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此刻,腦海中仍舊縈繞著大角鼠神的殘影,驚駭欲絕的半人馬武士們才發現,他們所輕視,所鄙夷,所屠戮的“又髒又臭的老鼠”,忽然變成了窮兇極惡的瘋魔。


    不斷有周身殺氣繚繞的鼠民,從草叢中一躍而出,跳到他們背後。


    將打磨到吹毛斷發的鋒利刀劍,順著甲胄之間的縫隙,深深捅進他們的身體裏。


    或者揮舞著鑲滿了尖刺的戰錘,朝他們背後和腦後最脆弱的部位砸來。


    又驚又怒的半人馬武士劇烈掙紮,將這些膽大包天的鼠民從自己背後甩下去,並且用鐵蹄狠狠踐踏他們的胸膛,直到胸骨、心髒和肺葉統統爆裂為止。


    但在服用了鼠神賜予的神藥之後,腎上腺素如火山爆發的鼠民,將高等獸人生命力強悍的優勢發揮到淋漓盡致。


    即便胸膛稀爛如泥,他們仍舊未死。


    甚至順勢緊緊摟住了半人馬武士的蹄子,任憑蹄子上鑲嵌的尖刺,紮穿自己的身體,亦要將自己這一身熊熊燃燒的血肉,掛在蹄子上,變成半人馬武士的累贅。


    就算咽下最後一口氣,他們臉上仍舊浮現著燦爛的笑容。


    以這種方式,受盡欺淩的鼠民們,向卓立於雲端的大角鼠神,盡情展現著他們的武勇和忠誠。


    其餘鼠民亦沒有被同伴慘不忍睹的死狀嚇倒。


    反而被飛濺的熱血激發出了十萬分的勇氣和殺意。


    他們嗷嗷亂叫,前赴後繼地衝上來,像是一條條螞蟥般掛在半人馬武士身上。


    半人馬武士的生理結構決定了,他們在擁有縱橫馳騁,所向披靡的優勢的同時,一旦被人騎到背後,就很難徹底甩脫。


    畢竟,半人馬武士擁有兩段互相獨立的脊椎骨。


    一橫一豎的兩段脊椎骨之間,依靠極其複雜而精密的關節傳動結構來接駁。


    所謂“複雜而精密”的近義詞,就是“冗餘和脆弱”。


    當鼠民手裏的刀劍,深深刺入馬背,卡住橫向脊椎的時候。


    安在馬背上的人類上半身,是很難一百八十度旋轉,將鼠民掃落的。


    半人馬武士隻能拚命彈跳,瘋狂衝撞,將戰焰燃燒到極限,在周身釋放出一道道衝擊波。


    用這種方法,固然一次次將鼠民甩下來,摔得筋斷骨折甚至腦漿迸裂。


    但自己周身的甲胄和血肉,也被一絲絲撕裂,扯落,露出了白森森的骨頭。


    鮮血淋漓的場景,愈發刺激了鼠民們的兇性。


    數百名鼠民,全都蜂擁而至。


    幾乎每一名半人馬武士,都要同時應對十幾二十名鼠民的襲擊。


    有些鼠民高高躍起,試圖飛撲到半人馬武士的背後,攻擊兩段脊椎骨連接處的死角。


    有些鼠民則手持長矛短刃,試圖戳刺圓滾滾的馬腹,砍斷鐵蹄上方的筋絡。


    甚至有些頭腦靈活的鼠民,繞到了半人馬武士的身後,想要從他們的消化和生殖係統入手,直搗要害。


    雖然半人馬武士們左突右衝,將長矛和巨劍都揮舞出了風雷之聲,砍瓜切菜般斬殺了不少鼠民。


    卻也驚得心髒狂跳,冷汗淋漓,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瘋狂的鼠民身上,無暇顧及鼠民身後,還蟄伏著更加危險的殺手。


