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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佶大修土木還嫌不過癮,聽聞江南景色好,一個念頭閃過,讓人將禦苑裏許多奢侈的建築一起毀去,從南方征來無數工匠,讓他們仿照江南與兩浙的白茅草屋,在禦苑裏蓋草棚子,又建一些村居與野店,讓太監與妃子、大臣們在裏麵做農民農婦,店小二,老板娘,戲子,商販,客人。


    還不要緊,他又弄來仙鶴、錦雞、狼、狐狸的什麽,許多珍禽異獸,每一樣動輒成百上千,一起放在苑中。每到秋風夜靜,裏麵野鳥在叫,狼在嚎,烏鴉在悲啼,若真在野外也就算了。


    可是宋朝皇宮為了表示親民,就坐落在東京城正中間,四周都有居民。


    趙佶聽了很喜歡,有了那麽一點野趣。但禦苑外麵的百姓生生讓這些禽獸叫聲吵得連覺都睡不著,甚至裏麵還關著一些老虎之類的猛獸,省怕他們逃出皇宮,傷害到他們。


    其實也不要緊。


    宋朝製度很古怪,那怕趙佶不理朝政,國家機器照樣運轉。


    例如張叔夜就將海州打理得很好。


    但你是皇帝,得做一個樣子。


    趙佶卻好,在皇宮裏折騰不夠,還跑到外麵折騰。


    外麵美妓多啊,有李師師,有張師師,有王師師,有時候迴來了,有時候整夜未迴,但遇到朝會,太監又不能說皇上出宮狎妓留宿於娼家,隻好根據趙佶意思說皇上得了瘡痍,不便出朝,大家散會吧。


    這件事的真相漸漸被人知。


    曹輔終於看不下去。


    雖他大半年未進言,因為惹了一些人不快,薪水未斷,各種福利克扣下去。宋朝官員薪水是一部分,福利又是一部分,還是占據著大頭,一家人過得很苦,這也是許仙看到他家幾人滿臉菜色的原因。


    但他是一個清流,忍不住責問趙佶,你這樣下去,對得起祖宗嗎?


    趙佶大怒,派王黼與餘深審問曹輔,餘深問,你這個小官,何敢論國家大事?


    曹輔道,你們這些大官不敢說,隻有我們這些小官說。你們這種人就根本不配做宰相,國家遲早亡在你們手中。


    王黼與餘深大怒,將曹輔抓了起來,關進大理寺。曹輔對此早就料到,讓兒子帶著妻子與女兒返迴老家福建,曹紳還沒有走,曹輔被流於郴州管製。


    曹紳說到氣憤處,目眥欲裂。


    許仙卻笑笑,曹紳接受不了,卻在許仙預料之中。


    安慰道:“曹公子,曹大人盡了力,更盡了臣子之力,但有的事非是盡力就能辦到的,比如對牛彈琴,還要試圖讓牛學會彈琴,你認為可能嗎?不過祖宗家法,刑不上士大夫,曹大人盡忠敢言,下了大獄,又流於郴州管製,對於士大夫來說,已到了極限,這樣一來,你父親與你一家反而會太平無事。不然後果更糟。你父親又是福建人,郴州接近五嶺,天氣濕熱,但對你父親並無妨礙,這是幸事,非是禍事。故你父親這才從容將家事安排後進諫,從容聽候處分。”


    “難道就聽任奸臣當道?”


    “不但有奸臣,還有……”許仙想說金人,不過遼東對於宋朝來說,有些遙遠,恐怕曹輔在此,知道得都不多。


    忽然想到一件事。


    這個世界與他前麵的世界有很多不同之處,但有很多相似之處。


    前世許多人歎息宋朝的滅亡。


    原因很簡單,宋朝政治開放,雖武功不足,重視內治,民風開放。如航海行商移民,唐明是禁海禁止百姓出國,但在宋朝鼓勵百姓行商,鼓勵百姓出海,甚至設了許多律法保護海客,對流民管理也鬆散,許多百姓因為人口增漲,移居於南海各島嶼,若無金人南侵,人口增漲速度更快,遷居於南海各島嶼的百姓會更多,隻要一兩百年,南海諸島中國人就會成為主流,若這個變化發生,對整個華夏會形成翻天覆地的影響。


    若無金人崛起,宋朝就不敢打幽雲十六州主意,隻能集中精力對付西夏,說不定專心替劉法複仇,西夏雖有察哥,實際岌岌可危,隻要宋朝再磨上二十年,西夏滅國可能性在九成以上。得到西夏,會得到大量騎兵,那麽所有兵力會專注於北方,女真人再崛起時,未必能成功南下,也就是二十年時光,世界曆史會改變……


    有人惋惜。


    然而可曾想過一件事,趙佶父子皆不是東西,相反的,趙構雖不是玩意,他也重視內治,若無金人南侵這個危機,宋朝會不會從內部雪潰?


    “仙哥哥,還有什麽?”


