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心裏祈禱這一家子是虔誠信徒,能有所共鳴。“聖典……吸血鬼口述聖典不會吐血嗎。”“咳咳,不會。”沒想到克洛的重點會是這個,何塞說:“我們都是被天使所庇佑的人,我也曾是人類。”“……那你要向天使發誓,絕不傷害我們。”克洛一字一頓地說,眼中的恐懼沒有消失,但他仍舊在努力保護自己的弟弟。“好,我發誓。”何塞的語氣十分認真。然而,這層愈發和緩的氣氛被牢房外的笑聲破壞,何塞騰地站起身,克洛慢了幾拍,拉扯著奧爾向後縮去。“你在跟自己的食物談心,太好笑了,何塞·伊諾。”威拉德穿著一件敞領的絲綢襯衫,拎著一個酒瓶,領口還有未幹的酒液,像從宴會中途跑到這兒來的模樣。“威拉德。”何塞瞪著欄杆外的吸血鬼,“塞拉米亞斯殿下庇護不了你,你犯下的過錯太多了。”“沒關係。”威拉德攤開手,“我有了更偉大的事業,哈哈,不需要在那位殿下的衣裙下躲著了。你的表情真有趣,像在說‘博納塞拉獵人就在帕托,你跑不了’——可我已經跑了第二迴,用血魔法,沒人抓得到我!”血魔法。何塞沒聽說過這麽個玩意,也不知道它跟真正的魔法有何關聯,不過威拉德能從他們眼前消失多半也是依靠它。“你想怎麽樣?”“你麽,消磨時間的餘興罷了。你覺得我為什麽要把你和他們關在一起?”威拉德惡毒跟幸災樂禍的語氣各半,“你的眼睛已經變成渴血時才會變成的紅色,所以我猜你餓了,替你準備了食物。”他笑道:“新鮮,年輕。怕你不夠吃,所以準備了雙份。”何塞睜大眼睛,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自己身體的變化。他正在感到饑餓,這種渴血症狀突如其來,宛如令他恢複了一個年輕吸血鬼該有的渴求血液的頻率。而這個時間就是現在。“威拉德!”何塞憤怒地握住拉杆,手被上麵的銀灼燒,他被迫立刻鬆開它。這是專門用來關吸血鬼的牢籠,而何塞也是頭一次覺得被銀所傷這麽疼痛。他曾經能夠徒手勒斷銀質項圈,現在卻連碰都碰不得。“為了防止你白費力氣,友情提醒,這籠子你是絕對打不開的。”威拉德欣賞著何塞的怒容,笑道:“享受你的餐點吧。”第五十章威拉德留下放肆的笑聲和腳步聲離開灰暗的牢房走道,牢房沒有門鎖,但在何塞嚐試想用魔法破壞欄杆卻沒能做到後,他就知道威拉德說他出不去的意思是什麽了。法術對這些銀柵欄失效,有禁魔符文雕刻在這些銀質欄杆上。何塞強迫自己閉上眼睛。——冷靜。他清楚自己將要經曆一段難熬的時間,並且還是他此前從未經曆過的——強烈的渴血症狀。在被養父“轉化”後,他麵對的第一個渴求鮮血的時刻就被塞拉米亞斯女士賜予的始祖之血化解,自那以後何塞就非常謹慎地定期進食,從未再讓自己陷入困境,直到從庇護所被弗林特帶離。現在他有些弄清楚了,他的養父布雷克·科羅塔將自己的血給了他,謊稱這是轉化儀式的做法,其實是在用高位血族的血壓製他原本的力量。然後,得知自己子嗣死去的塞拉米亞斯女士來到他們居住的深山附近,“機緣巧合”地給予他祝福,一方麵是緩解他的渴血症狀,而另一方麵則是繼續用始祖血液來延緩他血脈覺醒的時間。恐怕這一迴委托博納塞拉獵人將他帶來帕托,其中一個原因也是為了繼續加固這層封印,隻不過她沒有想到他們在薩利維亞遇到的危機加速了祝福印記的淡化。為什麽要這麽做,壓製他的力量對他們有什麽益處嗎。何塞摸向自己後腰,然而祝福印記不是紋身,他摸不到皮膚上有什麽異常,但他猜測印記已經消失了。是拉爾修給他的藥加速了始祖之血在他體內的清除嗎,若是如此,他本該恢複力量才對,可事實就是他重新變得跟二十年前一樣,仿佛變成一個剛剛被轉化的新生兒。這時,鑽心刺骨的幹渴感已經追上何塞,先給了他當頭一棒。何塞捂住嘴,不敢去看跟自己處在一個監牢裏的兩個人類孩童,腳步虛浮地迴到角落,把臉埋在膝蓋撐起的手臂間。“我絕不會傷害你們,不要害怕。”這是他剛剛的誓言,何塞再次重複,卻少了些底氣。追求血液時的吸血鬼,他們的舉動猶如野獸,這出自於想要“活下去”、“不想變成食屍鬼”的求生本能,何塞無法說出那種自己能夠忍受饑餓的風涼話。他沒嚐試過,不能妄下論斷。但不去進食,他會變成食屍鬼。他不能發瘋,他還有————還有沒有弄清楚的事,還有想要見到的人。……。水的聲音。唿吸的聲音。泥土的氣味。人的氣味。在渴血症狀發展的二十四小時內,身體機能會成倍增長以滿足獵食需要,想把自己當作一塊石頭的何塞已經直觀感受到了。他能聽到距離很遠的、外麵的風聲,風吹過樹葉的沙沙聲,但這些不足以讓他判斷自己的位置,他的注意力在向別的地方偏移。何塞現在的感官無比清晰地反映著自己的身體正在渴求血液,仿佛失去血液的滋養,身體中某種重要的東西正在慢慢流失。他在黑暗的角落裏縮緊身體,好像這樣能讓自己不被牢房中兩個活著的生命侵擾,而事實上,克洛跟奧爾的氣息縈繞在他周圍,無時無刻不提醒著他,這裏有食物。隻要吸血,他就能保持理智,隻需要一點點血……何塞緊咬住自己的嘴唇,驅散這個邪惡的想法。他不會去傷害人類,這也許跟自己的善意和正義感無關,也不是為了不讓威拉德得逞,隻因為如果這樣做,在瘋狂的饑渴之中他極有可能殺死他們,變成了一個加害者。人類跟惡魔的區別在於前者能夠控製自己,後者隻能化為欲/望的野獸,他是人類,自始至終都是,他不會被惡魔之血扭曲心性,不會向那種東西低頭。孩子們的叫聲不見了,但唿吸聲仍在,是害怕到不敢出聲了嗎。何塞心想,畢竟那個惡棍已經戳穿他現在正在渴血,理所應當會把他們當做食物。——血是生命之流,是精神的載體。吸食鮮血,是吸血鬼在與人類交易生命。這句話是誰說的來著,是他在書上看到的,還是養父對他說過的,何塞已經不太記得了。可交易並非掠奪。何塞拚命把自己的注意力從吸血衝動拉迴到逃脫此地上麵,他抬起臉,盯著豎立在牢房前方的銀質欄杆。他撕下自己襯衫的一塊布料,再度起身靠近它,這次他試圖隔著衣料掰斷柵欄,但不出意料的是它不僅是銀質的,上麵還有魔法符文來阻擋他人的破壞。牢房中的魔法彈開他的手,何塞心想果然沒有這麽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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