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胡狼’卡努斯並不是那個能夠戰勝聖光神殿的人。”


    孟超斬釘截鐵地說,“圖蘭澤已經迎來了有史以來最漫長的榮耀紀元,能夠聚攏三千年來最為龐大的兵力,這是千載難逢的機會,倘若這次都不能徹底戰勝聖光神殿的話,說不定……就再也沒有機會了。”


    “你怎麽知道?”


    孟超言之鑿鑿的態度,令冰風暴愈發困惑。


    要知道,現在“胡狼”卡努斯的陰謀還沒有得逞。


    縱然他有著詭譎叵測的全盤計劃,但“毀滅號角”和“狂暴之刃”也都是各自部族千年不遇的至強者,哪有這麽容易敗在卡努斯的狼爪之下。


    倘若獅王和虎王真的敗了,豈不是正說明了,“胡狼”卡努斯是當之無愧的圖蘭澤最強者,甚至是三千年來的最強者?


    至少,他環環相扣的謀劃,和甘於忍耐的心性,都是高等獸人裏麵絕無僅有的。


    如果連這樣一位戰爭酋長,都無法統帥圖蘭大軍,戰勝聖光神殿的話,還有誰能當此重任呢?


    想到這裏,冰風暴忍不住道:“難道,你有未卜先知,預見未來的能力不成?”


    這原本是一句玩笑話。


    但冰風暴才說出口,便鬼使神差地想到了孟超一路上做出的種種預言。


    一開始,冰風暴對孟超天馬行空的語言,都是嗤之以鼻,一笑了之。


    但隨著預言一次次成真,冰風暴的嗤笑,早就化作了冷汗。


    比如他在黑角城連環大爆炸尚未發生之前,就斷定“大角鼠神”的背後,隱藏著神秘莫測的野心家。


    還有他在大角軍團氣勢如虹的時候,就斷定鼠民叛軍的覆滅就在眼前。


    包括他對“胡狼”卡努斯做出的種種推測,簡直像是遠程操控著一隻隱形的眼睛,時刻高懸於狼王的頭頂,緊盯著狼王的一舉一動。


    這些預言,令雪豹女武士的眼前再次出現了一高一低,兩隻飛蟲,盤旋在互相廝殺不休的蟻群之上的畫麵。


    不禁有些悚然。


    孟超撓頭。


    他也知道,自己的推測說出來有些突兀。


    卻又很難向冰風暴闡明,自己在恍惚間看到的末日圖景。


    沉吟片刻,他從洞窟的角落裏,抓起一塊指甲蓋大小的碎石子,掌心朝下,送到冰風暴的麵前。


    “其實,每個人都可以預測未來,包括你在內。”


    孟超對冰風暴道,“就好像你已經知道我的掌心攥著一塊碎石,也看到了我的手指正在緩緩鬆開,難道,你預測不到一眨眼之後,這塊碎石會落到什麽地方麽?”


    冰風暴微微一怔,目光自然而然投向了孟超的掌心正下方。


    孟超鬆開五指。


    碎石受到重力法則的束縛,筆直落到了冰風暴的目光聚焦之處。


    “看。”


    孟超微微一笑,“我就知道,你也可以預測未來的。”


    冰風暴怔怔看著地上的碎石,陷入沉思。


    片刻之後,她眉頭緊鎖,用力搖頭。


    “不對,這不一樣,預測碎石的落點是一迴事,預測狼王能戰勝獅王和虎王,登上戰爭酋長的寶座,統合三千年來規模最龐大的圖蘭大軍,揮師北上,但最終功敗垂成——這又是另一迴事,預測後者的難度,比預測前者何止大上百倍!”


    冰風暴打著手勢,竭力想要從腦海中抓取出合適的比喻,“實在要比的話,後者的難度,也應該像是預測颶風中一片枯葉的落點。


    “難道,你在狂風唿嘯的懸崖上,朝深達數百丈,雲霧繚繞的山穀裏麵用力投下一片枯葉,你還可以預測到枯葉的落點麽?”


    “理論上,是可以的。”


    孟超平靜道,“隻要我能知道這片枯葉的重量,形狀,密度,重心,強度,又知道狂風的風向,風俗,並偵測到懸崖之下的每一團湍流,還能精確控製我投擲枯葉的每一分力量,就能預測枯葉的落點。


    “當我掌握的信息越多,預測的落點就越準確。


    “當然,在現實中,誰都不可能掌握天地間的一切信息。


    “但就算我們僅僅掌握風向和風速等等粗略的信息,無法精確預測枯葉的落點,至少能估算到,枯葉大致會朝哪個方向飛過去,那裏究竟是大山還是大河,會遇到阻隔,落入泥淖,還是乘風萬裏,青雲直上吧?


    “更不用說,像‘胡狼’卡努斯這樣強橫無匹,野心勃勃的家夥,就算放在曆史的長河裏,也算得上是一塊有棱有角的頑石,絕不是一觸即碎,任人擺布的枯葉這麽簡單了!”


    冰風暴輕輕哼了一聲。


    顯然認為孟超仍舊在敷衍自己。


    “那麽,你,或者‘你們’,究竟掌握了哪些‘風速’和‘風向’,才能推測出‘胡狼’卡努斯這塊‘頑石’,不可能取得榮耀之戰的最終勝利呢?”