    “曹娘子,還有的東西可多啦,人口多,土地少,兼並嚴重,國家承平日久,文恬武嬉,寺觀遍布各地,幾百萬僧道不耕不織,不要說你父親僅是一個秘書省正字,就是君明臣賢,宋朝的問題多多,況且現在,你們還是安心迴福建去吧。”


    福建好啊,金人南侵,呆在江南都不安全,金人屢屢將大軍揮江而過。至於人煙稠密的兩淮,生生變成了閑田(兩交戰國邊境地區,因戰爭因素,沒有人煙,土地荒蕪,故稱閑田)。但福建卻沒有遭到侵犯。


    說了一會話,各自迴房休息。


    曹家四口又累又急又苦,一路擔驚受怕,睡得早。許仙繼續盤坐於床上,吐納修練。


    就在許仙剛要準備休息時,忽聽幾間房外曹紳怒喝:“放下我妹妹。”


    許仙急忙穿上襪子鞋子,走出來。


    也有其他人出來,曹紳穿著裏衣,站在寒風裏,憟憟發抖,估計他也不知道冷了,仰頭看著屋頂。


    “曹公子,怎麽一迴事?”


    “我剛才入睡,聽到隔壁小妹屋中有聲音,我爬起來,看到兩條黑影杠著我妹妹,上了屋頂。”


    “你不要急,”許仙說完,爬上一顆樹,借助大樹,上了屋頂,這時更多的客人驚動,許仙未看他們,而是眺望著遠方,好在今夜雖冷,天氣卻很好,月白風清,在上半弦快要落山的半輪明月裏,能看到很遠的地方。


    遠處是鱗次櫛比的房舍,這也是人火爆漲的結果。


    零壁僅是一個縣城,但因臨近汴水,人口增加速度快,許多百姓城中住不下去,便象京城那樣,向城外蔓延,城牆漸漸失去作用,又在內腹地,於是官府索性不修城牆,許多城牆倒塌了,這給歹人行兇提供了條件。


    許仙還在極目搜索,三更時分,零壁終不是京城,街上行人很少了,要麽碼頭上一些船泊過來,有些船客上岸吃些小酒暖和身體。於是驚得幾隻家狗不停地狂吠。


    看了好一會,終於看到遠處兩條人影從一小巷中閃出,其中一個人影肩上扛著一人。


    但這個人影扛著曹櫻,卻箭步如飛,想來身手不弱。


    許仙道:“曹公子,莫急,我看到他們了。”


    說著從屋頂上飛步躍過,向他們追下去。


    秦素兒說俺們會生生世世糾纏不休,許仙僅是一笑。美妹,可以欣賞的,但做為妻子,許仙會望而卻步。


    當時他也想過,他要找什麽樣的妻子,就浮現出曹櫻的樣子,長相不是特漂亮,可也清秀,至少不會讓自己反感,更無妖媚之氣,而且家教好,嫻雅乖巧。


    非是他喜歡曹櫻,隻是大約給自己定了一個標準。也不可能喜歡曹櫻,太小了。


    不過這也證明他對曹櫻的好感,而且曹櫻聲聲仙哥哥,也讓許仙歡喜。


    許仙背後不安定因素太多,故做人態度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然而為了這個小姑娘,許仙今夜終於破例。


    客棧的聲音漸漸遠去。


    許仙隨著那兩身影一路向西狂追,屋舍漸漸稀少,到了郊外。


    又看到兩條人影背著一個女子,於一處野丘崗碰麵,嘀咕幾句,向西逃去。


    四人看到許仙,未敢停下,離縣城太近,他們怕還會有人追上,於是輪流背著二女,繼續向西跑。


    許仙也不急,在後麵吊著。


    這樣下去對他是有利的,四人無論身手如何,曹櫻雖小也不重,可遠路無輕擔!時間長了,四人體力會嚴重消耗,跑得越長,對自己越有利。


    各懷著心思,一前一後,向西狂奔,前麵就是一條小河,這裏離零壁城有十幾裏地了,河上一座石橋,到了這裏,人煙更加稀少。有莊稼地,可荒地多了起來。


    許仙忽然想到去年春天的事,前麵就是……


    怕有意外,終於大踏步加快了速度,急追上去。


    四個人影湊了湊,似是在商議,先是過了石橋,兩人背著兩個少女繼續向西逃跑,兩人留了下來。


    月亮漸漸向地平線落,光線瞬間變得昏暗。


    許仙氣喘籲籲地越過石橋,對麵兩人同樣也不好,站在哪裏大口喘著粗氣。


    看到許仙來了,其中一人喝道:“小子,你好大膽,敢管我們聖門中事!”


    又是魔門,許仙最不願碰的就是他們。


    若非是曹櫻,他可能會抽身而退。至於俠客的啥,見鬼去吧。


    他說道:“你們放下兩女子,我帶她們迴去,各不交涉。”


    兩人翹首向許仙身後看了看,小河兩邊地勢平坦,能看到很遠,見無其他人,同時大笑起來,一人道:“小子,你是誰啊,說話口氣不小。”


    許仙稍稍走近,拱手道:“兩位壯士,小子也是無奈,其中一個小娘子乃是我的表妹,還望兩位好漢饒過則個,小子願意用錢將她贖迴。”


    “你有多少錢啊。”一人嬉皮笑臉道。


    “小子有這個,”許仙從懷中假裝掏了掏,掏出一錠金子,足有十幾兩。


    這玩意兒可值不少錢,兩人眼中同時放出貪婪的光。


    許仙將金子捧著,遞向他們,就在其中一人剛要伸手接過來的時候,許仙另一隻手抽劍而出,撥劍式,大江東去,一劍光寒,象是大江自峽穀中出,氣勢洶湧地衝向這個瘦高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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