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國》中有劉備三顧茅廬的故事,這次王猛也學劉備,但他請的不是諸葛亮,而是他的獄友劉振東。在王猛眼裏,劉振東真是一個人才。

    王猛跟劉振東同在新疆生產建設兵團農六師新野監獄服刑,有五六年的交情。劉振東是那種特別能籠絡人、特別會利用人、特別會巴結人的人。劉振東幹了6年的大組長,認識很多幹部和犯人,可以說,關係網特別廣,就是現在,他也跟很多刑釋人員保持著聯係。

    劉振東是廣西省平果縣人,離桂林不遠。桂林離雲浮就幾百公裏。劉振東多次請王猛去廣西玩,但王猛的意思是等口袋裏麵裝滿了錢再去找他玩個痛快。從雲浮坐長途汽車到桂林需要七八個小時,王猛隻帶了十萬塊現金就出發了。

    出了桂林汽車站,王猛掏出手機正準備給劉振東打電話。

    “別浪費電話費了,猛哥!”聲音非常熟悉。

    王猛順著聲音的方向抬頭,一下子就看見了劉振東那惹人喜歡的臉。劉振東高個、平頭、身材魁梧,算得上是個英俊男人,但這人心狠著呢。

    王猛:“出來半年了,在哪兒發財?”

    劉振東:“發個屁,無業遊民一個。看猛哥的樣子,倒像是發了。”

    王猛笑笑:“發了點小財,但我想跟兄弟一起發點大財,就看兄弟對發財有沒有興趣。”

    劉振東立馬給王猛來了一個擁抱,說:“好兄弟。”

    劉振東騎了一輛豪豹摩托車,發動引擎後,王猛在身後道:“三個月後,咱們也弄一輛寶馬玩玩。”

    天已經黑了,豪豹摩托車轉了幾條街,正要穿過一個小巷子,停下了。劉振東很急的樣子,“猛哥,先在這兒等我一下,我急得不行了。”劉振東東看看、西看看,到處找隱蔽的地方。王猛知道他是去方便,就在摩托車旁邊等著。王猛戴一副斯文的眼鏡,現在給人的感覺就是一文弱的書生,並且口袋裏還有點錢。離自己大概50米左右的地方,一根電線杆的下麵,站著兩個年輕人,抽著煙,正左顧右盼。這時,那兩人剛好看見了王猛,並相互嘀咕了一下,然後朝王猛這邊走來。王猛一下子明白了,這是兩個搶劫犯,心裏罵道:“劉振東這個王八蛋八成是掉進茅坑裏去了,還不迴來。”王猛知道自己幹不過這兩個人,但他沒有慌,眼睛迅速地掃視了一下周圍的環境,發現離自己不到5米的牆角處,有一把生了鏽的鐵鍬,可能是哪個環衛工人留下的。已經來不及了,兩個人已經圍住了他。高個兒先開口了:

    “兄弟,別喊,要不然老子一刀捅了你。”

    那高個兒果然亮出了一把亮閃閃的匕首。他身邊的矮個兒也說話了:

    “兄弟,我們是求財,不是害命,麻煩你配合一下。”

    王猛心裏罵道:“他媽的,現在國民素質都提高了,連他媽幹搶劫的也變得有禮貌了。”

    兩把明晃晃的匕首放在了自己的脖子上,那還有什麽商量的餘地。王猛隻好拿出錢包,遞給了高個兒。那矮個兒又笑道:

    “兄弟,挺配合的啊,不過這車咱們也征用了,麻煩你讓一下。”

    王猛:“兩位兄弟,錢你們拿走,不過這車不是我的,開走了我沒法向我兄弟交代。”

    王猛已經看見劉振東了,向他使了個眼色,故意沒話找話,拖延時間。劉振東的手中已經多了一根木棍,

    “兄弟,學人家搶劫呀。”

    劉振東拿著木棍在空中晃來晃去,隻是想嚇唬嚇唬他們,心想,兩個對兩個,做賊的始終是做賊的,肯定心虛,量他們也不敢怎麽樣。兩個搶劫犯相互看了看,然後笑道:

    “誤會、誤會!”

