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逃出生天,正準備展開全新征途的逃亡者們,對於大角軍團這支號稱屬於鼠民自己的武裝,亦是充滿了好奇。


    大家爭先恐後和這個名叫“圓骨棒”的娃娃臉戰士攀談,想從他口中,得到更多關於大角軍團的消息。


    孟超和冰風暴裝作低頭趕路,卻是雙雙豎起耳朵,將眾人和兩名大角戰士的對話,聽得一清二楚。


    “圓骨棒,你們大角軍團真像是剛才那位老爺說的那樣,有上百萬人嗎?”


    一名逃亡者迫不及待問出了大家最關心的問題。


    其實,逃亡者們都不太理解“上百萬”這個詞。


    隻是照搬剛才那名大角軍官的描述,下意識覺得,這是代表“很多很多很多很多”的意思。


    “這個問題,可是問岔啦!”


    圓骨棒笑嘻嘻道,“第一,不是‘你們’大角軍團,而是‘我們’大角軍團——我們這支光榮而強大的軍團,是屬於全體鼠民,也包括現在這裏的大家的!


    “第二,在大角軍團裏,也沒有什麽‘老爺’,別說百人戰隊和千人戰隊的隊長,就算能指揮整整一個戰團的將軍,也不是‘老爺’,而是和普通士兵一樣,竭盡所能、無比虔誠地為大角鼠神,為全體鼠民而戰的勇士!”


    “啊……”


    鼠民們從未聽說過這樣的軍隊。


    麵麵相覷,都有些茫然和興奮。


    “不過,有一句話,你們算是說對啦,大角軍團的兵力,的確有上百萬之多,而且隨著時間的推移,整片圖蘭澤所有的鼠民都將被喚醒和拯救,我們的數量隻會越來越多,直到數都數不過來的程度!”


    圓骨棒見眾人滿臉迷茫,似乎不太能夠理解“上百萬”究竟是個什麽概念,他想了想,補充道,“我曾經在大角軍團設置在某個山穀中的大營裏麵受訓,據說,那個大營裏駐紮了三五千人馬,放眼望去,整條山穀裏人山人海,密密麻麻,就連曼陀羅樹的樹梢上,都站滿了我們的戰士!


    “而這樣的大營,在整片圖蘭澤的東西南北,還有三五十個甚至更多呐!”


    “啊……”


    鼠民們再次發出感慨。


    “樹梢上都站滿了人”這個細節,終於令他們對大角軍團的規模,有了充滿畫麵感的認識。


    雖然還是不太理解,百萬大軍轟然前進,究竟能爆發出多麽強大的戰鬥力。


    心底的安全感,多多少少,又增添了幾分。


    唯有孟超和冰風暴交換眼神,對大角軍團的興趣又濃烈了不少。


    兩人察言觀色,覺得這個名叫“圓骨棒”的年輕士兵,並不像在撒謊。


    他應該是真的在某處擁有三五千兵力的營地裏接受過訓練。


    雖然大角軍團未必真有三五十座類似的營地這麽誇張。


    但就算隻有十座八座營地,能聚攏三五萬精兵強將,都是極不容易的事情。


    ——任何一支人數破萬的軍隊,都不可能徹底隱藏它的蹤跡。


    高等獸人再怎麽吃苦耐勞,畢竟不是無需吃喝拉撒的骷髏兵。


    偌大一支戰團的兵刃、器械、補給、人員招募、駐紮和行軍的痕跡……


    極難瞞過有心人的眼睛。


    孟超無法想象,一無所有的鼠民,究竟如何在五大氏族的夾縫中,白手起家,創造出這樣一支足以撼動圖蘭澤統治秩序的龐大軍團。


    當然,倘若大角軍團的背後,還有五大氏族中某些野心家的暗中支持。


    結論自然不同。


    “圓骨棒,你是怎麽加入大角軍團的,人人都可以加入大角軍團嗎?”


    這時候,又有幾名身強力壯的鼠民,按捺不住心底翻湧的熱血,向娃娃臉戰士詢問。


    “隻要你對大角鼠神的信仰足夠虔誠,而且,有勇氣為自由和尊嚴而戰,沒錯,人人都能加入大角軍團!”


    圓骨棒斬釘截鐵。


    頓了一頓,又指著自己的胸膛道,“就拿我來說,我原本生活在血蹄氏族和暗月氏族交界處的一座城鎮裏,統治那個該死的城鎮的,是暗月氏族的蜥蜴武士。


    “暗月氏族,你們曉得,都是一些畸形醜陋,陰暗潮濕的爬蟲,什麽蜥蜴人、鱷魚人、蛇人什麽的。


    “他們生性嗜血,手段殘暴,折磨我們鼠民的花樣,比血蹄氏族更多十倍呢!


    “而且,暗月氏族的武士們,還有一個非常邪惡的癖好,他們喜歡飼養真正的蛇蟲鼠蟻充當寵物,還有各種幾千年前流傳下來的秘法,能將蛇蟲鼠蟻調製得比豺狼虎豹更加兇猛,還攜帶強酸和劇毒,是不折不扣的怪物!


