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物也發現了孫聞溪的能力,便又轉向夏景生。 這一次,孫聞溪結結實實地擋在夏景生身前。 僵持中,那一道引雷符起了作用,耀眼的閃電劃過,一道天雷正中怪物的軀體。 那怪物嘶吼著,倒地不起。 夏景生鬆了口氣,緊握著的雙手鬆開了,唇角淌下一絲血來。 孫聞溪忙將人攙住:“景生!” 夏景生拿帕子掩住嘴,輕咳兩聲,帕麵上是黑紅的血液。 “怎會如此。”孫聞溪心疼極了,恨不能替夏景生承受這份痛楚。 夏景生心頭疑惑更甚,原本對付那怪物,他是有勝算的,可在緊要關頭,他竟犯了心悸暈眩的毛病,這才丟了先機。 “不必擔心,我的傷不礙事。”夏景生仔細迴想,“許是今兒個太累了。” 夏景生一說,孫聞溪便想起二人在包廂之內做的事,隻當自己孟浪過了頭,這才害得愛人受傷,一時間又是心疼又是自責,險些要負荊請罪了。 夏景生製止了他的討好賣乖,上前查看那怪物的屍身。 隻見那怪物的軀體化成了一堆枯骨,沒有半絲活氣。 圍觀群眾紛紛捂住口鼻,滿臉驚駭厭惡之色。 “這車次可是發生過意外?”夏景生問列車長。 “先生,不瞞您說,這趟車隔三差五就會有老人或小孩出事,要不然就是老人在睡夢中斷了氣,要不然就是小孩淹死在洗手池裏,被發現的時候已經沒命了。”事到如今,列車長也不敢再隱瞞。 列車長曾將這樣的怪事匯報給上級,得到的迴複卻是不要聲張,以免引起群眾的恐慌。 上級專門請了人,到列車上做法事, 可沒有用,還是會有老人或小孩隔三差五地離世,就連車上的乘務員,對此都已經見怪不怪了。 此番要不是涉及到寶匯銀行東家的安危,恐怕他們也隻會冷眼旁觀。 夏景生思索了一陣,吩咐道:“等到了地方,報警罷。” 怪物死後,孫其滿的臉色漸漸恢複如常,夏景生再次看去,那滿臉黑氣的狀態已不見了,折了的壽數也都補上了。 夏景生提著的一顆心放下了,隻是他胸口疼的毛病越來越嚴重,整個人都病懨懨的,提不起精神。 火車又行了一日一夜,總算到了北地。 夏景生被孫聞溪用外套裏三層外三層裹得極嚴實,連臉上都裹上了,隻剩了一雙烏溜溜的眼睛。 夏景生原還覺得他小題大做,等出了車站,被那刺骨的寒風一吹,便明白了孫聞溪的良苦用心。 孫聞溪是習慣了的,他在江城時,說話的口音總不自覺地模仿南音,這會兒說的卻是純正的北地話。 駐守老宅的仆人聽說他們要來,連夜開車到了車站。 見到孫聞溪,老仆聲音嘶啞地喚了聲:“老爺,小少爺!” 孫聞溪介紹:“這是老管家,孫祥。” 孫祥上了年紀,精神頭卻很不錯,一雙眼睛裏隱隱透著精明。 他仔細打量著夏景生,樂嗬嗬地撫掌道:“這位便是夏少爺吧,外頭冷,趕緊上車吧。” 轎車隔絕了室外的冷風,夏景生解下圍脖,拿手捂著嘴低咳了兩聲。 孫聞溪聽得真切,關切道:“景生,你的身子……” “不礙事的,將養兩日就好。”夏景生笑笑。 孫祥抬手將車窗關嚴實了:“北邊的冬天是難熬,住不慣也是常有的事。夏少爺身子弱,這一點和傅少爺倒是很像。” “傅少爺?”夏景生一時間沒反應過來,“誰是傅少爺?” “你瞧我這腦子,傅少爺是小少爺的發小,從小和小少爺一塊長大的,改日就能見到了。” 孫祥這麽一說,夏景生倒是有印象了,孫祥口中的傅少爺,是那個一直愛慕孫聞溪的傅楓。 夏景生抬手掐了把孫聞溪的腰:“還真是緣分不淺啊。” “唉喲,疼!疼!景生,你輕點兒掐,我對天發誓,我與他真沒半分私情,若有違此誓,便叫我天打雷劈。”孫聞溪豎著三根指頭,一臉嚴肅。 孫祥滿臉詫異地聽著孫聞溪起誓,孫其滿卻笑眯眯的,一臉司空見慣的模樣。第一百一十八章 孫家在北地的住處, 是一棟三層的老宅子。 老宅裝了照明用的電燈,慘白的燈光打在木質家具上, 看著有些滲人。 夏景生被簇擁著上樓, 按規矩小兩口該住在西廂。 房中透著一股久無人居住的氣息, 夏景生卻不以為意,他打量著那滿室的紅木家具:“此處的布置, 倒與江城大不相同。” 孫聞溪扶他坐下,順手將炭盆燒得更旺些:“這宅子旁的沒有, 隻有古舊的東西最多。” “你如今坐著的,就是宮裏頭的貴妃榻。”