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元緊緊皺眉,眼神閃爍。正在此刻,有個聲音帶著怒意道:“哪裏來的賤人,敢在此妖言惑眾!皇上自要在京城之中,哪裏有去什麽地方靜靜修養的,你是何居心,誰派你來的!”


    李慶瑞早轉過身,躬身行禮。李世元卻仍皺著眉,並不做聲,無艷迴頭,見簾幕掀起,有個盛裝女子疾步而出,帶怒雙眸瞪向她。


    薛逢反應如此之大,讓尉遲鎮震驚,然而他的所作所為,的確又讓尉遲鎮反感,此刻見薛逢臉色紅了又白,尉遲鎮不退反進,道:“薛公子哪裏不適?好,若是公子不想見到在下,就請把無艷好端端地jiāo出來便是了。”


    尉遲鎮身形高大,如此俯身,仿佛將薛逢籠罩在身形之下般,薛逢隻覺得窒息,偏胸口卻一陣翻湧,十分難受,薛逢忍不住歇斯底裏叫道:“你休想!快點滾開!”


    尉遲鎮眉頭一皺,索xing擒住他的雙腕,將他往上一扯,道:“薛公子,你休要bi我!”


    他的雙手如鐵鉗一般,薛逢無處可逃,整個人戰慄不已:“混、混帳……放手!”


    尉遲鎮見他低頭如躲閃似的,便道:“那便快說!”


    薛逢臉色難看之極,嗅的男子的氣息,又被尉遲鎮的氣勢壓bi,再也忍不住,一張口,竟哇地一聲吐了出來,虧得尉遲鎮及時閃身。


    薛逢伏身在輪椅邊上,吐得淚水都湧出來,尉遲鎮不知他究竟為何會如此,看樣子並不僅是被他恐嚇所致,且尉遲鎮也沒怎麽用力。


    可盡管薛逢看來十分láng狽而可憐,尉遲鎮卻仍不敢鬆懈,仍是警覺地看著他,冷道:“薛公子,你休要在我麵前玩什麽花招,我不是無艷丫頭,沒她那樣好心腸,也不似她心軟。”


    薛逢身子起伏,喘息不定,聞言便轉過頭來,竟淒冷笑了數聲:“是啊,似你這樣冷酷無qing才對,似那小丫頭一般好心的,才是不正常的……”


    尉遲鎮忍無可忍,不顧穢物難聞,上前一步喝道:“薛公子!”


    薛逢似很畏懼他靠前,可又不肯服軟,眼角帶淚麵色冷淡道:“怎麽,你還想如何?殺了我不成?有膽你便動手就是了,看我求饒否。”


    尉遲鎮見他軟硬不吃,他心頭一動,便又想到在護城河他跟無艷救上薛逢時候,薛逢那種奇異反應,倒跟此刻有些類似。


    尉遲鎮凝視薛逢雙眸:“薛公子,你很怕我是麽?”


    薛逢的瞳孔剎那放大,顯然是驚懼之意,這自然逃不過尉遲鎮的雙眸。


    尉遲鎮眯起眼睛:“薛公子,你不願我碰你是麽?”


    薛逢的手輕輕發抖,忙著轉動輪椅,想要後退,尉遲鎮卻探臂,輕而易舉地壓住他的手,將薛逢手掌牢牢壓在輪椅扶手上,他輕聲道:“薛公子,你若不好好跟我說話,我可就無禮了。”


    薛逢見狀,身子一伏,便又想吐,可惜他本就進食的少,方才一吐已是全部,此刻隻是gān嘔。


    尉遲鎮見他身子抽搐,倒是擔心他真有個三長兩短,便抬手在他背上一按:“好了……”誰知他的手剛碰到薛逢,薛逢便上氣不接下氣地叫起來:“畜生,別碰我!”


    尉遲鎮氣急,便捏住薛逢下巴,bi得他抬起頭來:“你當我願意碰你?隻要你把無艷jiāo出來,我看也不看你一眼!”


