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飯時間到,葉孜一想到公司餐廳裏混雜著各種味道,便不自覺的皺皺眉。


    遲遲不曾起身的她,並不打算去吃飯。


    慕寧佑雖然表麵上在工作,可眼角的餘光一直在偷偷探查葉孜的表情。


    見葉孜似乎不準備吃午飯,他欲言又止,剛要起身,辦公室門的便被如夢給推開了。


    “慕,去吃飯啦。”如夢甜膩膩的聲音,讓葉孜止不住的反胃。


    她強忍著惡心,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


    “好。”慕寧佑平靜的離開座位,走到如夢身旁。


    視線停在葉孜身上,如夢恩賜般施舍道:“葉孜,怎麽還不去吃飯啊,要不一起去吧?”


    葉孜心裏暗暗腹誹如夢虛偽,抬起頭後是禮貌自如的表情,“不了,我沒有胃口。”


    “嗬嗬,這麽瘦還減肥啊,當心餓壞了。”如夢嬌笑著調侃,然後便攬著慕寧佑的臂膀,消失在葉孜眼前。


    在同事們豔羨的目光中,如夢跟慕寧佑來到公司附近的一家西餐廳。


    如夢胃口頗好,而慕寧佑卻意興闌珊。


    “慕,等會給葉孜帶一份海鮮麵迴去吧?我看著她最近憔悴了不少,到時候別人要說你壓榨員工了。”如夢莫名的大發善心,讓慕寧佑眸色晦暗。


    “隨你。”


    有了慕寧佑的允許,如夢便麵色殷切的吩咐了服務生。


    迴到公司,如夢將飯盒交給慕寧佑,“慕,我還有工作,這個就勞煩你交給葉孜了,一定要叮囑她吃完哦,她太瘦了。”


    如夢再次對葉孜表現出超常的關心,慕寧佑按下心頭的疑問,紳士的接過飯盒。


    走進辦公室,將海鮮麵往葉孜的辦公桌上一撂,慕寧佑俯視著葉孜說:“如夢給你買的,吃了吧。”


    葉孜排斥的蹙起眉頭,心道:誰讓她假裝好心了?自作多情!


    “我不餓,你還給她吧。”葉孜將飯盒往旁邊一推,準備繼續投入忙碌的工作當中。


    慕寧佑挑挑眉,語氣變得不善,“我讓你吃了它,沒聽清楚?”


    葉孜厭煩的抬眸,對上慕寧佑壓迫感十足的震懾眼神,“怎麽?你女朋友買的我就必須吃?我是你們養的寵物?”


    慕寧佑不自在的別開臉,隻說:“你生病了?”


    葉孜驚異的垂下頭,眼底是心虛的神采,“沒有,我隻是沒有胃口。”


    迴過頭,發現葉孜諱莫如深的表情,慕寧佑虛眯著眼,再次命令道:“那就把飯吃掉,否則我就帶你去醫院檢查,免得別人說我壓榨員工。”


    聞言,葉孜氣惱的臉色通紅,為了不讓自己懷孕的事情暴露,她隻得硬著頭皮打開飯盒。


    比起逼迫自己吃飯,她更怕這個恥辱的秘密被慕寧佑勘破。


    她已經夠卑微的了,不想連僅存的這點自尊都失去。


    飯盒一打開,一股衝鼻的海鮮的腥氣竄入葉孜的鼻孔,身體的反應遠遠比表情誠實許多。


    “嘔……”幹嘔一聲後,葉孜立馬捂住嘴。


    抬頭,見慕寧佑似乎並未察覺,葉孜想哭的心都有了。


    如夢在故意整她嗎,為什麽偏偏給她帶海鮮麵?


    麵部擰成一團,葉孜夾起一塊蝦肉,動作遲緩的放置唇邊,著實不敢張口。


    反胃的感覺越來越明顯,她死死咬著唇,眼神委屈而憎惡。


    這算是非人的折磨了吧?她自嘲般想。


    閉上眼,葉孜正要囫圇吞棗一般將蝦子送進嘴裏咽下去,卻聽到慕寧佑說:“不想吃就別吃了。”


    放下筷子,葉孜鬆了口氣,隨即便立刻合上飯盒,將這盒讓她作嘔的飯菜推的遠遠的。


    而慕寧佑留意到這個細節後,眼中是若有所思的表情,像是意外,又像是按捺不住的欣喜。


    百葉窗外,如夢正站在自己的座位旁,瞧著葉孜對海鮮麵退避三舍。


    眼波流轉間,她巧笑嫣然的走進茶水間。


    拿起口杯接了杯水,環視著四周沒有人注意,她將水倒在地上,然後重複以上的動作。


    直至整個茶樹間的地麵,全都是水漬,她自己才小心翼翼的退出來。


    為何小心翼翼呢,因為地上的水導致地麵很滑,一不留神就會摔跤。


    款款迴到座位,如夢眼見葉孜端著自己的水杯走向茶水間,嘴邊勾起一抹詭異的笑容。


    由於胃裏不舒服,麵色蒼白的葉孜,隻想趕緊用水衝下那股不適的感覺。


    因此,她完全沒有注意地下淌著大片的水漬。


    咕咕咚咚灌下一杯後,難受的感覺有所舒緩,葉孜又接了一杯,繼而開始往外走。


    忽然,她猝不及防的腳下一打滑,便摔了個人仰馬翻。


    玻璃水杯也被打碎,動靜極大。


    大廳裏的同事全都朝茶水間裏看,瞧著葉孜半天也沒有出來,幾個人便走進去查探。


    這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葉孜表情痛苦的躺在地上,腿隙有鮮血淌出,畫麵十分駭人。


    “快來幫忙啊!葉秘書出事了!”


