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建澤的木器廠垮台的消息像在三裏屯扔了一顆原子彈,在方圓十幾裏引起不小的轟動。王大嫂子和劉翠花在去地裏幹活的路上走著,王大嫂子說道:“這人啊——真是想不到的太多!這李建澤的廠子幹得好好的,說散一下子就散了,聽說他還背了不少債呢!”

    劉翠花看著王大嫂子,說道:“人家背啥債?這話一傳呀就不是原話了。”

    王大嫂子不高興了:“這可不是我瞎傳的呀!我是聽街上的人說的。”

    劉翠花說:“李建澤的廠子沒有垮,其實——就是臨時停工,過一陣兒就會開工的。”

    “啥開工?說臨時停工是好聽罷了。”

    “廠裏還有好幾個人在幹活呢,我們家永喜也在那裏!”

    “既然停工了,他們還在那兒幹啥?”

    劉翠花笑了笑說:“具體幹啥……永喜不告訴我,隻是說跑業務。”

    “我看呢——是“掃尾”!李建澤能掙錢,就是擔不住。哎呀,他是沒這發財的命。”

    自從李建澤的木器廠停工後,柳香都不好意思出門了,她一出門村裏的人就問這問那的,她不知道如何迴答。勞作慣了的她,在家裏閑著,還真不適應,她便在房後的空地上壘了幾個簡單的雞棚,養上了雞。一日上午,她喂完雞後迴到屋裏,看到李建澤早早地迴家了,坐在沙發上抽著煙出神。柳香坐下後問李建澤:“建澤,是不是咱家的廠子真不行了?”

    李建澤笑了笑:“沒事,你又聽外麵那些人胡說了,是吧?別聽他們的,我心裏有數。”

    柳香擔心地說:“你光說沒事,為啥廠裏都沒人幹活了?這不是明擺著幹不下去了?要不咱就別幹了,另想點別的門路。”

    李建澤依然笑著說:“你放心就是,廠子跨不了的,我而且會比以前幹得更好。”

    傍晚,省城劉長壬家。這幾年的劉長壬,已經成了省城裏比較大的房地產商。歲月的磨礪和日夜的辛勞,使他的頭發白了多半。顧巧雲的臉上依舊帶著青春的影子。顧巧雲對正在看報的長壬說:“我想我娘了。”

    長壬看著報紙,說道:“那你就迴去看她唄。”

    顧巧雲吞吞吐吐地說:“我想……我想把……把我爹和我娘接過來住。”

    長壬猛地抬起頭,看著顧巧雲,過了一會兒說道:“得了,給他老倆弄套房子不就是了。”

    顧巧雲高興得臉上開了花,她親了長壬一口:“你真好!”

    長壬開玩笑地說:“好啥?你別再對你娘說我的壞話就行。”

    顧巧雲孩子般地說道:“不會的!我保證不說,誰說是小狗。”

    過了一會兒,長壬把頭靠在沙發上,感歎道:“這做生意呀——還真是老爺們的事。”

    顧巧雲說:“不一定吧?那女人就沒有做生意的?”

    “有,少!女人的腦子不行,心又太小。”

    顧巧雲說:“是不是又在變著法說我呀?”

    長壬嘿嘿地笑了起來:“當初你不讓我幹房地產,說這不行,那不行,怕這怕那,現在呢?還怕嗎?要不是我有主見,咱們早要飯了。聽你的——過差了年。”

    顧巧雲不耐煩地說:“好好好,就你英明,就你偉大,行不?以後呀,你的事,我要是說一句才怪呢!你愛幹啥買賣,幹啥買賣,給我掙來錢就行!”

    長壬笑了笑:“財迷。”

    顧巧雲說:“財迷有啥不好?咱又不偷不搶的。財迷嘛,就是金錢的追求者,也就是物質的追求者,是現實主義者,是……”

    長壬大笑:“你啥時候學的拽起文來了,還一套一套的,全是謬論。”

    顧巧雲爭辯道:“不是謬論是真理,絕對是真理。”

    長壬應附道:“是真理,是真理。”

    幾個月後的一天,李建澤的木器廠在村裏人的一片驚訝聲中開工了。開工以後三裏屯木器廠改名為通達家具廠,不再是村辦工廠了,李建澤已經把廠子全買下來了。李建澤擴大了家具廠的規模,到南方學習了先進的生產技術,購買了流水線加工設備,開始專業生產高檔家具,銷往全國大城市,不再同他當地的家具廠掙飯吃,使他的家具廠跳出了當地惡性競爭的怪圈。

    王永喜為李建澤這幾個月的難關立了大功,已成為通達家具廠的副廠長,負責銷售。王永喜來到李建澤的辦公室,對李建澤說道:“建澤哥,這新設備就是好,省工,產品質量也好!這下,咱廠的設備在這當地可是響當當了。他們那些小廠可是服你了!上陣子,他們還真是摸不透我們的底,我們省了工又賺了錢,你這招真厲害!”

