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麽一瞬間,冰風暴產生了幻覺。


    仿佛聖山神廟的下方,裂開了一條通往無盡深淵的縫隙。


    而從縫隙深處,出現了一頭前所未見的兇獸。


    無論聖光語還是圖蘭語,都不足以完全描述出這頭兇獸的恐怖。


    就像是將她曾經遭遇過和聽說過的所有強敵以及強大存在,統統疊加在一起。


    她根本不敢直視這頭兇獸。


    甚至不敢唿吸。


    當然更不敢召喚出圖騰戰甲,擺出任何抵抗的姿態。


    渾身上下的每一個細胞,都發出了歇斯底裏的尖叫。


    伴隨著尖叫聲,從神經深處,釋放出一縷縷生物電流。


    令她的每一束肌肉纖維,都處於麻痹狀態中。


    這是不受思維控製的,最原始的生物本能。


    很多生物在遭遇絕對無法抵擋的強敵時,都會麻痹肌肉,停止唿吸,偽裝成僵死過去的模樣,指望強敵能夠放過一具可憐的屍體。


    但下一秒鍾,無法用筆墨形容的恐怖和壓力,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沒有深淵,沒有兇獸,當然也沒有恐怖魔王之類的東西。


    冰風暴拚命眨眼,隻看到黑發黑眸的老朋友,正站在崩塌的岩石之間,笑吟吟地看著自己。


    此刻的孟超……


    已經將周身靈焰和殺意都收斂得滴水不漏。


    就連超凡者在不經意間,很容易泄露出來的靈能波動,都被他完美控製住。


    他的實際年齡,原本也才二十出頭。


    放在龍城,就是大學剛剛畢業的年紀。


    現在的他,也像是一名剛剛踏上社會,還有些青澀的大學生,普普通通,平平無奇。


    放在人堆裏,就像是一顆融入大海的水滴。


    發生任何事情之前,他絕不會引人注目。


    即便發生了類似“刺殺”之類駭人聽聞的事件,他也不會給任何人,留下任何印象。


    如果非要給這樣的孟超一個稱號。


    無論“夜魔”,“收割者”,“幽靈刺客”甚至“末日刀鋒”統統都不合適。


    隻有“普通市民”這個稱號,才最符合他此刻的心境和造型。


    這樣的造型,落在冰風暴眼中,自然覺得“收割者”比過去瘦弱甚至羸弱了不少。


    甚至讓她產生了“收割者身受重傷,留下後遺症,喪失了全部力量”的錯覺。


    冰風暴仔細觀察和思考了很久,仍舊沒琢磨明白,自己最初產生的凍結大腦,深入骨髓,貫穿心髒,嚇得她不敢唿吸的感覺,究竟源自何方。


    那頭仿佛從無盡深淵中鑽出來的太古兇獸,又躲藏到了什麽地方?


    難道,真是自己這些天太過疲勞,心力交瘁,以至於產生了錯覺?


    “收割者,你終於醒了!”


    冰風暴定了定神,朝孟超迎了上去。


    “沒錯,沉睡了這麽久,也該活動活動了。”


    孟超伸了個懶腰,“看來,在我睡著的這段時間,一定發生了很多事情,現在都什麽時候了,你剛才在幹什麽,才把自己弄得這麽精疲力竭,遍體鱗傷?”


    他的聲音並不大。


    也沒在音波中摻雜絲毫的靈能或者心靈力量。


    卻自然而然,接管了話題的主導權。


    冰風暴下意識迴答:“我也不知道,從我醒來到現在,已經過了足足一兩個月。


    “前前後後,我們很可能在這裏困了上百天。


    “我們也想盡快挖出一條直通聖山神廟的道路,原路返迴,逃離聖山。


    “但那口直上直下的豎井,已經在早先的激戰中徹底崩塌,根本找不到了。


    “我們向上挖掘了一個多月,雖然有些進展,但距離一路挖到聖山神廟,仍舊遙遙無期。


    “好在我們找到了大量的曼陀羅果實。


    “還有不少曼陀羅樹的根須,雖然斷裂和枯萎,卻也蘊藏著非常豐富的營養物質和甘甜的汁液。


    “順著岩層的縫隙,又有大量新鮮空氣,源源不斷地輸送下來。


    “暫時,還沒有遇到生存問題。”


