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兩個大碗遞給他,雲舒之守在旁邊看,不多時,鍋裏一隻隻餛飩浮起,隨著沸騰的水上下翻滾,白白胖胖的,讓人垂涎欲滴。

    再燒了兩把火,濃濃的肉香又熱氣卷起,鑽進鼻裏。李五更鼻頭微微一動,把地下散落的柴夾進灶裏,火舌猛地竄動,餛飩可以起鍋了。

    把餛飩裝進碗裏,水剛好淹過餛飩,調好味,李五更將其端到屋裏,再將四嬸兒端來的雞湯舀一大勺淋到餛飩上,油亮油亮的分外誘人。

    雲舒之眼眸一亮,這他之前吃過的餛飩不同,之前的那些加的都是紫菜、蘿卜絲之類的,竟還能加雞湯進去,豬肉味混著雞肉味不會很奇怪?而且淋上去這做法也沒見過。

    “我也見過家裏的廚娘煮餛飩,”他說道,“但她是用雞湯來煮這東西,而不是淋上去。這是你們這兒的做法?”

    李五更瞄他一眼,坐下,答道:“不是,我想加雞湯而已。”

    雲舒之愣神,也是,掌勺的想怎麽做就怎麽做,他負責吃就成。拿起筷子嚐了一個,卻沒心中所想的那般好吃,他偏好清淡,且不喜歡太鹹太辣的東西,這餛飩總覺得味兒重了點,油也多了。

    不過李五更喜歡這樣的,嗯……偶爾換換口味也未嚐不可。

    吃了兩口,雲舒之放下筷子。李五更抬眼望他:“不合胃口?”

    雲舒之搖頭,正色問道:“你想過出去麽?”

    李五更舀了個餛飩進嘴,嚼幾口下肚:“到哪兒?”

    “外麵。”話一出又添了一句,“臨州城外,淮南,江北……遊曆名山大川,把那些個好地兒都走完。”

    遊遍好山好水麽……想!當然想!

    李五更喝了口湯,由衷道:“雲二爺您這日子過得可真舒坦。”出生命不同,這樣的閑適日子他隻能豔羨。等哪天他有錢了,也出去遊蕩一番。

    “我呢,這幾年肯定都去不了,等過幾年再看。”他又道。

    雲舒之倒驚喜得很,還以為他不會去,頓時話就多了,劈劈啪啪跟倒豆子似的跟他說了一通,哪個地方人好,哪個地方景美,特色為何雲雲。

    李五更耐著性子聽他說,心裏卻好笑,這書生一說話就跟洪水衝破了圍堤般,一發不可收拾。

    “到時候你我二人結伴同遊,如何?”雲舒之把山水好景挨個兒說了一遍,又提議道。

    李五更沒有正麵迴答,而是敲了敲碗

    ,道:“快些吃,不然就冷了。”

    說完又添一句:“冷了沒甚香味兒,不好吃。”

    不知是拒絕還是答應。雲舒之這迴也倔,非要問個明白:“去不去?就咱倆。”

    李五更總覺得這話有些怪,默然良久不答。雲舒之也尷尬不已,訕訕地拿起筷子,仍是不死心道:“你若是想去,記得叫上我。”

    仍舊不語,李五更低頭吃自己的,一口餛飩兩口湯。

    小時候的事雖已記不得多少,但他仍舊曉得父母還在時,家中日子過得舒坦,不缺吃穿。父親心善,是個老好人,別人找他幫忙他就一定幫。可惜蒼天無眼,將他收走了,興許是讓他做天官去了。

    他家是外來戶,姐弟倆舉目無親,加之那時候他們都不懂打理,沒幾年就將銀子耗盡,連田地都給賣了,家裏可謂是窮得叮當響。

    好在父親喜留善,受過他恩惠的人也多,村裏的人不時也會賞他倆口飯吃。

    如今一個屋簷下住兩種人,一窮一富,一賤一貴,再如何相處和睦,也是雲泥之別。年少時也曾有過遊學的夢,隻是現實如此,隻能收起那些不該想的,賺錢以謀生。

    吃完收拾碗筷,擦幹淨桌子,李五更走到門後,才正式迴了他的話:“去!到時候還望先生多加照顧,恐怕得麻煩你了。”

    焉兮兮的雲舒之登時神清氣爽,好似得了甚奇珍異寶。

    “不麻煩!”他迴道,“你想先走哪兒?長寧還是汜水?長寧繁華熱鬧,汜水幽靜壯美,各有長處,你說哪兒更好?”

    李五更笑而不語,絮絮叨叨說個不停,真煩。

    心裏不平,故而愛比較,愛分個高低。可不都是人麽,有甚好不平的?雲舒之再高貴又如何,他還不是得跟自己一桌吃飯。他李五更窮了這麽多年,誌氣幾乎都被貧困磨沒了。方才突然就想通了,人窮誌不窮,何必把自己放得那麽低。

    “雲先生要在這兒留幾年?兩年?還是三年?”李五更洗著碗,佯作無意地問。

    雲舒之明顯被問住:“先教兩年書。”一麵說著一麵把折扇插在腰後,擼起袖子要來幫他洗碗。

    李五更擋住他:“我來就行,先生迴屋去看書罷。”

    先教兩年書,言下之意就是會迴去。

    他好像被人打了一悶棍,腦子渾渾噩噩的,喉嚨發緊,太陽穴脹痛。

    “先教兩年書,再看看能

    不能把生意做大,賺點錢好養老。”雲舒之把話說完,餘光注視著他。

    李五更低頭輕笑,又飛快地掩去笑意,淡然道:“嗯。”

    末了又道:“那我得跟著你沾光了。”

    留久點就好。

    他有些話想問,但還是沒問。雲舒之也好,他也罷,他們都有不得不隱瞞的東西。

    “雲舒之。”他喊道。

    “做甚?”雲舒之應他。

    多謝。

    “沒。”他迴。

    雲舒之不解,怪得很。

    過了半晌,雲舒之這才想起正事來。他鄭重道:“六月十五我過生。”

    冷不防聽到這麽一句,李五更好一會兒沒反應過來,愣愣問:“咋?”

    “你得給我過生啊!”雲舒之一臉理所當然,“少說要給我擺一桌,再來一壇花雕。”

    李五更錯愕。

    “不用去酒樓,你自己做就成。”某人自顧自道,全然不看他的臉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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