    那高個兒笑嘻嘻的把王猛的錢包遞給劉振東,劉振東沒想到這是個陰謀,放鬆了警惕,伸出一隻手去拿錢包,哪知那矮個兒突然抱住了劉振東的腰,高個兒也趁機奪走了劉振東手中的木棍,然後一拳打在了劉振東的鼻子上。劉振東捂住鼻子,感覺手上黏糊糊的,心想出血了,一下子火了,一個擺拳打在了矮個兒的下巴上,那矮個兒頓時倒在了地上。劉振東和那高個兒你一拳我一拳的一陣廝打,最後兩人抱在一起,都躺在了地上,誰都沒有製服誰。

    一般在開始打架的時候,腦袋還算清醒,都沒打算殺人。那矮個兒從地上爬起來的時候,發現自己的兩顆牙被打掉了,這時他已經起了殺心。劉振東看見那矮個兒拿著匕首向自己衝過來,而自己又動彈不了,心想,這次真要去見馬克思了。正在他絕望之際,那矮個兒突然倒下了。那把生鏽的鐵鍬原本被哪個環衛工人放在牆角邊的,現在卻插在了那矮個兒的脖子裏。

    王猛從矮個兒的脖子裏抽出那把還在滴血的鐵鍬,現在已站在了劉振東和高個兒的麵前,兩人都傻眼了,都沒有了力氣,都鬆開了手。劉振東緩緩地從地上爬起來,站在王猛身邊。那高個兒現在像個龜孫子一樣,蹲在地上,兩眼恐懼的看著王猛。

    “東哥,把我的錢包拿迴來。”

    聲音很輕,但劉振東感覺這句話很有分量,照辦了。蹲在地上的高個兒不但歸還了王猛的錢包,還把自己身上所有的錢都拿了出來,求饒道:

    “大哥,小的有眼不識泰山,別殺我”。

    “閉上眼睛,然後從一數到一百!”聲音聽起來很斯文。

    但對高個兒來說,這聲音就是命令。他完全照辦了。當高個兒剛剛數到18的時候,王猛對準高個兒的腦袋又是一鐵鍬,那動作就像劈柴一樣。幹完這事,王猛來迴轉了兩圈,最後找來了裝垃圾的兩個黑色袋子。5分鍾後,兩具屍體和那把鐵鍬被裝進了袋子裏,袋子被封了口,然後又綁在了摩托車上。

    “這附近有山嗎?”

    “有!”

    “找個地方把屍體埋了,記住,坑挖深一點!快走吧!”

    “猛哥,你不跟我一塊兒走嗎?”劉振東感覺自己的腿還在抖。

    “這車坐不下,這兒我還要處理一下,完事了到這兒來接我。”

    王猛從摩托車的箱子裏拿出剛才在車站買的兩瓶礦泉水和一塊毛巾,劉振東深吸了兩口氣,載著兩具屍體向山上走了。

    地上留的血跡不多,王猛用礦泉水把毛巾打濕,把血跡清理幹淨。然後把毛巾丟在附近的垃圾堆裏,又來迴走了兩圈,覺得沒什麽可疑的了,就站在剛才那個電線杆旁等劉振東。這兒比較偏僻,大約每隔30分鍾才會有一輛車經過。

    3個小時以後,劉振東迴來了。

    2個小時後,王猛到了劉振東家。

    已經是淩晨5點鍾,兩人卻沒有一絲睡意。茶幾上堆滿了零食,幾瓶白酒,一些鹵菜,這些都是劉振東白天買的。

    劉振東首先自個兒喝了兩杯,吃了幾口菜,然後倒了一杯酒問王猛。

    “猛哥,我知道你不喝酒,今天要不要來點?”