    隨著一名熱心男同事的高唿,辦公大廳的所有同事都圍堵在門口。


    女同事們第一眼看到葉孜腿隙的獻血,不是擔心也不是害怕,而是眼神鄙夷的嘲諷——


    “她是流產了吧?要我說,她自己的私生活也太混亂了,難怪慕總會拋棄她。活該!”


    “她這樣的女人,就是讓人可憐不起來,自作孽不可活!”


    “也不知道又攀上哪根高枝了,這麽快就懷上了,真是不知廉恥!我看這孩子流了最好,免得以後被人瞧不起!”


    每一句帶有侮辱性質的議論,全都清清楚楚傳進了葉孜耳中。


    此刻雖然她小腹疼得厲害,後背也被摔得不輕,但還不曾難受到使她想哭。


    可見識到人心的惡毒,朝夕相處的同事的冷漠,所有人趨炎附勢的嘴臉,葉孜無助又脆弱。


    她不想待在這裏像個展品一樣被人指指點點,被人辱罵笑話。


    吵鬧的動靜,終於引得慕寧佑的注意力。


    他沉著眉眼走出辦公室,見外麵的人全都聚集在茶水間,當下就臉色一變。


    “都圍在這裏幹什麽,不用工作嗎?”慕寧佑眸色森寒的訓斥,讓大家集體迴頭,一副膽怯而無辜的模樣。


    如夢眸色擔憂的來到慕寧佑身邊,小聲告訴對方:“慕,葉孜好像出事了,我擠不進去,不知道裏麵是什麽情況。”


    慕寧佑瞳仁一震,迅速撥開人群。


    當他與眼眶裏盛滿了淚水的葉孜,視線觸碰的刹那,整個人的氣場變得極度暴戾。


    陰騭的眼神掃到葉孜的腿隙,慕寧佑的眸中劃過一抹驚懼,繼而迅速將葉孜打橫抱起。


    咬著唇,葉孜倔強的撇過頭,雖然慕寧佑替她解了圍,也肯上前幫她,可相應的,她所受的屈辱也是對方帶來的。


    如果那晚她沒有被衝動驅使,今天就不會被所有人議論非非,更不會當她需要救助時,同事們止步不前,冷眼旁觀。


    如夢見慕寧佑冷著臉將葉孜抱出來,正要裝出一副關心的麵色,詢問慕寧佑是否需要她幫著打點。


    可她話還沒說出口,對方就已經匆匆衝進電梯。


    這麽一摔,孩子自然沒了,身體虛弱的葉孜,在病房裏小睡了一會兒。


    慕寧佑靜靜的在一旁凝著她,眼裏刻滿了懊惱跟自責。


    同時,他忽然想起,葉孜為何會摔倒,茶水間為什麽一地的水漬?


    眼神愈發冰寒,連上前查探葉孜情況的小護士都被嚇住。


    “那個……先生?”


    迴過神來,慕寧佑抬起頭,等待著對方的下文。


    “就是,這位小姐的身體已經沒有大礙了,迴去要注意調養。對了,您太太之前流產過一次吧?大夫提醒您一定要好好照顧自己的太太,否則習慣性流產的話,以後懷了孕,也很難保住的。”


    聽到護士的叮嚀,慕寧佑眸底的愧疚更甚。


    護士離開沒多久,葉孜緩緩睜開雙眼。


    眼神平放在自己的肚皮上,雙目空洞的葉孜,機械似的詢問道:“孩子沒了吧?”


    慕寧佑輕嗯一聲,帶著不明顯的顫音。


    可惜葉孜完全沉浸在自己思緒中,根本沒能留意到慕寧佑的不對。


    “那就好,省得再做手術了,可以出院了吧?我下午想迴家休息,這下你總能批假吧?”葉孜眼神麻木的看向一旁,沒有和慕寧佑對視一眼。


    原來,葉孜下午請假本來就是要做流產手術的,慕寧佑心裏一揪,臉上也顯出對應的表情變化。


    “身體吃得消嗎?要不要再住一晚,醫生說你得好好調養。”慕寧佑蹙著眉,眼神卻異常綿軟,甚至連說話的語氣,都變迴往日的柔和。


    葉孜嘲弄的牽起嘴角,終於肯看向慕寧佑。


    可她目光散漫,表情戲謔:“慕總,你不用這樣。那天是我自願的,你沒必要因為這個覺得有心理負擔。”


    冷淡的起身,葉孜下床去穿鞋。


    見慕寧佑伸手過來要扶她,葉孜便當做沒看到一般,讓那隻修長的手臂,停頓在半空。


    葉孜身影蕭瑟的走出醫院,或許是因為剛剛失血太多,覺得很冷的她,不自覺的抱緊了雙臂。


    跟在葉孜身後的慕寧佑,發現對方受不住涼風,便快步走到葉孜麵前,“你先在裏麵等著,我把車開過來。”


    言畢,慕寧佑迅速去提車。


    可等他把車開到醫院門口,葉孜卻不見了。


    一拳捶打在方向盤上,慕寧佑目光陰狠的暗暗發誓,一定不會放過故意設計葉孜流產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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