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川悠緩緩搖搖頭,除了笑容外,臉上沒什麽其他的表情。


    這麽短時間,麵對如此巨大的轉折……他當然能理解皮斯克受到的刺激有多大。


    “沒有功勞也有苦勞麽……”


    “但換句話說,正是因為組織存在,你才能有今天的局麵。”


    “所以,你心裏的那場夢也該醒醒嘍,其他的部分等到了黃泉再繼續做吧。”


    說著,白川悠的嘴角翹起一個惡意滿滿的弧度。


    他的指尖,緩緩朝扳機扣下。


    見此,皮斯克發出一聲窩囊的求饒音節,嚇都差點沒嚇死,整個人仿佛馬上就能流出眼淚來。


    可謂是把貪生怕死演繹到極致。


    下一秒,扳機被扣下。


    然而,讓他沒想到的是——


    撞針撞擊到槍機內壁,炸出一聲怪異的聲響,並沒有子彈射出。


    這一槍是空槍。


    袖珍手槍裏壓根沒裝子彈。


    可即便如此,皮斯克也幾乎被嚇的呆住。


    他有些愣愣的看向後視鏡,就看到白川悠已經把雙眼眯成一條縫,不帶惡意的壞笑起來。


    讓剛剛嚴肅又緊張的處決氣氛,全都變得像是一場玩笑:


    “雖然很想說出這種滅口一樣的台詞,來過過癮……”


    “但,我其實早就寫了段程式,攔截了電視台的實時轉播信號,把這段視頻給截下來了。”


    “至於攝像機本身,也被我派人砸碎,完全沒保存下一丁點的錄像。”


    “所以……你很幸運,皮斯克,用不著去黃泉了。”


    “……”


    皮斯克已經完全呆住。


    豆大的冷汗從額間滴落,他訥訥說不出話來。


    好幾秒過去,他才緩過神來,意識到情況再次反轉了。


    看著白川悠一點點收起手槍,他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仿佛剛跑完馬拉鬆那樣,終於勉強能發出聲音:


    “唿,克什瓦瑟,你這個玩笑設計的可一點都不好笑。”


    “年紀大的人可經不起驚嚇,我剛才差點以為自己要交待在這了……”


    皮斯克擦擦冷汗苦笑起來,臉色稍微恢複一些。


    “……如果這段影像真的被電視台轉播出去,恐怕我會遭到那位先生下令滅口吧。”


    白川悠聽到這話,有些好笑的聳聳肩:“不是恐怕,那位先生已經要動你了。”


    “啊?”


    皮斯克有些無法理解的愣了一下,似乎沒太明白他的意思。


    白川悠挑挑眉,換了個更加舒服的姿勢,靠在後座上:“你難道還沒發現麽?皮斯克?”


    “身為組織的高層,應該有最起碼的判斷力,是吧。”


    “但那位先生明知道你是匹上了年紀的老馬,卻還讓你去馱根本馱不動的貨物……擺明就是想借機會刁難你,把你順理成章的葬送掉。”


    “這……”


    聽到這一驚人的事實,皮斯克有些不可置信的頓了頓。


    白川悠這時繼續說:“比你有能力的成員大有人在,但卻偏偏是你來執行……”


    “假設今天來的是琴酒,那麽沒人會幫你把關不說,而且你的任務失敗後,那位先生必然會第一時間下令,讓人滅掉你。”


    “……所以你就盡可能的感謝我吧,感謝我幫你撿迴一條命。”


    他攤開雙手,狀似輕鬆的說著。


    同時開始對皮斯克施加心理暗示。


    皮斯克則深吸一口氣。


    他拿出幹淨的手帕擦去冷汗,一言不發,但隻是為了掩飾心頭的震驚。


    克什瓦瑟帶來的情報,信息量有點太大……


    那位先生居然要想他的命。


    這個消息對他來說,簡直就像一把尖刺紮進心口。


    皮斯克說不出話,無法組織語言,如鯁在喉。


    他不覺得克什瓦瑟在騙他。


    他一條命都在對方手裏捏著,想殺就殺,這個時候騙他根本沒有任何意義。


    但同時,他也想不通,那位先生為什麽要擼掉他。


    雖然有很多方麵,自己的行為確實很自私……


    但,再怎麽說。


    自打創立組織到現在,自己也算是個元老了。


    將大半輩子的時間貢獻給組織,為了幫那位先生實現夙願……結果,對方迴過頭來就這樣報答他?