    李建澤笑了笑:“我是沒辦法逼的,同他們硬拚下去,兩敗俱傷!他們不是低價賣嗎?咱就買,買質量好的,再賣不就是了?咱這兒價格低,人家大地方的價格不一定低呀,加上運費咱也賺。不過,也多虧了你呀,你天生就是跑外的料,要是進了國務院,保準是外交部長。”

    王永喜低著頭不好意思地笑著:“哎呀,我也就是跑跑腿唄。”

    過了一會兒,王永喜說:“建澤哥,咱廠的工人已經招得差不多了吧?今上午還有幾個外村的人來問要不要人呢。”

    李建澤說:“工人都夠了,從廠子擴建後,工人可比以前多了近一倍。有來問的就說不招了,往後就是銷路的問題了。”

    王永喜說:“這個應該沒問題,咱們的家具質量好,款式是也是最新穎的,不愁銷路,就是價格別定得太高。”

    李建澤說:“那當然。”

    晚上,從劉長辛的家裏又傳來王素芹的吼叫聲:“你就是沒出息,你這輩子是完了,看看人家!人家李建澤、劉同以前都比你窮,可現在人家是什麽樣?人家都買上轎車了!再看看你——還是以前那熊樣,就知道整天開著個破拖拉機賣石灰,你就不能幹點別的?我跟了你算是倒了八輩子黴了,我當時咋瞎了眼呢?都是人,都長著一顆腦袋兩隻手,人家咋就能大把大把地往家抓錢呢?你就不能!為啥?我算是看出來了,你腦子不開竅,肯定是你娘在懷著你的時候吃錯藥了,才生下你這麽個糊塗蛋。都是一個娘生的,長壬咋就那麽會賺錢呢?人家成了房地產商,知道不?知道啥是房地產商不?比以前地主還要厲害!你幹來幹去,還是那個熊樣,一點變化也沒有,你就不覺得你活得窩囊!你當時就應該找個女人養著你,去給人家當養老女婿,你真他媽不算個男人,幹脆碰死算了!我咋就這麽命苦呀?天哪——嗚嗚嗚嗚……”王素芹說著放聲大哭起來。

    劉長辛在牆角坐著,盯著窗外,一聲不吭。

    一日午後,劉春興家。劉春興的二女兒劉娟在看電視,聲音開的很大。劉春興的大女兒劉秀走過來喝斥道:“吵死人了,小點聲行不?整天悶在家裏,啥也不幹!”

    劉娟轉過身瞪著姐姐:“我願意這樣嗎?”

    “誰讓你不好好學習的,待迴兒跟著咱爹到蔬菜大棚裏幹活去。”

    劉娟生氣地說:“不去,我這輩子最討厭幹農活了,我就不幹!”

    劉秀又說道:“學不上,活不幹,那你想幹啥?”

    “哼,等過幾年找個有錢的對象養著我。”

    劉秀氣得臉都青了:“你是豬呀,還是狗呀,還得找人養著你?就你那狗脾氣,看誰娶你?”

    “呸,不用你管!哼,我將來找的對象保準比你找的好。就你找那田光明——不是說的,你就跟他種一輩子地,受一輩子罪得了。反正我是非找個有錢的不可,這年頭錢是最重要的,什麽愛情呀?浪漫呀?那都是神話騙人的……”

    “又吵,又吵,你姐倆整天吵個沒完!娟兒,爹跟你商量個事。”劉春興從屋裏走出來說道。

    劉娟望了父親一眼,愛搭不理地說道:“有啥事?說唄。”

    劉春興說:“我以前希望你能上大學,誰知道你連個高中都考不上,複讀吧,你又不願去。你這樣整天在家閑著也不是辦法,我也跟你娘商量過了,想讓你到咱村附近的廠子去幹點活……”

    “爹,咱可說好呀,出力的活我可不幹。”

    “唉!你是被我寵壞了。想找不出力的活,一是跑業務,二是幹財物,這你都幹不了。我跑了一上午,這樣的活不好找。最後我找到李建澤那兒,他也說沒有合適的工作給你,我死纏硬磨的,他好不容易才答應讓你到他辦公室裏去幹接待。”

    劉娟問道:“幹接待是幹啥?”

    “其實很簡單,就是接接電話,打掃打掃衛生,有客戶來了招待一下,也就是遞遞煙倒倒水什麽的。”

    “哎呀,還得打掃衛生呀——?”劉娟有點不高興。

    劉春興無可奈何地說:“你這個閨女真是懶到家了,這樣的好工作別人搶還搶不到呢,你別不知足了。”

    “一月多少錢?”

    “多少錢咱就先不管了。我跟李建澤說,讓他看著給。放心,他不會給你開少的。在他廠裏一個看大門的,都比其他家具廠裏的一個技工拿的多,我真是後悔他這次開工我沒去。”

    劉娟問:“那你為啥不去?”

    “為啥?當時咱村裏不是都說他垮台了嗎?我和你娘又商量著種蔬菜大棚。這不,大棚裏的蔬菜種上了,人家也就開工了,我還走得了嗎?”

    “爹,你呀——幹啥都一樣,你就是幹力氣的活的命了。”

    劉春興生氣地說道:“你這個丫頭,教訓起你爹來了。剛才我跟你說的事你考慮考慮,反正你不能整天窩在家裏。”

    劉娟說道:“行,去就去唄。先說好,我掙了工資可不上繳啊。”

    劉春興說:“我還指望你那倆錢兒?以後別伸手問我要錢花就行。”

    劉娟淘氣地說道:“哼,該要還得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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