    薛逢眼中的淚簌簌落下,渾身亂顫,看來委實可憐。然而尉遲鎮硬了心腸,竟半點不肯退步。


    薛逢咽了口氣,卻壓不住渾身戰慄,終於開口道:“你、你……你想要要人麽?那好,我便告訴你她在何處,有本事你自己去帶人好了。”


    尉遲鎮這才半鬆開手:“她在哪裏?”


    薛逢慌忙從懷中掏出一塊帕子,用力擦拭被尉遲鎮碰過的地方,道:“她、她在宮中……給皇上看病。”


    尉遲鎮臉色一變:“你說什麽?你……你為什麽如此,是東平王的主意?”


    尉遲鎮是知道丹纓想讓無艷給皇帝看病、卻被無艷拒絕了的,此刻一聽,便自以為是丹纓在背後搞鬼。


    尉遲鎮不再靠近,這讓薛逢平靜了許多,他譏誚冷笑:“東平王?他才迴京,怎麽會有膽量做這些事!”


    尉遲鎮問道:“那是為何?”


    薛逢深吸一口氣,眼神變幻片刻,道:“你真想知道?”


    尉遲鎮不語,他知道此事必然又涉及朝堂爭鬥,他來去京城如風,不肯多加逗留,就是不願cha手朝堂之事,生怕沾上,沒想到轉來轉去,竟偏避不開。


    薛逢看著他的臉色,道:“我知道你雖是地方官,但涉及京城裏的事,未必不是一概不知的,你大概聽說了,皇上的病很是蹊蹺吧,而在皇上病著期間,誰得益最大,你可知道?”


    丹纓的母妃曾說過,李世元纏綿病榻之時,掌權的就是東宮太子,這個尉遲鎮自也知道。


    尉遲鎮道:“這麽說,薛公子是想跟太子過不去?這恐怕,對薛公子以及整個薛家沒什麽好處吧?”


    薛逢並不迴答,反而說道:“我聽說你身中奇毒,你可知道,對你下手的那人,又隸屬何人?”


    尉遲鎮聽了這個,卻才隱隱動容:“薛公子何意,你是說,修羅堂,如今是太子的人馬了?”


    對尉遲鎮下手的計九幽,便是修羅堂的人,修羅堂向來惡名昭彰,被太子收編,卻不是個好兆頭。何況細想起來,計九幽其實並不是衝著尉遲鎮去的,而是衝著無艷。


    尉遲鎮極為機敏,很快想到這則,整個人心中凜然。


    薛逢低低笑了數聲,道:“不愧是尉遲將軍,我最喜歡跟聰明人說話,不用多費口舌。所以將軍大概也想到了,就算我不讓無艷去給皇上看病,太子也是不會放過她的,太子早就想先下手為qiáng把她除掉,正是因為她是個隱患,一個能救皇上的隱患。”


    何止如此,無艷是跟著丹纓一塊兒迴來的,倘若真的能救了皇帝,那丹纓對皇帝而言便比之前不同,太子一朝沒有登基,便隻是個有名無實的,自要處處防患於未然。


    尉遲鎮道:“你們未免也太想當然了,無艷丫頭雖然出身慈航殿,但卻是個初出茅廬的,她來京也不過是為了臨江王紫璃而已,若非是因你而多逗留了一日,她恐怕早就出城了。你們將賭都壓在她身上,未免小題大做,何況就算治好皇上的病又如何,太子依舊是太子,遲早要登基的。”


    薛逢低低笑道:“剖腹取蠱,斷腿救人,這些是初出茅廬的生手能做的麽?何況,皇上病的那麽古怪,連曾在慈航殿修習過的何太醫都束手無策,而太子卻暗中擁有跟慈航殿齊名的修羅堂,誰敢說這其中沒有一點貓膩,哼,但凡有一點兒希望,我便絕不能放過。”


    尉遲鎮聽他語氣沉沉,有滿滿地怨毒之意,便問道:“薛公子你……跟太子有什麽深仇大恨麽?”


