混亂,煩躁充斥著的眼睛。許久,低頭咬著牙一聲不吭的他才像是突然無法克製惡劣糟糕的情緒般,重重抬起自己的拳頭砸向了旁邊的洗手池。“——!”這一下,砸的手邊大理石表麵都發現一聲悶響。莫名對著手邊東西開始發起無名火來的符白龍的手背上通紅一片,伴著裏頭濺到他頭發的臉上的水漬,瞬間半隻手的骨頭關節都淤青發紫了起來。他在努力克製著自己的火氣,並讓自己亂做一團的大腦重新開始對眼前的事情正常思考。而原地低頭平複了大概一分鍾之後,從洗手間鏡子裏確定自己的表情終於看上去沒那麽事態的符白龍這才佩戴好手表,又擦拭掉臉上狼狽的水漬重新走了出去。他不想讓任何人看到他的軟弱,除了陳臻之外,別人所能看到的符白龍都該是最強大的。而懷揣著這樣的想法,即便今天對他而言可能是世界上最糟糕的一天,他還是一步步地帶著冷靜和自持走向了那對讓他渾身不自在的情侶身邊。出來的時候,外頭機場的人已經散的差不多了。逆著兩邊閑散的往外走出去的人群,四周圍隻有少數最晚下機的空乘人員在拖著行李箱往前麵走。遠遠的,走出來和他們迴合的符白龍看見那個陸一鳴和陳臻都拎著行李站在邊上一邊看手機一邊聊天,見他迴來了才朝他這裏笑著招招手。“白龍,就等你迴來了,一鳴剛剛接到電話說,他大哥今天竟然也來機場接他了,那正好,我們四個可以晚上一起吃個飯,我們正在商量去吃什麽……一鳴,你找到你大哥現在人在哪兒了嗎?”這番話,陳臻還沒對他完全說完,就立刻看向了自己身旁正在打電話的男友。他沒去注意符白龍從洗手間迴來之後的任何反常,反而是將自己帶著關切的目光從始至終地牽掛在了另一個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