孫聞溪指了指那雕花紅木。 “宮裏頭的物件?我不信, 哪就有那麽稀罕……”夏景生抬手摸了摸紅木表麵。 “放在從前是不可能, 可眼下都新時期了,那皇宮裏的古舊之物啊,早就被人變著法兒賤賣了, 就連北地破落戶家裏頭, 指不定都藏著寶貝呢。”孫聞溪說著, 放好了泡腳盆。 肉桂與花椒的香氣熏得人暖洋洋的,夏景生靠在榻上, 不多時便睡著了。 睜眼時,天已大亮。 身上是鬆軟的被褥,夏景生渾身清爽, 想來是孫聞溪替他收拾過了。 美中不足的是,夏景生胸口處的疼痛並沒有緩解,反倒隱隱有加重之勢。 卻說孫聞溪起了個大早, 在屋外晨練,瞧見孫祥抱了一疊報紙,便從他手中抽了一份。 報紙上的內容百無禁忌,時常會登些奇聞異事,孫聞溪向來一笑置之。 可今日,有一則奇聞卻吸引了他的目光——《千年苗寨遭重創,是天意還是人為?》 那報紙上頭附有黑白照片,孫聞溪一眼便認出,那是黑苗寨…… 想起苗寨的天劫之說,孫聞溪直覺,夏景生受傷或許與此次事件有關。 夏景生的早飯是在房裏用的,並不是他不懂禮數,初來乍到就擺架子,實在是孫聞溪太過緊張,聽聞他不舒服,索性將人困在房裏,連床都不許下。 夏景生閑來無事,靠在床上看書。 許是周遭的環境過分安靜,門外仆人的議論聲傳到他耳中。 仆人甲:“這位怎麽一來就生病?” 仆人乙:“你是不是也想起這棟宅子的故事了?” 仆人丙:“小聲些,當心被人聽見。不過也真邪門,怎麽一來就病了呢?” 夏景生還沒聽出個所以然,仆人們的議論聲卻弱了下去。 “讓你們背後議論主子是非,一個個還想不想幹了?!”是孫祥的聲音。 挨了訓斥後,當班的仆人紛紛噤聲,外頭恢複了寧靜。 過了一陣,敲門聲響起,孫祥端著一個燉盅走進來:“夏少爺,這是小廚房燉的湯,清熱潤肺的,您趁熱喝了吧。” 夏景生接過湯盅,湯匙緩緩地攪動著:“祥叔,這宅子可有什麽說法?” “少爺的意思是……”孫祥遲疑地躬著腰,一雙精明的眸子讓人瞧不透。 “譬如住進來的人忽然生病,可有什麽說法?”夏景生盯緊了孫祥的表情,不放過任何一個細節。 孫祥臉色驟變,一臉為難。 夏景生慢條斯理地喝著湯:“說實話,我最討厭旁人騙我。” 孫祥隻得將事情的原委和盤托出。原來這孫家老宅,有一個北地人人皆知的說法。 人們說老宅有靈,若是孫家人領迴來的伴侶不為老宅所接納,在宅中住上一晚便會生病。 孫祥這話說得戰戰兢兢,生怕夏景生會生氣。 可夏景生卻隻是輕聲一笑,“看來,我不是老宅滿意的人選。” 孫祥低垂著頭,隻言不發。 即便孫祥嚴令今日之事不可宣揚,孫聞溪還是知道了。 孫家的仆人從未見過他發那麽大的火,個個低頭挨訓。 夏景生聽見動靜,推開房門,走下樓梯。 孫聞溪抬眼一瞧,登時緩了臉色:“怎麽下來了,還穿得如此單薄。” 他解下那帶著體溫的大氅披在夏景生身上:“當心受涼。” 夏景生握著他的手:“哪就那麽嬌弱,我沒事,你這是……” 參與議論的仆人都被扣了工錢,一個個垂頭喪氣的。 夏景生出麵圓場:“不過是個說法,我沒放在心上,你倒生起氣來了。” “總該讓他們長些教訓,知道什麽話該說,什麽話不該說。”孫聞溪當著眾人的麵,一把把夏景生抱起來,“我的人,誰敢議論。” 夏景生覺得自己就像那用美貌迷惑了君王的妖妃,隻怕日後孫宅的仆人見了他,都得當稀世珍寶給供起來。 而此時的傅宅,傅楓卻氣得砸了手邊的白玉瓷碗:“我讓你收買孫家下人散播謠言,你是怎麽辦事的?!” “啊喲,我的好少爺。”仆人苦著臉,“您是沒瞧見啊,孫少發了好大一通火,把那些個下人全都罰了,他們被扣了半年的工錢,這會兒全在哭呢。” “溝兒哥竟然為了那個賤人……”傅楓一聽是孫聞溪的手段,頃刻間六神無主。 他惶然起身:“你們沒露出馬腳吧,若溝兒哥知道是我做的,定會厭了我……” 傅楓來迴踱著步:“不行,我得去孫家看看。” 想到能見孫聞溪,他立馬歡欣起來,臉上的愁色也一掃而光。 “你幫我瞧瞧,哪件好看。”傅楓拿著衣裳在身上比劃。 小廝在一旁瞧了,討好道:“少爺,您穿什麽都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