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過了多久,李建澤迴來了。柳香起身問道:“錢送去了?”

    李建澤脫下大衣,說道:“按照他們說的放那兒了。”

    “那——孩子呢?”

    李建澤說:“沒見到,他們這時候肯定不會讓我們見到孩子,可能是等他們把錢拿到手後,再放迴孩子。”

    “要是……要是……”柳香不敢往下想。

    “要是什麽?”

    “要是他們把錢拿走,不放孩子咋辦?”柳香費了好大的力氣才說出了這句話,說完她又無力地坐下了。

    李建澤長歎了一口氣,望著窗外說道:“不會的。這號人一般是說話算話的。”

    柳香問:“你是不是在外麵得罪了什麽人呀?”

    李建澤思索了一會兒,說道:“沒有啊?隻能是說表麵沒有,可現在生意場上的對手很多,也難免會有人使這樣下三濫的手段。”

    柳香歎了口氣,說道:“也不能怪你。他們要是不放孩子再來向咱要錢咋辦?”

    “給!”

    “這迴要兩萬,下迴如果是要二十萬,二百萬呢?”

    李建澤正義淩然地說道:“沒問題,隻要是錢的事,都好說。為了孩子就是把廠子全押上也行,把我自己押上我也幹。”

    柳香抽泣著說道:“建澤,你的心太好了,為了孩子你這樣做不後悔嗎?”

    李建澤瞪著柳香說道:“後悔啥?我本來就是啥也沒有,自從有了你我啥也有了。唉,人要緊,錢財是身外之物呀。”

    柳香直了直身子,說道:“我還是怕他們拿了錢不放迴孩子,要不……我們報案吧?給派出所打個電話。”

    李建澤向柳香身邊靠了靠,輕聲地說:“你想想,我們要是報了案,公安還沒有抓到他們,毛毛早就沒命了。別忘了毛毛在人家手裏哪!”

    “那咋辦呀?”

    李建澤揉了揉額頭,說道:“等等吧,等到天亮再說。”李建澤一會兒看看石英鍾,歎了口氣。一會兒,他又看看石英鍾,又歎了口氣。

    夜晚很靜,鍾表的滴答聲很清脆,柳香覺得這不是鍾表的聲音,而是自己的心跳。漫長的等待是一種煎熬,時間像是凝固了一般。李建澤大口地抽著煙,他對柳香說:“天亮還早呢,你去睡會兒吧。”

    柳香說:“不,我要在這兒等著,還是你去睡吧,明天廠裏還有好多事等著你呢。”

    “哎呀,睡不著,這孩子不迴來,我哪還有心思睡呀?”

    忽然,柳香像想起了什麽:“你還沒吃飯呢!我都忘了,我給你熱點飯去。”說著柳香就要起身。

    李建澤一把將她拉住:“我不餓。要是餓了,我自己去熱。”

    “你不吃飯咋行?”

    “我不想吃,我這肚子裏是一點空都沒有。也不知道他們給毛毛吃飯不?這大冷的天……唉!”

    “我就怕……嗚嗚……要是毛毛有個三長兩短的……嗚嗚……”柳香捂著臉嗚嗚地哭了起來。

    李建澤輕輕地拍著柳香的肩膀說道:“先別哭,孩子說不定一會兒就迴來了。他們拿到錢一定會放迴孩子的。”

    柳香瞪著紅腫的雙眼盯著牆上的時鍾,真恨不得讓鍾表跑快點。

    遠處傳來一陣雞叫聲,柳香說道:“天快亮了,孩子咋還沒迴來?肯定是出事了。”

    李建澤說:“不會的,不會的,再等等。”

    這時外麵傳來一陣急促地敲門聲,柳香和李建澤飛快的打開屋門都跑了出去。他們還沒到大門口,就聽到毛毛喊道:“娘——娘——!”毛毛的聲音有些顫抖。

    柳香迅速地打開院門,看到毛毛站在麵前。她像不認識她的孩子一樣,上下仔細地打量著毛毛,他的小臉凍得已經發紫了,頭發上全是草屑,衣服也破了。柳香一把抱起毛毛:“你可迴來了……”母子二人失聲痛哭。

    李建澤在一旁看著,鼻子酸酸的,他說:“好,迴來就好。快到屋裏去吧,外頭冷得很。”

    迴屋後,大鳳和小鳳也都起床了,她們看到弟弟迴來了,都抱著和他親了又親。

    柳香問毛毛:“到底誰把你帶走的?”

