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禹到底不是聖人,所以也就做不到那般豁達,雖然跟陳素、丁岩二人離開戮魔城瀟灑的轉身而去,心中卻仍有些戀戀不舍,之後也就始終沉默不肯說話,丁岩跟的丁禹久了,總是把他當做大人,心中敬仰著,丁禹不肯開口他也就不敢打擾,倒是陳素始終惦記著丁禹所說的事情,卻也知道他此刻心情不好,隻能暗暗埋在自己心中揣測。


    戮魔城原本叫做鷹愁關,單憑表麵的意思便知道連雄鷹都難飛越,整座關隘依山而建,高峻雄偉,易守難攻,正據住了兩山之間,鑄就人魔兩界的邊線,後來又由二王一聖聯手在城外立下禁製,更把一座雄關打造成鐵通一般,以當年羅刹國之威都不曾衝破,不過當時這戮魔城也虧有武聖、仁王兩大巨擘鎮守。現在丁禹三人不進戮魔城,想迴人界境地就得大大繞遠,兩座關山峭立如削,就算是煉鬥境的高手想要飛越也得費一番力氣,尋常人更是想都別想,而且山中毒煙瘴氣,層出不窮,連魔獸都不長,也隻有一些稀奇古怪的植物倒是長得茂盛,不過這些草木卻天生帶了劇毒,沾染一點弄不好就死於非命,更是人魔兩族的大忌,卻也成就了天然的屏障。


    丁禹三人繞著關山北上,不分晝夜連趕了七八天,才堪堪避過了毒林瘴木,丁禹那臉上的血線早已凝成了一條烏黑的血痂,倒是時不時的會有一點麻木的痛楚,丁禹也不在意,這幾天有丁岩、陳素跟著,他倒是稍稍想開了一些,原本留在戮魔城主手下也不是為了建立功業,倒是報恩之心居多,如今離開那裏心中反倒輕鬆了一些,總比那巴將軍把一條命都舍在那裏要強得多,所以這一路上漸漸的開朗起來,跟陳素談起了往事。原來丁禹當年離開九黎鎮並不是不辭而別,而是有人托陳元化尋一味藥材,魔莧草,此物隻有西域魔境生長,當初丁禹便隻身去了魔境尋找此物,魔莧草是找到了,也引來一群魔族追殺,後來便得一人所救,此人便是如今的戮魔城主,丁禹當時受了重傷,被戮魔城主帶迴,前後一拖就過了大半年,等傷愈迴到九黎鎮,陳元化前思後想又將丁禹遣迴了戮魔城,卻沒有將這個消息告訴任何人。丁禹迴到戮魔城一來為了報答城主救命之恩,二來也是遵了陳元化之命,直到陳元化與楚懷良上翠玉山尋七孔紫蓮之時才托人捎信給丁禹,使其照顧允柔母女。前些天丁禹跟陳素提起了允柔母女的下落,陳素的心哪裏還能按捺的住,恨不能一刻便飛到這母女二人身邊,一來他自幼無母,得允柔照顧,雖然不像母親般親近,卻也是早當成了親人,二來父親之死始終有些蹊蹺,他還有許多問題。


    丁禹三人繞過了關山向人族境地進發,前前後後足足耗費了大半個月,才終於到達了目的地,原來這關山背後相隔四千多裏乃是一處福地,一年四季如春,草木茂盛,良禽瑞獸棲息,也是陳元化囑托,丁禹才將允柔母女安置在此處,山中上下兩千多戶人家,人人和睦,家家安寧,儼然如世外桃源一般。


    陳素跟了丁禹來到此地,青山綠水無異仙蹤,連丁岩都看傻了眼,竟不相信世上還真有如此美麗的地方,溪水淙淙,環山繞穀,碧樹瓊花,滿目芳華,丁禹從前領路,三個人左饒右轉,鑽山洞,跨溪澗,徑入其中。丁禹領陳素二人進了山穀,遠處隱隱可見間間木屋,鱗次櫛比,嫋嫋炊煙正起,一派祥和景象,迴到此處,丁禹的臉上終於有了罕見的笑容。


    “丁叔叔,柔姨跟敏兒就住在這裏麽?”看著周圍的景色,陳素的心情也平和了許多,也許隻有這樣的地方才真正適合柔姨跟敏兒居住,與世無爭,自得其樂,丁禹蹺起腳尖向前望了望,笑嗬嗬的迴道:“不錯,那前邊第三家就是了,當初我帶著她們母女來此安家,沒少得到鄰居們的幫助,不過這也虧了你爹的好處,一提陳元化的名字,大家都樂得出手相幫……”