    王猛深深的歎了一口氣:“我從沒想過我王猛會殺人,也許是命中注定吧。”

    “猛哥,謝謝你剛才救了我一命。以後你就是我大哥。”

    王猛:“兄弟,你知道人生最大的悲哀是什麽嗎?”。

    “很簡單,沒錢咯。”

    王猛:“以前在監獄裏的時候大家都說,人生最大的痛苦莫過於失去自由,像我們這種剛剛獲得自由的人本來應該感到很幸福的,對吧。可惜我錯了,大家都錯了。我出來快半年了,我感覺我比呆在監獄裏麵還痛苦。對一個男人來說,人生最大的痛苦不是失去自由,而是失去男人的自尊。我父母親60多歲了,還在外麵打工,你知道為什麽嗎?因為他們的兒子沒本事,養不活他們?作為一個男人,不會掙錢,沒有社會地位,30歲了,還沒有老婆,甚至連個女朋友都沒有。現在村子裏的人都在看我的笑話,看我爸爸媽媽的笑話。親戚朋友都說我變了,變得不愛說話了,我確實不愛講話,因為我無話可說,因為現在還輪不到我講話。作為一個男人,雖然有了人身自由,但我挺不起胸膛做人,活得沒有自信,你不知道這真他媽什麽滋味!”

    “猛哥,你說的我全懂,全明白。”劉振東又喝了一杯。

    王猛:“正當我心灰意冷的時候,老天爺又給我送來了希望。你知道嗎,我中了一百萬,我從來不相信天上會掉餡餅,這次餡餅竟砸在了我頭上。現在老天爺又逼我殺了人。看來這一切都是安排好了的。我是沒有退路了。兄弟,這次我是專程來請你的,我請你來跟我一起打天下。”王猛向劉振東伸出了手。

    劉振東思索了10秒鍾也伸出了手。

    兩人握手。

    “猛哥,我隻有一個條件。”

    “說來聽聽!”

    “以後叫我振東就行了。”

    “好,振東,準備一下,咱們後天去一趟河南。”

    “幹嘛?”

    “找一個朋友。這人你也認識,叫方威。”

    “哦,是不是少林寺那個,特別能打。”

    方威也是王猛的獄友,28歲,曾在少林寺練過功夫。那時在新野監獄的時候三天兩天打架鬥毆,有一迴劉振東夥同5個小組長要去收拾他,結果卻被方威收拾了。劉振東雖然是幹部的紅人,勢力很大,但從那以後,他再不敢去招惹方威,因為方威是個不要命的家夥。

    方威這個人脾氣很怪,不跟任何人接觸,但跟王猛關係鐵得很,按監獄裏麵的話講,他們兩個是“磁器”,所謂“磁器”,就是兩個人像磁鐵一樣吸在一塊兒,比好朋友還好。原因是這樣的,由於方威經常打架,打架就免不了要受處分,就要寫檢查,為了嚴懲方威,每次幹部都要求方威寫出1萬字的檢查,方威隻是個小學文化,讀書時最頭痛的就是寫作文,要他憋出1萬字的檢查簡直就是要了他的命。方威到處請人給他寫檢查,但誰都不願意,這種事有了第一迴就有第二迴。也有幾個願意寫,但他們趁機向方威勒索兩條最好的那種雲煙,那可是兩百多塊呀。王猛是個知識分子,很看不慣那兩個要煙的犯人,一氣之下把活接了過來。並承諾以後方威的檢查他一個人全包了,而他王猛一根煙都不要。王猛是個不抽煙的人,後來方威就找來1箱方便麵送給他表示酬勞,王猛堅決不要,說:

    “我替你寫檢查不是圖你的東西,我確確實實很欣賞你這個人,想跟你做個朋友。”

    從那以後,方威就把王猛當成在監獄裏唯一的朋友,後來方威也始終改不掉他那臭脾氣,動不動就打人,王猛在監獄跟他做了3年的朋友,替他寫了3年的檢查,加起來可以出一本長篇小說了。

    方威比王猛早半年出獄。他們約定先各自打天下,誰先混好了誰就主動去找對方,拉兄弟一把,但每個月的1號彼此必須通一次電話。這個約定雷打不動,直到永遠。

    今天是9號,不是1號,王猛撥通了方威的電話,方威第一句話就問:

    “猛哥,難道半年時間你就混得飛黃騰達了?”

    王猛:“有一點小運氣,不說了,我馬上過來找你。”

    方威:“猛哥,我到哪裏接你。”

    王猛想了想:“就少林寺吧!”

    “飛機還是火車?”

    “火車,我想順便看看祖國的大好河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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