    冰風暴目光炯炯地問。


    在說出自己的最大秘密之後,她不得不刨根問底,為自己爭取更多的籌碼和勝率,以及更加平等的地位。


    孟超深思熟慮起來。


    冰風暴的問題,亦是他漂流到圖蘭澤之後,反複拷問自己的問題。


    經過幾個月的情報搜集、梳理和分析,再加上不斷覺醒的前世記憶碎片,他已經得出了模模糊糊的結論。


    但這一結論,僅僅是根據圖蘭文明和龍城文明的現狀和未來,推導出來。


    缺少了來自聖光之地的情報,從另一個方向提供支撐,總是令孟超有些心虛。


    正所謂“知己知彼,百戰不殆”,現在,他充其量做到“知己”。


    而聖光神殿這個前世龍城最危險的敵人,仍舊籠罩在朦朦朧朧的光霧中。


    在對敵人一無所知的情況下,就算他能阻止“胡狼”卡努斯在命運的答卷上寫下錯誤答案。


    他能誤打誤撞,找到正確答案的幾率,也是相當渺茫的。


    想到這裏,孟超忽然覺得,自己低估了冰風暴的價值。


    倘若將目光僅僅局限在圖蘭澤一地,冰風暴便隻是一名尚未突破“戰團級”的中高階強者。


    縱然擁有“白金撕裂者”這樣的圖騰戰甲,以及關於聖山神廟的關鍵線索,但她也遠遠算不上決定成敗的勝負手。


    前世的冰風暴,在沒有孟超幫助的情況下,肯定早就死在血顱角鬥場裏。


    她所掌握的關鍵線索,沒機會落到“胡狼”卡努斯的手裏。


    但“胡狼”卡努斯依舊獲得了聖山傳承,踩著獅王和虎王的腦袋,成為了威風八麵的圖蘭王。


    由此可見,“胡狼”卡努斯肯定還有底牌,依靠自己的力量,就能通過聖山神廟的死亡試煉。


    但是,如果孟超將目光放長遠,從圖蘭澤一隅,放大到整個異界,放大到聖光陣營和混沌陣營即將展開的毀天滅地的終極較量的話。


    像冰風暴這樣身負聖光和混沌雙重血脈,對聖光神殿、巫師組織和高等獸人的情況,都了如指掌的複合型人才,絕對是鳳毛麟角的存在!


    就算先不提“調動龍城和圖蘭澤的資源,幫助冰風暴潛迴聖光之地,統合巫師組織”這麽遙遠的事情。


    僅僅是她了解的聖光神殿的內幕,和孟超腦域深處的前世記憶碎片互相印證,所得到的情報,價值就是天文數字!


    而且,孟超還可以通過冰風暴——這個在聖光之地生活了二十多年,也在聖光神殿的追殺下逃亡了二十多年,經驗豐富的女巫的視角,來驗證自己對於未來的推演,究竟存在哪些疏漏和錯誤。


    這是一個值得長期合作的戰略夥伴。


    彼此的合作,絕不是一錘子買賣。


    值得孟超投放更多的信息和更大的信任。


    “那麽,我們就來聊聊即將上演的榮耀之戰。”


    孟超眼底,精芒四射,“根據你對圖蘭澤和聖光之地的了解,你覺得,這次榮耀之戰,圖蘭獸人有可能徹底戰勝聖光人族嗎?


    “好吧,讓我把問題描述得更加精確一些,假設圖蘭獸人擁有了萬年以來最偉大的戰爭祭司,一名凝聚了獅王和虎王的力量,卻又有著狼王的頭腦,一名真正的軍事天才!


    “在這種情況下,傾巢而出的圖蘭大軍,有可能占領整片聖光之地,搗毀所有祭壇和魔法塔,讓聖光神殿消失於熊熊烈焰之中,令全體聖光人族都幡然醒悟,不再相信關於聖光的謊言,而當那些負隅頑抗者,發自內心向天空祈禱時,天空之上的聖光,也不再迴饋給他們一絲一毫的力量——圖蘭獸人,能取得這樣的徹底勝利嗎?”


    “這……”


    冰風暴不假思索地大搖其頭。


    正因為她背負著雙重血脈,又在聖光之地和圖蘭澤都生活過一段時間,而且都生活得不怎麽愉快。


    她才更能站在旁觀者的角度,以更加冷靜和超然的視角,來衡量兩大勢力的戰爭潛能和綜合實力。


    “不可能的,雖然圖蘭獸人擁有圖騰戰甲這種不可思議的武器,但是從本質上來說,我們……他們比茹毛飲血的野蠻人,也好不了多少,特別是隨著大量舊日的規矩和傳統,都在‘大滅絕令時代’後失落了,現在的圖蘭獸人,連統治圖蘭河兩岸,都有些磕磕絆絆,怎麽可能徹底占領聖光之地呢?”


    冰風暴認真道,“雖然這次,圖蘭澤能夠聚集起最近三千年來規模最為龐大的軍隊,足以深入聖光之地,大肆劫掠一番,說不定還能報‘大滅絕令時代’的一箭之仇,但我估計,最多也就是這樣了。


    “恐怕,就連獅王、虎王和各大氏族最為嗜血好戰的酋長們,想要的也就是劫掠和複仇,頂多將圖蘭獸人的勢力範圍,再往北推進幾百裏,占據幾個戰略要點,僅此而已。


    “就算最膽大包天,喜歡做白日夢的圖蘭獸人,也不可能想象到所謂的‘徹底勝利’,究竟是怎樣一副場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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