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玉悄悄別過頭,嘴角扯起,似是在偷笑。裴裘罵他不厚道,平日裏板著個死人臉,恁沒良心。

    因著有事,偷偷喝了杯喜酒後兩人便同李五更他們辭別,來到臨州城內。

    近來不太平,城內已宵禁了五日,天一黑家家戶戶就緊閉大門、吹燈上床歇息。整個臨州城黑漆漆一片,伸手不見五指。

    遲玉由裴裘背著,給他指路,他師父弄一清說好在城中柳家巷會合。

    “姓遲的,”裴裘猛然頓住,全神戒備,目光淩厲,一處不放過地掃過前麵,“你有沒有覺得不對勁?”

    “小聲點,它在後麵,繼續走,不要被察覺了。”遲玉道,身後有尾巴跟著,也不知甚時候出現的,修為應該不低。

    裴裘腳踝轉動,將遲玉勒緊,低聲道:“它發現了,你自個兒小心些,我去對付它。”說罷,他將遲玉放下,手裏倏地聚出一團紅光砸向那處。

    可惜那東西反應靈敏,像是早已料到一般,躲開了。它桀桀怪笑,從暗處走出,一張張恐怖血腥的醜臉齊刷刷地朝向裴裘。

    是千麵鬼。

    這種鬼喜好吞噬其他鬼,但會留下那些鬼的臉,轉接到自己身上,臉越多能力越強。麵前這個身上全是密密麻麻的臉,繞是裴裘也沒見過這麽厲害的。他曾見過一隻千麵鬼,不過那隻僅有九張臉,還隻是個小鬼。

    “裴兄。”千麵鬼竟出口喊道,所有臉皆笑得瘮人。

    裴裘微皺眉頭,稍稍往後退了點,警惕地看著它。這千麵鬼主動叫自己,難不成是以前認識的,可他毫無印象。

    “閣下是……”

    “半年未見,裴兄竟都認不出我來了。”它惋惜道。

    裴裘心裏咯噔一聲,該不會是自己認識的那個吧。他斂了神色,試著喊道:“九麵?”

    九麵應他。

    裴裘臉色刹時大變,他娘的發生了什麽,這才半年,竟九麵變千麵!這小鬼以前分明是個安分的,突然成了這樣,難不成遇到了甚?

    “怎麽這樣了?”

    九麵暫且不迴,看了眼遲玉,似笑非笑地問:“捉鬼師?”

    裴裘一愣,下意識把遲玉擋在身後,不承認:“就一小孩兒,路都走不穩,還捉鬼?你看他像那樣的?”

    “遲玉,弄一清親傳弟子,屬白靈蛇一族,我說的可有錯?”九麵道,

    死死盯著後麵的遲玉,恨不得把他挖心喝血。這些個捉鬼的都不是甚好東西,一副道貌岸然的正派樣,自詡正人君子,可暗地裏也比他們好不到哪兒去。

    裴裘哪不知道他在想什麽,眼下九麵修為大漲,可不是以前那個任他搓圓捏扁的小鬼,如今誰強誰弱還不一定。他倒不擔心九麵會對他做甚,可就怕他會對遲玉下手,要知道九麵素來最恨捉鬼師。現在遲玉可沒丁點還手之力,相當於是個累贅,若是九麵真要動手,那可就危險了。

    “說什麽呢!”裴裘幹巴巴地笑了笑,“這小不點兒還沒我腿高,能是遲玉那個人高馬大的?”

    九麵冷冷地瞥了一眼,陰狠道:“妖氣這麽重,不是他是誰?”

    “有妖氣就能是遲玉了?謔,那所有妖怪都可以是他!”裴裘否認,右手轉動對著九麵,隨時要出手。遲玉心裏不安,下意識後退,想要使用符篆卻束手束腳的,根本不好動。

    身上所有臉都爬上怒氣,九麵眼冒火光,嘲諷地看著裴裘,說道:“你倒是好本事,把之前那些忘得幹幹淨淨,轉身就跟仇人夥在一塊兒。”他也不跟裴裘多說廢話,直接開打,拚盡全力一麵對付裴裘一麵向著遲玉出殺招。

    裴裘定不會讓他得逞,一一攔下,適時反擊,與他打個平手。幾十個會合下來,仍是不分上下,他將九麵扼住,鬼氣暴動,低沉道:“你瘋了不成?就算能殺了他又如何?那些捉鬼師定然不會放過你,腦子被驢踢了來找死?”

