稚子覺得好像看到了爸爸,他很久沒見過爸爸了。


    每一天爸爸出門他還沒醒,迴家他已經[書趣閣.shuquge.vip]睡著了。姆媽抱著他講爸爸在戰場上威風凜凜的故事,那些遼遠之聲每一聲都有可能來自他的爸爸。


    偶有一次夜晚他睡眼惺忪,看到爸爸坐在床頭,還沒卸的鎧甲上帶著夜裏的霜氣和風裏的腥氣,冰冷又令人害怕,但眼神就跟麵前這男人一樣柔和。


    他忽然很想念他的爸爸,就像這男人很想念自己的兒子。


    這是一個難得的沒有戰事的玄雍夜晚。戰線邊界,臨時搭建的將軍府邸,府邸裏的臨時機關實驗室。


    男人耐心低沉的聲音在夜色中緩緩流淌,就像他曾在稷下的實驗室裏,對著他的小兒子那樣。


    上次在稷下學院見到了就別的魯班七號,魯班大師反應才會如此激烈。


    所以這次魯班大師一定要問清楚,魯班七號是怎麽失蹤,且變成那番模樣的。魯班七號是魯班大師的孩子,魯班大師必須得管到底。


    趕路的時間裏,幾人的心情都是不一樣的,曜看上去什麽都不在意的樣子,平常也是曜經常照顧蒙犽他們。


    但事實上,曜才是那個最需要被照顧的人。


    莊周有一門授課,課題叫“我”。


    他給大家布置作業,寫自己的童年。


    曜的童年看上去豐富多彩,在三分之地參與爭奪東風祭壇,長安偶遇李白,在起源之地,他幫後羿找到嫦娥,幫豬八戒找到猴哥,並且在一個離奇的地方,他撿到方舟核心的鑰匙,阻止了大陸危機。


    被打迴重寫一百三十二次後,他交了以下這篇。


    “欲上青天攬明月!”


    小小的男孩高喊著口號,揮舞著樹枝試圖在地上劃出劍陣的痕跡,可終究隻能掀起一陣塵埃。


    “不要再胡鬧了,灰頭土臉的像什麽樣子!”身後傳來姐姐冷清的訓斥聲。


    “才不是胡鬧,我在練習青蓮劍法,不準你侮辱我的偶像!”小男孩曜揮揮拳頭,像隻炸毛的花貓。


    “李白的劍法不是你這樣能學會的,我怎麽會有這麽愚鈍的弟弟呢。”少女譏諷道。


    “可惡!鏡!你等著!”男孩對著她漸行漸遠的背影氣急敗壞:“我會學會青蓮劍法,我會像劍仙李白一樣厲害,成為天下第一劍客,早晚有一天我會打敗你的!”


    天上的星星有很多,“曜”的意思,就是最亮的光。所以我曜,一定會是一顆最閃亮明星!我的光華,沒有任何人可以遮擋。


    終於,他和姐姐鏡一同被稷下學院錄取。


    但其實,他並不知道自己是否會被證明,天上那條光輝的銀河裏,是否有他的位置。


    莊周老師在這篇作文的末端寫了一個字。


    “有。”


    曜一直追隨著姐姐鏡的腳步,像是一個跟屁蟲似的,姐姐鏡在曜的眼裏就是母親一般的存在。


    鏡出身在古老的神職者家族,從小接受係統嚴格的訓練。她的父母在任務中意外失蹤,留下了潛伏暗處的敵人和年幼無知的弟弟。一夜之間,家族的使命和長姐的責任落在鏡的身上。為此,她抱著弟弟遠走他鄉,並抹去了家族的所有信息。


    在隨後的日子裏,鏡奔波各地尋找覺醒力量之法,並更為嚴苛地對待日漸長大的弟弟。進入稷下學院後,她在夫子的指引下得知了萬鏡之廳的存在,那裏充滿機遇又有無窮危險,最終她憑借強悍的意誌通過了其中的兇險試煉。


    在萬鏡之廳,鏡從來沒想過,睜開雙眼會看到這樣一個世界。


    荒蕪的世界,一麵巨大的鏡子孤獨地佇立著,上下無限深,左右無限遠。她站在世界的這一半,另一半是什麽?


    她望向鏡子,然後聽到了熟悉的唿喚。


    “姐姐!快來啊!”


    稚童的聲音脆生生的,他跌跌撞撞向前跑啊跑,最後撲進了一雙男人的大手。孩子被高高舉過頭頂,立在身側的女人微笑著——


    “小鏡,辛苦你了。”


    鏡向前走了半步。


    尖銳的疼痛讓她瞬間僵在原地,她低頭看到自己正踩在一把利器上,鮮血慢慢滲出來。


    她瞬間想起自己是來做什麽的。這是萬鏡之廳的最終試煉,“……無數人迷失之處,充滿危險,也充滿機遇……”


    莊周老師的話含混不清,於是她在進來的第一時間就將利器釘在了四周,警惕突如其來的危險。但“危險”卻並非來自外界,而是來自內心,她險些迷失在自己內心深處。


    疼痛讓迷失的人清醒。


    但疼痛無法替代疼痛。她的生活早已沒有春天,沒有陽光,沒有唿喚,沒有他們。鏡將手貼上了鏡麵。


    “這裏什麽都有,不如做個永恆的美夢。”


    ——但他們還在無邊的黑暗中等我解救。


    “他們也許不在了不是嗎?”


    ——但還有人在,曜不能重蹈覆轍,我是大姐,我要為他撐起一片天。


    她不帶留念地砸了下去。以手為圓心,裂紋像蛛網般爬開,連同鏡子那邊的男人和女人也慢慢龜裂。


    這個荒蕪的世界跟著爆開了,成千上萬破碎的幻象鑽進她的身體,利刃混合著全新的力量,在靈魂深處翻湧切割,直到肌膚也遍布裂痕,細小的血珠沿著裂痕淌出來。


    真疼啊。


    鏡抱臂而立,視覺逐漸模糊。


    等恢複清明時,自己正站在大廳中央。她的身側懸浮著一塊湧動著魔力的破碎鏡麵,鏡子那邊除了“她”,再沒有任何人。


    試煉結束了。但一切遠未結束。


    周身是黑暗的甬道,遠方是朦朧的出口。她收起鏡像,毫不在意地將腳從利刃中拔起來,向前走去。


    鏡獲得了力量,這近乎完美的英雄力量。


    鏡知道,自己的家族還有希望,弟弟曜的天賦也像星空中最閃耀的星星,天賦異稟。


    鏡獲得了力量,她踏上了尋找父母與振興家族的路,將還是10多歲的曜留在了稷下學院。


    突然失去了唯一的親人,並直到現在還不知死活,曜的內心極度的脆弱,他隻能通過維持星之隊的關係,並在日常中關愛星之隊的其他人,然後從中汲取自己需要的情感,借以慰藉自己脆弱不堪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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