    薛逢臉色微變,竟緩緩轉過臉去,尉遲鎮注意到他放在輪椅扶手上的手掌骨節發白,握的死緊,顯然內心極不平靜。


    看樣子這答案,縱然薛逢不說,也已經水落石出,不言自明。


    作者有話要說:kikiathena扔了一個手榴彈 親,不要這麽兇猛!(╯3╰)


    ☆、第41章 昨夜星辰昨夜風


    無塵居中,片刻靜默。尉遲鎮看向薛逢,道:“我不管你跟太子之間是何恩怨,不論如何,你不該把無艷牽扯進內,她雖有慈航殿護身,但xing子天真爛漫,對萬事毫無防備之心,何況也因她是慈航殿出身,樹大招風,難免有人暗中虎視眈眈,對她而言,京城就宛如兇險遍布的叢林,稍有不慎,便會有xing命之憂。”


    薛逢已經平定氣息,此刻微微垂頭,不知是否在聽。


    尉遲鎮繼續說道:“如你所說,此刻她人在宮中?薛公子既然有法子送她入宮,那可有法子讓她全身而退?”


    薛逢道:“我明白尉遲將軍的意思,可正如你所說,朝廷便是渾濁亂流,宮內更是亂流jiāo匯的中心,我隻想達成我的意願罷了,當初並沒考慮過小丫頭的安危。”


    尉遲鎮雙眸一暗:“好個冷心冷麵的人。她一心為你著想,你卻總為了自己私yu而讓她置身險境……此事是無艷意願,故而我不會為難你。但是薛公子,以後我絕不會讓無艷再親近你,也絕不會讓她再被你所欺,你且記得我這句話。”


    尉遲鎮說完之後,轉身便yu離開。


    薛逢扭頭看著他堅毅背影,忽地喚道:“尉遲鎮。”


    尉遲鎮腳步微微停下:“有何指教。”


    薛逢道:“為什麽對小丫頭這樣好,不要告訴我,你對她動了心、不在意她的容貌之類的假話,我是不會相信的。”


    尉遲鎮雙眸一眨,道:“薛公子這話,也有人同樣這般問過我,你想知道那人是誰嗎?”


    薛逢眉頭一皺:“嗯?”


    尉遲鎮負手而立,身形如淵渟嶽峙,淡淡道:“東平王也這樣問過我。薛公子你不覺得古怪麽?為什麽你跟東平王都要為了無艷之事而追問我之真心,你們,表麵上口口聲聲說無艷容顏醜陋,說她不堪配我,說我看不上她,實則究竟為何?為什麽要如此看重這個問題?莫非你們心中……也為了小丫頭而擔心嗎?又或者,是不想看小丫頭身邊有人纏著?”


    薛逢眸色微變,道:“哈,我不過隨口問問罷了,尉遲大人這樣,莫非是因qing人眼裏出西施,自己看上那丫頭,就以為別人也會跟你爭搶麽?”


    尉遲鎮道:“我倒是並沒有這樣想過,卻反而是薛公子你自己說了出來,莫非這正是薛公子的本意嗎?”


    薛逢皺起雙眉,尉遲鎮最後看他一眼,轉身而行。


    薛逢提高聲音道:“那你現在又想如何?去救人?”


    尉遲鎮道:“我在京中自不像是薛公子這般長袖善舞,但卻更不似薛公子一般坐視不理。”


    薛逢道:“別忘了,你不過是個地方守將,敢在京中造次,便是找死。”


    尉遲鎮道:“那就試試看罷。”


    尉遲鎮邁步yu走之時,卻又停下,目光看向屏風之側,黑暗中,有道影子若隱若現,不留意的話絕看不到,那人平常打扮,麵容瘦削,並不出色,正是薛逢那近身的僕人。


    尉遲鎮冷笑道:“薛公子之前說不許外人入內,恐怕也隻是支開我的說辭?”


    薛逢隨著他的目光看去,也看到那僕人,便道:“我的確想支開你,但是此處也的確不許外人入內,尤其是男人。”


    尉遲鎮道:“那這位大概不算在內?”


    薛逢道:“不錯,他是個閹人。”


    尉遲鎮想來想去,沒想到這一點。看那侍從站在牆角,如木雕泥塑,一動不動,他便隻淡哼了聲,出門而去。


    屋內,薛逢看向僕從:“為何這麽快迴來,事qing辦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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