    不與他廢話,九麵身上的那些臉飛出來,惡狠狠地撲向遲玉,而他則拖住裴裘。裴裘低罵一聲,全力一擊將他打出去,不顧後果地阻止。而那邊遲玉穩住心神,好不容易從錦囊裏拿出道黃符,他低念有聲,而後將黃符打在地上,一道黃色屏障頓時生出,把那些鬼臉阻擋在外。

    沒有攻擊到遲玉,鬼臉全都狂暴起來,叫聲尖利,不斷嘶吼,猙獰無比。屏障似乎不太穩定,隨著它們的攻擊黃光正在漸漸變弱,裴裘見此,迴望了九麵一眼,咬牙合上中指和食指,他身上的鬼氣飛漲,竟出現了實體――一道道黑煙。

    他動作飛快,讓九麵來不及反應,黑煙離體,俯在屏障外頭,那些鬼臉觸到他的鬼氣,皆是慘叫,全都腐爛。

    九麵自是受影響,他痛苦地嘶吼,召迴鬼麵。被裴裘吞噬太多走,他傷得不輕。

    裴裘歉然地看著,經過剛才他知道九麵不會傷他,隻想取遲玉性命而已。九麵氣憤地向他出招,暴怒,死死扼住

    他的咽喉。

    “裴裘,你還真下得去手!”

    “我也是逼不得已,”裴裘沒有還手,任由他掐著,不論如何,他跟遲玉唇亡齒寒,誰出事另一個都不會好過。“你究竟要做甚?”他直直看著九麵,的確,九麵對捉鬼師恨之入骨,可這兒畢竟是捉鬼師的聚集地,蠢到來此生事,不是腦子秀逗了就是別有目的。

    九麵想要說甚,忽而神色突變――有人來了!他當即放開裴裘,急速離開,留下一句話,讓裴裘離開臨州城。

    裴裘臉色古怪,心中生出股不好的預感,但他沒有說話,佯作無事。遲玉抬頭看著他,察覺到身後來了人,轉身,正是他師父弄一清。

    “師父。”他行了一禮,規矩地喊道。

    弄一清是個老古板,比遲玉更甚。他淡淡地點頭,瞧了瞧裴裘,別有深意。

    隻一瞬間的對視,裴裘便知這老頭兒不好糊弄,他不說話也不動作,等弄一清開口。他們這些鬼和捉鬼師不兩立,都恨不得把對方剝皮拆骨。弄一清是個狠絕色,滅鬼不手軟,不論好壞都一並滅了,隻要他在地方,大鬼小鬼都躲得遠遠的。

    不過他並未對裴裘動手,應是知道雙生契的事。可就算如此,他也不會對裴裘多客氣,冷漠木著臉,淡然地四下望了望,帶著遲玉先走。裴裘來氣,好你個老頭兒,當他不存在呢!他站了會兒,無奈,還是得跟上去。

    龍興鎮

    成親兩日,趙垣承跟李長關相處得十分好,家中一切有條不紊,連趙垣承他親妹趙萱宜也很快接受了李長關。隻是,何寶雲似乎很不適應,趙府什麽都有,可他並不喜歡這樣,這兩天都沉默寡言,悶悶不樂。李長關看在眼裏急在心裏,她試著開導這小孩兒,也找趙垣承來哄他,可就是不管用,何寶雲好像在置氣,漸漸連她也不理了,不管說甚,這小孩兒就是不肯開口,連頭都不抬一下。

    夫妻倆沒法子,總不能把李五更叫到趙府來住,再者李五更自己還得照顧瑾瑜兩兄妹,哪來那麽多時間照看何寶雲。但接下來的幾日,何寶雲愈加沉悶,整日焉兮兮的,沒有生氣。李長關怕他悶出病來,便問他願不願意去李五更那兒住幾天,何寶雲終是有了點反應,連連點頭。

    趙垣承不懂怎麽哄小孩兒,一切都聽李長關的,收了一馬車的東西,把何寶雲送到東風村。

    馬車停到李五更家門口,他想把何寶雲抱下來,卻不想何寶雲不著痕跡地躲開,竟跳了下來,跑過去

    推門。李長關歎氣,之前不是挺親他的麽,怎地最近都不搭理人了。

    李五更跟他們開門,李長關今上午就讓人來跟他說了的,因著茶館要開分店的事,他這半個月都不會怎麽去麵莊和茶館忙,要在家裏把開分館的計劃做好。反正都在家,何寶雲也是個聽話的,他照看一陣子也沒什麽。

    “小舅。”何寶雲抱著他,六歲多了,已經能抱住李五更的腰杆了。

    李五更拍拍他,這孩子怕是不適應。

    “姐夫,進來坐。”李五更邀他進門。

    趙垣承應了聲,讓隨行的家丁先把東西搬進去,然後才進去。李五更跟他沏茶,與他談了會兒,大致知道了何寶雲近日的狀況。

    何寶雲沒跟他們呆在一起,在院裏站了會兒就跑到對麵找丫丫玩兒。

    聊了大半個時辰,夫妻倆才迴去。他們前腳一走,何寶雲後腳就迴來了。

    “過來。”李五更喊道,明擺著是躲著不想見李長關他們,這可不行,得好好問問才是。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聽聞先生缺內人[種田]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討酒的叫花子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討酒的叫花子並收藏聽聞先生缺內人[種田]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