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這,他停了下來,臉上現出苦意之外的尷尬之色,誰都知曉這姑娘是楚國侯府的三姑娘,這裏除了他們幾個從北武國宮裏來的太醫能給她看病外,誰敢請東龍國的大夫過來!


    再者,他們都已經是宮廷裏的太醫了,連他們都看不出來的病因,他們不信東龍國民間的大夫就能看出來,且就算是東龍國宮裏的太醫,約莫能尋出病因的也沒有幾個。


    一時間,屋內安靜得如一潭死水,沒有半點波動。


    很快,這份寂靜便被打破,雪竹帶著鄧鴻儒走了進來,蔣重聞看了眼跪在地上的幾個太醫,擺了擺手,“行了,這裏沒你們的事了,都給我退下去吧。”


    太醫們齊齊應諾,趕緊躬身退了下去。


    “雪竹,你也下去。”


    雪竹領命,跟在幾個太醫的身後。


    下情蠱一事越少人知道越好,畢竟這東西算不上是一個好東西,若是用在兩個兩情相悅的人身上倒不失為一件美事,但若是為歹人所知曉,又運用不好的話,那可是會害死人的,畢竟這也算是一種大毒。


    蔣重聞看了眼躺在床上的楚梓芸,無奈道:“她怎麽還在發燒?你不是說隻要在藥裏麵添上我的血,她的燒今晚就能退下來嗎?可我看,現在倒是有越燒越旺的趨勢。”


    鄧鴻儒放下背著的藥箱,在床榻旁坐下,“太子殿下,您別著急,容我再替她診斷診斷。”


    蔣重聞沒再開口,隻身子倚著床柱看著。


    診完脈,鄧鴻儒又翻了翻楚梓芸的眼皮,手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張開嘴,看了看她的舌苔,收迴手,他站起身來,“太子殿下,她昨天是不是醒過?”


    蔣重聞點了點頭,“晚上的時候醒過一次。”


    鄧鴻儒道:“她是不是受了什麽刺激?若是她情緒有很大的波動,就會引起體內蠱蟲的躁動,在蠱蟲還未穩定下來的時候,再加上她現下還病著,於她的身體是極不好的,所以,太子殿下,若想要這位姑娘的傷寒好起來,還請太子殿下不要再刺激她了。”


    蔣重聞不妨,一下子聽到楚梓芸高燒不退還真是因為這個原因,臉上忍不住現出尷尬之色,他點了點頭,“我知道了,那她……不會有事吧?”


    鄧鴻儒搖了搖頭,“太子殿下,您放心吧,她身體很好,不會有事,隻不過怕是還要在燒上兩天,藥繼續給她喂便是。”


    蔣重聞這才放心心來,他點了點頭,沒有再說什麽。


    朗漠清昨日一天一夜都不曾迴府,他幾乎整日整夜都守在行宮外麵,隻稍稍合了半個時辰的眼,直到今早才迴了戰國侯府,想沐浴換身衣服。


    剛進府,大管事便迎了上來,“世子,您可迴來了,昨日宮裏來了位公公,說皇上尋您有要事,您還是快進宮一趟吧。”


    朗漠清皺起眉來,他現在不想也沒有心思進宮,至於為何會迴來沐浴,實在是因為潔癖發作,他有點忍受不了自己一身的酒氣,更何況他已經兩日不曾洗過澡了。


    “那位公公可有說具體是什麽事?”他沉著臉,皺眉問道。


    大管事搖了搖頭,“不曾說,但看那位公公的麵相好似很急,世子,您就去宮裏一趟吧。”他心下忍不住歎了口氣,自從楚國侯府的三姑娘去了後,世子便很少迴府,最近也不知都在做些什麽,今日迴來竟帶著一身酒氣,他真怕世子因此走上迷途。


    朗漠清眉頭皺得更深,“你就當從未見過我。”言罷,他繞過大管事直接往戰衾院而去。


    大管事看著朗漠清漸漸走遠,忍不住歎了口氣,想了想趕緊喚來一個丫鬟,讓她去後院尋夫人,將世子迴來的這件事告訴夫人。


    朗漠清沐浴更衣好後,剛從屋內出來便看見了站在院內的薑氏。


    他微微一愣,上前道:“母親。”


    薑氏笑道:“我能進屋坐坐嗎?”


    朗漠清點了點頭,兩個侍衛已進去將浴桶合力抬了出來,母子兩進了屋,薑氏道:“你這幾日在哪兒的?”


    朗漠清迴道:“在外麵逛了逛。”在丫頭找到前,他並不打算將丫頭還活著的事告訴任何人,包括他的母親。


    薑氏道:“我聽聞楚國侯府的三姑娘今日已經下葬了,前幾天楚國侯府辦喪事,你可有去看一看?”