    “我原先那個主子,就最喜歡飼養蜥蜴。


    “經過他調製的蜥蜴,能長到三五臂那麽長,周身五彩斑斕,看上去漂亮極了,然而卻攜帶劇毒,無論被蜥蜴的尖牙咬到,還是被鋒利的爪牙和鱗片蹭到,又沒有及時服用解藥的話,就會周身潰爛,活活疼死!


    “我原先那個主子為了保持蜥蜴籠的常年幹淨整潔,命令我們這些鼠民,每天都要鑽到籠子裏麵去,當著七彩劇毒蜥蜴的麵,打掃衛生。


    “雖然我們也學過一些驅使蛇蟲鼠蟻的方法,又穿著從頭到腳都包裹得嚴嚴實實的牛皮護甲、頭套和手套,但意外還是時有發生。


    “無論是被蜥蜴激射而出的毒液,精準命中雙眼,導致眼球被活活腐蝕掉。


    “還是被蜥蜴一下子撲倒在地,撕裂了牛皮護套,在我們身上撕裂一道道深可見骨的傷口,骨頭爛得能看到骨髓。


    “全都是家常便飯。


    “每年下來,在蜥蜴籠裏慘遭毒手的鼠民,沒有一百,都有八十,但主子自然從來不會放在心上的,反正鼠民有的是,城鎮裏麵的鼠民用完了,就指揮著蜥蜴大軍,到鄉下去捕捉好了。


    “誰叫我們都是生活在兩大氏族交界地帶,不知道該歸誰所有的無主鼠民呢?不被暗月氏族及時消耗掉的話,也是白白便宜了血蹄氏族嘛!”


    圓骨棒說得輕鬆。


    孟超卻知道,這番話背後,隱藏的斑斑血淚。


    葉子曾經和他說過,鼠民當中,命運最悲慘的,就是生活在兩個甚至三個氏族交界處的鼠民。


    葉子的家鄉“半山村”,位於血蹄氏族的腹地,處於黑角城的有效統治之下,每年都要采摘大量曼陀羅果實中的極品“黃金果”來充當賦稅,當血蹄武士來到鄉下地方時,還要承擔充當向導的義務,幫血蹄武士去尋找圖騰獸。


    貌似條件苛刻,但也保證了他們對黑角城有一定的“用處”,屬於血蹄氏族的一份“資產”。


    除非到了榮耀紀元,整個血蹄氏族都要全力備戰,揮師北上。


    否則,就算再殘暴的武士老爺,在相對穩定的繁榮紀元裏,也不會殺雞取卵,輕易毀掉稅源和資產的。


    但生活在兩大氏族交界處的鼠民。


    因為歸屬不明確的緣故。


    往往要承受來自兩方麵的盤剝和壓榨。


    而當某個氏族鞭長莫及,無法長時間保持對邊境村落的統治力,和收取稅賦的能力時。


    就有可能竭澤而漁,將整個村落裏的鼠民都一網打盡,免得便宜了另一邊。


    被人當成資產,固然可悲。


    但連資產都算不上的話,就更加無從把握,詭譎叵測的命運了。


    很多鼠民都知道這一點。


    這支百人隊裏,就有好幾名鼠民和圓骨棒一樣,都來自血蹄氏族和其餘四大氏族的交界處。


    他們承受了最深重的苦難。


    亦激發出了最強烈的反抗精神。


    不少人聽到一半,便攥緊了拳頭,骨節和指縫裏發出“嘎吱嘎吱”的擠壓聲,仿佛要將命運的喉嚨,都掐個粉碎。


    “有時候,主子正巧看到了鼠民們在蜥蜴籠裏的掙紮和哀嚎,非但不急著解救,反而會哈哈大笑,看得津津有味,直到鼠民被蜥蜴咬得皮開肉綻,疼得滿地打滾,這才不慌不忙用口哨聲,喝退蜥蜴。”


    圓骨棒繼續道,“到了這時候,就算把鼠民救出來塗抹解藥,毒素侵入骨髓和五髒六腑,殘缺不全的肢體也不可能重新生長出來,整個人就完全廢掉了。


    “我們時常懷疑,主子是否故意讓鼠民們到蜥蜴籠裏去送死,就為了欣賞鼠民和七彩劇毒蜥蜴的纏鬥,還有我們發出的,撕心裂肺的慘叫。


    “但沒人敢將這樣的懷疑說出口,更沒人敢拒絕主人‘進入蜥蜴籠去打掃衛生’的命令。


    “誰要是膽敢拒絕,就會被主子打斷手腳,再在身上割出幾十道傷口,丟進盤踞著上百條小蜥蜴的孵化池裏去。


    “小蜥蜴們嗅到血腥味,就會爭先恐後爬過來,一縷縷撕下拒絕者的血肉。


    “因為小蜥蜴還沒有長成,毒性並不強烈,爪牙也非常稚嫩的緣故,他們的撕扯和啃噬,往往要持續幾天幾夜。


    “直到拒絕者被活活啃噬成一副骨頭架子時,他都未必能痛痛快快地斷氣。


    “這就是暗月氏族的‘武士老爺’們,對付鼠民的法子!”


    生活在血蹄氏族領地的鼠民們,日常聽說過最殘酷的刑罰,無非是被主子們活活踐踏而死。


    如此駭人聽聞的酷刑,令他們先是毛骨悚然,緊接著便是怒發衝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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