    刻意刁難他完成任務,還打從一開始就想要殺他?


    想到這,皮斯克感覺心頭有股無名業火。


    但很快,他又想到一個十分重要的問題:


    “不過……克什瓦瑟,你為什麽要幫我呢?”


    “扶我這老頭一把倒是不要緊,但你這等同於間接違背組織的命令……”


    皮斯克說完有些猶豫,似乎是害怕說錯話惹惱白川悠。


    但好在,白川悠在這方麵算得上不拘小節。


    在皮斯克的注視裏,他露出微笑,慢悠悠道:


    “我來幫你,原因很簡單,因為我們同病相憐。”


    “同病相憐?”


    皮斯克有些錯愕,隨即眼神變了變。


    “難道說,組織也想刁難你,對你出手?”


    白川悠點點頭:“正是如此。”


    “有人老早就在想著給我穿小鞋,這次甚至勾結那位先生,想要讓咱倆死在一塊。”


    “所以我聽到風聲,早就做好了準備撈你的打算——攔截程式是我早就寫好的,在黑暗中給吞口重彥下毒也是我做的,你現場掉落的子彈和沾滿火藥味的手帕,我也好心的幫你迴收幹淨……”


    “唉,不得不說,幫外行人擦屁股確實有夠累的。”


    說這話時,他故意加重語氣,意有所指,就好像是剛幫一名小學生指導完功課,很心累似的。


    皮斯克不禁老臉一紅。


    沒想到對方為了救他,居然做了這麽多。


    同時,他也驚訝於白川悠話中的內容。


    有人老早就在給他穿小鞋……


    說明克什瓦瑟老早就開始和組織的某些人對著幹了?


    而且,除此之外,他當然知道對方這樣說,是為了什麽。


    多半是在詢問他的站隊立場問題。


    也就是,要不要把所謂的“同病相憐”升級為“同仇敵愾”。


    好歹經曆的也多了,這種事情他還是懂的。


    不過,站出來充當出頭鳥什麽的,他本能的還是很抗拒啊。


    皮斯克心裏,其實隻想過平靜的生活而已。


    都一大把年紀了,權力鬥爭啊,內部革命啊,組織政變啊什麽的,他真心不想參與。


    但克什瓦瑟又是他的救命恩人,這樣甩出一句拒絕似乎也不太好……


    而且躲過了這一次,上麵說不定還有下一次刁難。


    這會拒絕了克什瓦瑟,那下一次還能得到對方的幫襯和庇護麽?


    總而言之,皮斯克很猶豫。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


    似乎是看出他的猶豫,白川悠終於再次開口,用輕佻的語氣似笑非笑道:


    “喂喂,我說了半天,你也說點什麽啊,皮斯克。”


    “……還有,錄像看夠沒有?看夠了記得還我,我迴去還要在電腦裏多備份一些呢。”


    這句錄像的心理暗示一出,意思根本再明顯不過。


    他犯罪的錄像還在克什瓦瑟手裏,相當於大半個命根子。


    隻要對方一個念頭,不經意的泄露錄像,自己隨時都能完蛋。


    想到這,皮斯克臉上的猶豫瞬間變為苦笑。


    年輕人還真是性急啊。


    一點考慮的時間都不留給老人家……


    很快,在白川悠的注視中,他帶著靜靜的決意,迴看向對方:


    “唉,既然你都說到這個份上了,克什瓦瑟……”


    “從今天起,我這把老骨頭就和你聯合,任憑你驅使,需要的話我會隨時效力。”


    “至於那段影像,還請你務必替我保管好,永遠埋藏在沒人看得到的黑暗之中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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