    提起父親,陳素更覺得不可思議,既然爹爹當年有這樣的好去處,為何偏偏要落戶在九黎鎮?如果大家一開始就在這裏生活,也不會跟沈家扯上半點關係,正胡思亂想著,三人已經來到了穀口,不遠處一黃發小兒抬頭見了丁禹,俏皮的一轉身,竟然向著村中跑去,一邊跑還一邊大聲喊著,“敏兒姐,丁叔叔來了。”小家夥的聲音脆若黃鸝,在幽靜的山穀中傳出老遠。隻見前邊第三家木扉一轉,走出了一位十多歲的小姑娘,眉清目秀,腮頰潤紅,卻也是地地道道的美人胚子。


    小姑娘一出門口正瞧見丁禹,開心的大喊了一聲,“二伯!”像歡快的小鳥一般拔腿跑了過來,可是還沒跑兩步便看見了跟在丁禹身後的陳素,不由得腳步一滯,瞪大了眼睛,口中喃喃道:“陳素哥哥?”在確定了來人正是陳素之後,眼角一濕,豆大的淚珠滾了出來,迴頭朝木屋喊道:“媽,二伯帶著陳素哥哥來啦。”喊罷那雙腿就像是離了地一般向著陳素飛奔過來。


    陳素自打離開九黎鎮至今已有五年,當初的敏兒不過是個小女孩,如今卻是到了花蕾綻放的年紀,具備了女兒家獨有的矜持,可是見了陳素早把所有的害羞丟到了腦後,像小燕兒一般撲向陳素的懷中,陳素見了敏兒自然也是心中激動,敏兒就像他的親妹妹一般,懷抱張開,思念了多年的親人今天終於出現在了眼前,他也忍不住落下了兩行熱淚。正在這時,小屋門口閃出了一位正圍著圍裙的婦人,雙手微握,有些顫抖,“素兒,真的是素兒來了。”


    久別重逢,生死相念,娘仨忍不住抱頭痛哭,丁禹看了也暗暗垂淚,丁岩卻是不知還有允柔母女二人,不過被這氣氛所染,心中也自悲戚,不多時,周圍的鄰居又聚了二三十人,聽說陳素乃是陳元化的兒子,各個上前見過,問候寒暄,允柔跟敏兒這才轉憂為喜,好在幾年來陳素平安無恙,如今又來到此地,也算是皆大歡喜,又知會了村中幾位有名望的長者,這才謝過鄰居,眾人也都一一散去,將丁禹、陳素三人請進屋子,原來這木屋是內外三間,允柔此時正在廚下燒飯,她們母女二人平日耕種,自給自足,日子雖然過得清淡,卻也平靜,再加上全村上下平時接濟,允柔又跟著村中醫老學些藥術,原本她給陳元化幫忙就懂得不少,如今也算得心應手,村裏人對這母女倒也和善,早把她們當成了近人。


    如今丁禹、陳素來到,允柔喜不自勝,拿出了平日裏連敏兒都舍不得吃的菌菇,香耳,還有一壇她親手釀的果酒,做了香噴噴的一桌飯菜,直到太陽落山,大家酒足飯飽,陳素再三忍住,沒有問及往事,允柔卻早已看出了他心中所想,就連剛才的飯菜恐怕都沒有吃出味道,等把殘席扯下,允柔輕歎一聲,坐到了陳素身旁,直盯著他的眼睛,輕聲問道:“素兒,你不是有許多話想問柔姨?”


    沉默,並非陳素沒有問題,而是他不知該如何開口,當初他上了清源山為父親求藥,藥求迴來了,父親卻是死了,連允柔母女也失蹤不見,他甚至以為二人是遭了沈家的毒手,若不是背負大仇,他真想跟沈家同歸於盡,當初的孤獨落寞根本就沒人能夠體會,雖然如今見著母女二人生活的算是平靜,不過他的心中並非沒有怨言,就算當初時間緊迫,但是哪怕留下一點消息,他也不至於牽掛至今。


    允柔見陳素沒有開口,又自說道:“你心裏埋怨柔姨也是應該的,當初我應該留下消息給你。”允柔似乎自言自語道,敏兒見母親傷心,挨到她身旁坐下,低低的喚了一聲娘。


    丁禹見陳素仍然不肯開口,把大手扳住陳素的肩膀,“孩子,這件事倒是丁叔叔不對,不過當年你父親差人送來的信件還在,信上明確的說讓我十萬火急趕往九黎鎮,無論發生了什麽情況,即刻帶著她們母女離開,這也是你父親的吩咐,當年你柔姨說留下點消息給你,也是你父親信中不許,所以我才沒敢違背。”一邊說著,丁禹將一封已經微微有些發黃的信箋遞給了陳素,陳素接在手中,打開來抽出書信,上邊隻有寥寥數語,確實出自父親的手筆,大致意思也跟丁禹所說一般無二,火速趕往九黎鎮,接了允柔母女即刻起身,其後便是點明了他們現在所住的地方。一眼便能看完的信件,陳素反複看了數遍,心中就是想不明白,為什麽在這信件之中,父親卻對自己隻字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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