    冰風暴告訴孟超,當“混沌之卵”先是猛烈收縮,緊接著又猛烈爆炸之時。


    從“混沌之卵”的身體深處,噴湧出了大量由靈磁體組成的納米金屬狂潮。


    那就像是洶湧澎湃的水銀,先是席卷了近在咫尺的孟超和狼王。


    將兩人都包裹在一個巨大的“花蕾”或者說“蟲蛹”裏。


    隨後,又朝冰風暴和她生理學意義上的父親,還有古夢聖女撲來,將三人也緊緊包裹起來。


    冰風暴眼前一黑,隻覺必死無疑。


    沒想到,卻像是陷入了一個無比漫長、光怪陸離的夢境。


    在夢中看到了無數支離破碎、斑斑駁駁的畫麵,好像是一場規模宏大、驚心動魄、波及整片天地的戰爭。


    隻可惜,當她悠悠轉醒時,這片浩瀚而宏大的夢境,也像是普通夢境一樣,湮滅在腦域的最深處,隻能捕捉到一鱗半爪的閃迴。


    雖然記不清楚夢境的全貌和細節。


    冰風暴卻驚喜交加地發現,自己的傷勢,已經不藥而愈。


    非但被獅王“毀滅號角”還有虎王“狂暴之刃”抓捕時造成的,波及五髒六腑的重傷全都不翼而飛,連半點後遺症都沒有留下。


    不惜透支生命,強行激活聖光神殿的秘密武器“標記”所付出的代價——幾乎燒成焦炭的右臂,也生長出了煥然一新的骨骼,細膩如玉的血肉和吹彈可破的肌膚。


    就連體內的圖騰之力,似乎都隨著血肉之軀的驚人變化,變得更加渾厚和凝練,令背負著雙重血脈和雙重詛咒的雪豹女武士,戰鬥力更上一層樓。


    至於現在身上的淤青和擦傷,全都是這些日子瘋狂挖掘岩層留下的,看著觸目驚心,其實都是皮外傷,根本不值一提。


    就在冰風暴蘇醒之後的第三天,她的父親也從化作灰燼的靈磁體中悠悠轉醒。


    雖然兩父女之間,仍舊談不上絲毫“親情”。


    卻也沒有不共戴天的矛盾。


    特別是在經曆了如此驚險的血戰,見識到了“混沌之卵”這種傳說中的恐怖存在,又親眼見證狼王擊殺獅王和虎王,預兆著一個嶄新的時代,已經拉開帷幕之後。


    兩父女更不願意在時代浪潮將他們送上這個世界的更高處之前,就悄無聲息,死在地底深處的黑暗裏。


    所以,他們很快達成了唯一的共識。


    逃出去。


    可惜冰風暴的父親,豹族詩人“菲爾多西”,在狼王身邊一直扮演著類似狗頭軍師的角色。


    雖然探索過幾十座失落神廟,卻並不擅長土工作業。


    更別提他們既沒有勘測岩層的能力,也沒有趁手的工具。


    而在支撐岩層的曼陀羅樹大量枯萎之後,崩塌的岩層內部,又充滿了搖搖欲墜的不確定性,隨時有可能發生二次崩塌。


    是以,兩人進展極慢。


    在黑暗中不分晝夜地挖掘了一個多月,挖到他們都無法清晰感知和記錄時間的程度,仍舊沒能在自己的頭頂,看到一線光明。


    好在孟超、狼王和古夢聖女,都被原母爆炸時噴濺而出的靈磁體,緊密包裹住,並沒有遭到岩層崩塌的傷害。


    而且,伴隨著時間的流逝,原本如同水銀般並不透明的靈磁體,漸漸呈現出了晶瑩剔透的質感,顯露出了他們如同胎兒蜷縮在母體深處的模樣,就像是鑲嵌在琥珀中的小蟲子一樣。


    透過厚重而堅固的水晶。


    冰風暴能感覺到孟超和古夢聖女還活著。


    豹族詩人也又驚又喜地發現,被他寄予厚望,認定是拯救圖蘭澤的唯一希望的“胡狼”卡努斯,也從水晶花蕾的深處,傳來越來越澎湃,也越來越淩厲的生命波動。


    這一點,支撐著兩父女不斷向上挖掘。


    雖然還沒挖通逃生之路。


    至少,從上方滲透下來的空氣,變得越來越新鮮,氣流也越來越強勁。


    這足以證明,他們距離勝利的終點線,已經不遠了。


    “古夢聖女還活著?”


    這真是意外之喜。


    在冰風暴的指引下,孟超在原母實驗室的西南角,幾塊崩塌的岩石互相支撐,組成的三角形空間底下,找到了古夢聖女。


    果然如冰風暴描述的那樣,一團團原本銀光閃閃的類液態金屬物質,不知是否因為原母的死亡,性質發生了改變,變得晶瑩剔透,熠熠生輝,清澈見底。


    古夢聖女就蜷縮在水晶深處。


    她睡得如此香甜,不但嘴角掛著淡淡的笑意,嘴裏還不斷嘬著自己的大拇指,像是做了一個接一個,無比動人的美夢。


    孟超注意到,水晶深處的古夢聖女,原本畸形膨脹如同腫瘤即將爆炸般的腦袋,似乎縮小了一輪。


    以太陽穴為中心,如蚯蚓般高高隆起,又似蛛網般朝四周擴散,將她變得奇醜無比的血管和神經,也都平複下去,令她恢複了幾分少女應有的眉清目秀。


    因為過度透支精神力,造成的腦出血還有腦積水現象,全都不藥而愈,連滲透出來的積液,都被身體重新消化吸收掉了。


    當孟超將手掌輕輕貼在水晶外壁上時。


    眼前仿佛出現了一座世外桃源般寧靜祥和的鼠民村落。


    五歲孩童模樣的古夢聖女,一左一右,牽著父親和母親的手,嘴角還殘留著沒擦幹淨的曼陀羅果泥,朝孟超綻放出最燦爛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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