瞅見孫茉莉跟霍母隻是哭,也不道明緣由,孫潤之氣得臉紅脖子粗,“哭什麽哭,我還沒死呢!”


    目光憂慮的凝著孫茉莉,孫潤之橫著眉目嗬斥道:“茉莉!你真的想讓爺爺臨死前也不瞑目嗎!”


    孫茉莉聞言哭得更加心痛,擺擺頭,她哽咽著說不出話。


    霍母見此,牙一咬、心一橫,並不想把孫潤之蒙在鼓裏,“老爺子,我實話跟你說了吧,那一次被茉莉跟文軒雙雙被綁架,那個惡毒的姓白的女人,給文軒注射迷藥的時候,用的是艾滋病人用過的針管!”


    孫潤之表情震愕,眼神呆若木雞。


    好半天,他才反應過來,幽幽的問道:“你的意思是,文軒染上艾滋病了?”


    霍母深吸一口氣,繼而重重點頭。


    孫潤之麵色僵硬,整個人被這個突如其來的噩耗壓得喘不過氣。


    發現孫潤之一動不動的怔在床上,孫茉莉心裏一慌,“爺爺,爺爺?”


    見孫潤之不說話,孫茉莉急得不知該如何是好,就不斷用手去幫孫潤之順氣。


    終於,孫潤之眼皮一動,有了反應。


    “那茉莉,豈不是也……”孫潤之似乎不敢再問下去,可又必須知道孫茉莉究竟被傳染沒有。


    霍母連忙搖頭,“其實嫁進來之前,茉莉就知道了這件事,可她還是義無反顧的選擇做文軒的妻子。盡管我們並不知情,可據茉莉所說,她們兩人還未曾同房過。所以,茉莉應當沒事。”


    聽完了霍母的解釋,孫潤之氣不打一處來,一口老痰卡在喉嚨裏,上不來也下不去,便拚命咳嗽。


    咳出來以後,孫潤之指著茉莉,恨鐵不成鋼的罵道:“茉莉,你是不是傻!既然你知道文軒有病,為什麽還要求我幫你嫁給他,你這是在害自己你知道嗎?你讓爺爺到九泉之下,怎麽有臉見你的父母!”


    孫茉莉乖乖聆聽著孫潤之的訓斥,一句反駁的話都不敢有。


    隻怕刺激到自己的爺爺,後果是她承受不起的。


    快速思考了數秒,孫潤之幫孫茉莉做出決定。


    他麵色肅然的望著霍母,口氣堅決,“既然親家母通情達理,不想禍害我家茉莉的後半生,那我們答應離婚!”


    霍母苦笑著頷首,臉上淚痕未幹。


    而一直旁觀著這一切的慕寧佑,心中也不是滋味。


    可秘密已經破土而出,他唯一要做的,就是不讓葉孜知曉。


    “爺爺,我不離婚,求求你成全我,我想陪著文軒。”孫茉莉死命搖頭,跪在孫潤之窗前哀聲乞求。


    孫潤之瞠目結舌,氣得說不出話來。


    他呆呆的望著天花板,眼神裏散出悔恨、懊惱與自責。


    就在眾人都在這種壓抑的氣氛中,各懷心事的時候,孫潤之一動不動。


    當孫茉莉發覺了孫潤之的不對勁後,目光驚恐的她,一股腦站起來,用手去探孫潤之的鼻息。


    發覺孫潤之停止唿吸,孫茉莉撕心裂肺的撲倒在床上,“爺爺!”


    眾人一臉驚懼,慕寧佑趕忙叫來醫生。


    可惜,為時晚矣,孫潤之突發心肌梗死,經搶救無效後,身亡。


    遠處的天空布滿烏雲,孫潤之所在的醫院被濃重的霧靄籠罩著。


    孫潤之陡然離世,雖說原本他距離生命的終點也不遠了,可孫茉莉如何接受的了。


    從孫潤之臨死之際都沒有合上雙眼,孫茉莉便沉浸在悲痛與愧疚中,無法走出來。


    是她,活活將她的爺爺氣死。


    假如她在孫潤之命令她時暫且答應,結果或許會變得不同。


    可她,愚蠢的將她的爺爺推給了死神,就隻因為無法說出違心的話。


    站在太平間外,孫茉莉神情麻木,無論霍母怎麽寬慰,她也無動於衷。


    事情搞成這樣,霍母難辭其咎,如果不是她堅持要讓孫潤之知道實情,孫潤之或許還能走的安心一些。


    好半天,孫茉莉才抬起頭,淚眼朦朧的她,這才注意到站在不遠處的慕寧佑。


    對葉孜的憎恨在此時被激起,孫茉莉一個箭步衝到慕寧佑麵前,揪著對方的衣領痛罵道:“都怪葉孜!都怪葉孜!如果不是因為她,文軒就不會染病,我爺爺也不會出意外!慕寧佑,我要讓葉孜償命!”