    在鼠民們的掩護下,孟超就像是一頭活躍於沼澤地域的肉食性蜥蜴那樣,蟄伏在混雜著鮮血的泥漿裏。


    他已經無聲無息地激活了圖騰戰甲。


    卻在甲胄表麵細細塗抹了一層泥漿,遮掩住了如水銀般滾動的光芒。


    為了避免暴露自己的存在,他甚至沒有嚐試匍匐前進,從後麵悄悄接近半人馬武士。


    而是觀察戰局,守株待兔,靜靜等待著半人馬武士自投羅網。


    果然,很快就有一名倒黴的半人馬武士,撞上他的刀鋒。


    這名半人馬武士剛剛揮舞著三五臂長的馬刀,劈殺出了一片鮮血如雨,殘肢斷臂漫天飛舞的死亡空間。


    稍稍獲得喘息之後,麵對死亡空間之外,仍舊虎視眈眈的鼠民們,半人馬武士不敢繼續糾纏。


    他調轉方向,衝向戰陣之外,試圖繞個圈子,激活圖騰戰甲並且獲得足夠的速度,再迴頭將這些該死的老鼠屠戮殆盡。


    但他並不知道,自己的行進路線上,蟄伏著一頭比所有瘋狂鼠民加起來都要恐怖的怪物。


    就在懵懂無知的半人馬武士,從孟超身上一躍而過時,孟超的雙臂如壓縮到極致的彈簧被猛地鬆開般,高高彈起。


    搭載在雙臂前端,兩柄恍若鐮刀般的利刃,揮灑出兩道淡淡的虛影,掃向半人馬武士的兩條後蹄。


    孟超出刀之快,就像是一段幻覺。


    非但緊追不舍的鼠民們,沒有發現他的存在。


    就連倉皇逃竄的半人馬武士自己,都沒意識到自己兩條後肢的骨節和筋絡,已經被孟超的刀鋒,以神乎其技的方式切斷。


    在繼續跨出七八步之後,他才感覺後肢傳來兩股莫名的空虛。


    就像是閘門洞開,周身力氣都似洪水般,從後肢的下方傾瀉殆盡。


    半人馬武士一個趔趄,重重栽倒在地。


    在慣性驅動下,狼狽不堪地滾了十七八圈。


    當他終於從天旋地轉中掙脫出來,試圖重新恢複平衡時,才發現自己根本感知不到兩條後肢的存在。


    而那些又髒又臭的老鼠們,已經追趕上來,將他死死包圍住。


    看著自己被精確分解,隻剩下一層薄如蟬翼的皮膚,還連接在一起的後肢。


    以及老鼠們臉上,既熟悉又陌生的掠食者的表情。


    這名半人馬武士的骨髓深處,終於分泌出了前所未有的恐懼。


    從好的一方麵來說,或許他應該慶幸。


    慶幸自己是第一名被孟超襲擊的半人馬武士。


    因為激戰仍在持續,時間有限的緣故。


    無論鼠民們將對他實施何等殘酷的裁決。


    都不可能比他們昨晚閑著無聊時,和鼠民們玩的那些“遊戲”,更加殘酷了。


    孟超沒時間欣賞這名半人馬武士的結局。


    他的注意力,已經轉移到了下一頭獵物身上。


    借助第一名半人馬武士發出撕心裂肺的慘叫,吸引了周圍的注意力,他像是泥鰍般猛地一竄,竄到了第二處早就靜心計算好,最適合半人馬武士逃遁的伏擊地點。


    開始了第二輪,並不漫長的等待。


    很快,孟超就如法炮製,斬斷了三名半人馬武士的六個蹄子。


    令他們癱軟在地,在鼠民們爭先恐後的撲擊下,發出了最強悍的圖蘭勇士,聽到都要腳軟的慘叫。


    冰風暴卻是另一種風格。


    她仍舊蟄伏在草叢深處。


    雙臂深深插入大地。


    生命磁場不斷擴散,仔細搜索著地下水係,並且擰幹了每一把濕潤的土壤,將大量水元素都凝聚成了冰晶,牢牢掌握在自己手裏。


    當半人馬武士陷入鼠民的重圍時,這些冰晶就繼續凝聚成了一枚枚鋒利無比的冰錐,猶如加速百倍的雨後春筍,從半人馬武士的身下高高翹起,刺向圓滾滾的馬腹,以及馬腹後麵的要害。


    和孟超一起在血顱神廟中接受了九死一生的試煉。


    冰風暴亦像是得到了圖蘭先民的祝福,開啟了突破極限的大門。


    此刻的她,對於圖騰之力的掌控,相比在競技台上角鬥時,又有了更高層次的提升。


    銳不可當的冰錐中,封印著一束束幽藍色的光芒,那是凍結骨髓的無盡寒意。


    即便半人馬武士的感知敏銳至極,在冰錐破土而出的刹那,就收縮腹部,側身躲開了冰錐。


    往往也躲不過從冰錐尖端唿嘯而出的幽藍寒芒。


    隻要寒芒侵入腹部,就能凍結半人馬武士的五髒六腑。


    哪怕隻能凍結幾次眨眼的功夫,都足以讓半人馬武士的動作進一步遲緩和笨拙,被瘋狂的鼠民逮住群起攻之,同歸於盡的機會。


    對於那些格外警惕,或者重新將速度飆起來的半人馬武士。


    冰風暴則會提前預判他們的路線。


    在他們正欲發足狂奔的時候,恰到好處地在他們麵前,戳出一根半人來高的冰錐。


    倘若半人馬武士躲閃不及,筆直撞上去的話,難免會在人類上半身和戰馬下半身融合的地方,撞出一個碗大的血窟窿。


    即便能勉強躲閃過去,也免不了再次失去速度,重新被鼠民追上。


    即便是那些沒有撞到冰錐的半人馬武士,遠遠見到如此詭異的場麵,也感覺一股涼意從天靈蓋直刺脊椎末端,將他們的血管和神經統統凍結。


    遭到孟超和冰風暴直接襲擊的半人馬武士並不多。


    但這種“兩名極度危險的高手正蟄伏在草叢深處,隨時有可能斬斷我們的蹄子,刺穿我們的腹部,凍結我們的五髒六腑,再將動彈不得的我們,丟給那些如瘋似魔的老鼠”的威脅,帶來的心理壓力,卻令每一名半人馬武士都冷汗涔涔,近乎窒息。


    鼠民們卻再次歡唿起來。


    實力低微的他們,看不清孟超和冰風暴的出手,甚至沒能發現兩人的存在。


    隻看到一根根冰錐突然拔地而起,一名名半人馬武士則莫名其妙地倒下,剩下的半人馬武士也是臉色劇變,流露出無比驚恐的神色。


    這不是大角鼠神的祝福,還能是什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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