    朗漠清點了點頭,“孩兒已經去過了。”


    薑氏雖是朗漠清的親生母親,但隨著朗漠清的長大,到得現在,她已經完全看不出這個孩子心裏究竟在想些什麽,她忍不住抿了抿唇,“那丫頭出事是我們所有人都不曾想到的,你也不要太難過。”


    朗漠清點了點頭,臉上沒什麽表情,聲音裏不帶半點情緒,“我知道。”


    薑氏沒有再提這個話題,畢竟有些傷不是這麽簡單就能好的,需要時間來撫慰他,“我聽大管事說昨日宮裏皇上傳你進宮,今日既然你迴來了,就進宮一趟吧,我們戰國侯府說到底不過是個侯府,皇上他畢竟是皇上,這麽多年來,不用我多言,你也該知曉當今聖上其實已經極為忌憚我們戰國侯府了,我們不能讓他有對戰國侯府下刀的機會,你明白嗎?”


    朗漠清沒有應聲,過得片刻他才點了頭,站起身來,“母親,我現在就去宮裏。”


    薑氏點了點頭,方才有一瞬間她竟然覺得她的兒子有些‘可怕’,似乎是想要……想到這,她忍不住失笑,怕真是自己想多了。


    朗漠清一個人進了宮,原本朗雲想要跟他一起去,但被朗漠清拒絕了,他讓他迴去好好守著行宮,一有什麽不對勁的地方便速來宮裏告訴他。


    進了宮,他直接去了昭陽殿,在殿外等了片刻,皇上身邊的王公公才出來召他進殿。


    朗漠清跪下行禮,“臣見過皇上。”


    文帝坐於高位之上,笑嗬嗬道:“平身,先坐吧。”


    朗漠清道:“謝皇上。”這才站起身來坐到一旁,“不知皇上昨日命人尋臣有什麽事?”


    文帝從高位上站起身,踏著台階走了下來,他走至朗漠清跟前,命王公公去將棋捧過來,“人還沒齊,你先陪朕下盤棋吧。”


    朗漠清臉上有一瞬間的不耐,轉瞬即逝,他點了點頭,文帝坐到他對麵,王公公將棋捧了過來,朗漠清執黑棋,文帝執白棋,棋下到一半的時候,外麵便傳來太監的唱諾聲,“南雀國太子到,南雀國七公主到。”


    朗漠清忍不住皺眉,看了文帝一眼。


    文帝臉上依舊帶著淡淡笑意,瞧上去有些和藹,他將手中的白棋落到棋盤上,這才道:“讓他們進來吧。”他笑道:“人來齊了,這盤棋下次再下,如何?”


    朗漠清無任何異議,隻點了點頭。


    穆君立和穆霏靈走了進來,穆君立一身青衣,一身裝束與平日裏沒有什麽不同,他本身人就生得英俊,出生於帝王家,就算身上穿的衣服極簡,也是通身的貴氣。


    而穆霏靈今日卻是一襲紅裙,發間插著一根發簪,發簪的尾部吊著一顆紅瑪瑙,倒是與紅裙相得益彰,眉心上特意畫了花鈿,三瓣兒,粉偏紅,眉也特意描過,黑而不濃,鳳眸大而有神,鼻梁小巧卻挺翹,唇色飽滿豔紅,這般打扮下來,倒不失為一個大美人兒。


    南雀國二人向文帝行了禮,文帝笑道:“坐。”


    待二人坐下後,他咳了聲,說起正事,“漠清啊,今日朕將你喚進宮來,主要是為了你的親事,你看你今年也二十了,在過不多久便是二十有一,朕知曉你一心為國,但你年紀到了,也該成個家了,之前在秋獵上,朕聽聞你救了南雀國的七公主,現下她有意嫁與你以報答你對她的救命之恩,不知你願不願意?”


    從穆霏靈進殿後,朗漠清一直不曾抬頭,隻用手把玩著手中的黑棋,現下聽了皇上的話,他才抬起頭來,看了穆霏靈一眼。


    穆霏靈忍不住有點緊張,她身子繃得緊緊的,抿了抿唇,眼裏帶著期待,她雖不願意嫁到東龍國,但無論從女子的虛榮心,還是從男人的相貌和條件來看,這一刻,她打從心裏希望朗漠清會同意,而且她對自己的外貌和身份都極有自信,她不信他在見到今日的自己後會一下子就開口拒絕,就算是他心下有楚國侯府的那位三姑娘,為了姑娘家的麵子,想來他也不會直接拒絕。


    但下一刻,現實就給了她狠狠一大巴掌,隻聽朗漠清冷冰冰不帶半分情緒的聲音在大殿內響起,“皇上,臣不願,而且在秋獵上,臣根本就不曾想著救她,她之所以能活下來,隻因為護著她的那幫忠奴,若是她真想報恩的話,不如迴去給那些忠奴多燒些紙,以身相許就不必了,畢竟那些忠奴將她救下來,也是不希望她死了。”


    朗漠清的嘴巴真的很毒,平日裏他很少說話,隻有麵對楚梓芸的時候才會多說一些,更多的時候他說的話雖會惹楚梓芸生氣,但不過是為了逗逗她罷了,那種‘欺負’和現在的欺負完全是兩個概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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