    慕寧佑皺起眉頭,無法認同孫茉莉苛責葉孜的邏輯。


    可鑒於孫茉莉剛剛失去親人,慕寧佑隱忍不發,沒有為葉孜辯解。


    倒是霍文軒,麵無表情的走到孫茉莉的身旁為葉孜開脫,“茉莉,別鬧了,誰都沒錯,你也別自責。監獄裏的那個女人,才是罪魁禍首。你先迴去好好睡一覺,醒了之後,跟我去辦離婚手續。”


    “不,我不要跟你離婚!文軒你別逼我行不行?”孫茉莉淒楚的迴視著霍文軒,死也不答應離婚。


    瞧著孫茉莉情緒激動,霍文軒抿唇不語,不再強迫對方。


    給自己母親使了使眼色,霍母便攙著孫茉莉離開了,霍父也隨行在側。


    等到走廊上就隻剩下慕寧佑跟霍文軒,不等對方開口,霍文軒便說:“你今天來,是找我的吧?”


    慕寧佑沒有否認,神情凝重的點頭。


    霍文軒自嘲一笑,目不斜視的鎖視著慕寧佑,“你和茉莉,是同時知道我得病的事情的,對嗎?”


    慕寧佑擰擰眉,目光慚愧又無奈,“起初,我不確定。可等到結果出來後,才知道若雲竟然真的留了後手。”


    霍文軒目光平靜,仿佛早就看開了,或者說,不看開也沒有什麽裨益。


    “當初你一個勁在我和葉孜之間搞破壞,原來隻是為了迫使她離開我。”


    慕寧佑眸色一痛,抬頭與霍文軒對視,目光坦誠,心胸坦蕩,“對不起,但我不後悔。”


    “你誤會了,我沒有怪你的意思,相反——你做的很對。隻是你們沒必要瞞著我,不然茉莉也不會被搭進來。你考慮過沒有,如果我真的碰了茉莉,她也會被傳染。”霍文軒沒有指責慕寧佑,隻是怪罪對方不該瞞著他,且和孫茉莉一起串通騙他。


    慕寧佑無力反駁,知道自己不該任由孫茉莉的性子胡來。


    可以孫茉莉對霍文軒的感情,就算他阻攔,隻怕用處也不大。


    “你找到醫院,是想讓我守口如瓶,不要告訴葉孜我得病的事?”


    “是。”慕寧佑不假思索的頷首,沒有絲毫遲疑。


    霍文軒輕聲一笑,揶揄道:“你倒理直氣壯的很,也不繞彎子。”


    “我知道你還愛著葉孜,也知道你不會讓她陷入苦惱和自責,下半輩子永遠活在愧疚中。當然,我也沒資格要求你什麽,我隻是怕,叔叔阿姨或者茉莉,會無端遷怒她,那麽這件事也就瞞不住了。”慕寧佑目光懇切,語氣直率。


    霍文軒聽完慕寧佑的擔憂後,勾了勾唇角迴答道:“這些不用你操心,我比誰都不想讓葉孜難受。等到茉莉心情好一點,她願意的話,就跟我迴a市,她不願意的話,我就留下來看著她。反正,不會讓她有機會向葉孜透露這個秘密的。”


    慕寧佑知道這樣很為難霍文軒,也知道自己的要求極其無禮、自私,但愛一個人,有時候就是沒有道理跟立場可言的。


    “那麽,辛苦你了。”


    “沒有其他事情的話,我就先走了。”霍文軒淡然轉身,背對著慕寧佑揮揮手。


    慕寧佑目視著這個可敬的情敵,忽然心頭一緊,不由得大喊一句:“霍文軒!你放心,從今往後,我都不會讓葉孜受委屈!”


    霍文軒身形一頓,嘴角上揚,繼而闊步向前。


    迴去的路上,慕寧佑心情很差,就想找安澤一醉方休。


    晚上九點,安澤已經備好了小酒跟炒菜,沒能察覺慕寧佑進門的時候麵色糟糕,他故意打趣道:“葉孜沒有再無理取鬧了?哄好了?否則你怎麽敢過來?”


    慕寧佑牽強的扯起嘴角,“她不知道的。”


    安澤適才發現慕寧佑臉色難看,禁不住眉眼疑惑的問道:“怎麽了?有心事?”


    慕寧佑沒有迴答,反而抬頭望著安澤問道:“對了,上次你去見若雲,她還好嗎?”


    安澤的笑容僵在臉上,一秒後才恢複正常,“囚犯的生活,能好嗎?不過,她似乎反省了很多,洗心革麵了。”


    慕寧佑感到一絲安慰,便附和道:“這樣啊,看來她已經悔改了。”


    不多時,慕寧佑已經喝得微醺,也許是因為困了,就趴在桌上睡著了。


    安澤手舉酒杯,目色溫潤的看了慕寧佑一眼後,輕手輕腳的走到落地窗前。


    望著窗外燈紅酒綠的世界,他不由得迴憶起監獄裏的環境。


    在那個暗無天日的地方,他印象最深的,便是白若雲笑著對他說——


    “安澤哥,我是不是沒救了,明明我該恨寧佑的,可我每天醒來,腦子裏是他,每晚睡前,腦子裏是他,就連發呆的時候,眼前也是模模糊糊的他。”


    “你說人為什麽說變就變呢,感情為什麽說淡就淡呢?”


    “對了安澤哥,我最不後悔的一件事,就是讓霍文軒染上了艾滋病。這樣以來,如果寧佑堅持要跟葉孜在一起,他就不用再顧慮這個短命情敵了;可如果葉孜要辜負他,就讓她和霍文軒一起下地獄去吧。嘿嘿,我是不是好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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