    毛毛的臉色已經好看多了,眼睛裏還噙著淚水,眼神有點發直,好像沒有聽見母親說話。

    李建澤說:“這孩子可能是嚇著了。”

    柳香抱起毛毛說道:“我的好孩子說話呀?你可別嚇你娘啊!”

    毛毛在母親懷裏又大聲地哭了起來。

    柳香安慰他說道:“好孩子,別哭了,這不是迴家了嗎?”

    毛毛哭了一會兒,趴在母親肩頭好似睡著了,一家人全在注視著他。

    過了許久,毛毛抽泣著說道:“王麻子……王麻子……”

    “啊?”這是柳香和李建澤沒有想到的。

    “報案,不能讓他再猖狂下去了!”李建澤抓起話筒,準備給派出所打電話。

    柳香過去奪過話筒說:“算了吧,孩子已經迴來了,我想王麻子這會兒也該跑遠了,他可能以後也不敢在這附近露麵了。還是算了吧,我們掉點兒錢就掉點錢吧。”

    李建澤說:“不是錢不錢的事,這種小人著實可恨。唉!你說算了就算了吧,我是怕以後……”

    柳香說:“應該不會。”

    “娘,我餓死了,從昨天到現在我還沒吃飯呢!”毛毛喊道。

    柳香拍了一下額頭,說道:“瞧,娘都忘了問你餓不餓了?”

    大鳳說:“你等著,我去做。”

    柳香問毛毛:“那王麻子咋把你帶走的?”

    毛毛揉著紅腫的手腕,說道:“昨天放了學,我做完值日往家走。天快黑了,路上沒人,快到咱村的時候,看到王麻子從一個草垛旁跑了出來。他對我說,你娘在去你姥姥家的路上暈倒了,我來帶你到那兒去看看你娘。我說,我要先迴家跟我爹去說說。他說,你爹出發了,你兩個姐姐都在那兒,你娘快不行了。我就跟著他走了。走了好長一段路,天都全黑了,我看不是去姥姥家的路,我就不跟他走了。我說,我要迴家。他就拿出刀子嚇唬我,讓我乖乖聽話,不聽話就殺死我……他把我弄到路邊的一個小屋裏,把我綁了起來,我就拚命地喊叫。他把我的手和腳綁成一塊,他還從我的衣服上撕了一塊布,堵上了我的嘴,不給我吃不給我喝。那小破屋太冷了,差點凍死我。”

    李建澤問:“後來呢?”

    毛毛說:“我姐姐做的飯還沒好呀?餓死了,我要吃飯。”

    柳香說:“反正孩子迴來了,先讓他吃飯,吃完飯再慢慢說。哎呀,毛毛呀,你可把我和你爹嚇死了。”

    大鳳端著飯菜出來,招唿大家:“快,快,吃飯了。”

    毛毛吃著飯說道:“昨晚上那王麻子一直看著我。夜裏很冷,他弄了一些麥秸草往我身上蓋了一些,也往他自己身上蓋了一些。快天亮的時候,他又拿出刀子,對我說,老實在這呆著,別想跑,你也跑不了。說完他就出去了。他迴來的時候,手裏拿著一個紙包。過了一會兒,他給我解了繩子,把我送到村口。他還說,迴家後不許說是我綁了你,你要說是我,我就把你們全家都殺死。就這樣我就迴來了,昨天晚上我真的很害怕,害怕見不到你們了……”毛毛說著眼裏又含滿了淚水。

    柳香說:“好孩子,迴到家了,咱啥也不用怕了,快吃飯吧。今天你就別去上學了,在家好好睡一覺。”

    毛毛說:“去,我要去上學。”

    柳香說:“大鳳,小鳳以後你們仨放學一定要一塊走,別一個一個的迴家,聽見嗎?”

    大鳳,小鳳都點頭答應著。

    突然,毛毛哭了。

    李建澤問:“咋了,這是?”

    毛毛抽泣著:“我的書包丟了……嗚嗚……”

    柳香說:“好好想想,丟哪兒了?咱們去找找。”

    李建澤說:“找啥找?買一個不就是了?”

    柳香對李建澤說:“光賣個書包有啥用?還有書和作業本呢?”

    李建澤低下頭說:“可也是啊!那得去找找。”

    毛毛說:“好像是在那小破屋裏。”

    柳香說:“走,你帶我去。”

    李建澤說:“還是我去吧。”

    柳香望了窗外一眼:“天都亮了,我還怕啥?”

    李建澤說:“我不是說你害怕,你都一宿沒睡了,還是歇會吧?我帶毛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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