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大雪,翌日天晴。


    大地銀裝素裹,天藍如碧,仿似一幅倒掛著的藍海白沙畫卷。


    雪狼城郊外冷風如刀,像是要將雪中的少年淩遲一般。


    少年裹著厚厚的貂皮大衣,薄唇緊抿,麵色陰鷙,似乎心事重重,深一腳淺一腳緩步而行。


    小道蜿蜒,道上積雪中兩行整齊的腳印像路標一樣,直通前方大山。


    少年抬頭,看了眼前方綿延的大山,輕歎一聲,再度抬腳。


    忽然,風停,積雪飛濺,道旁八道黑影破雪而出。


    八人,黑衣,蒙麵,八雙眼睛充斥著嗜血與猙獰。


    “老大,沒弄錯?他沒有靈力波動!”一人凝視少年,忽然開口,聲音沙啞。


    “錯不了,就是他!”說話之人後背高高隆起,似是駝背。


    一人滿眼淫笑:“等樊家垮了,秦素心那小娘們……嘖嘖,一想到那水靈靈的小臉蛋…”


    駝背冷眼一看,那人立時閉嘴。


    “老大,一個凡人?”又一人開口,似有疑惑之意。


    駝背目光如電,掃過少年,眼中竟有一絲笑意:“殺的就是凡人!”


    “一個凡人也需要我們八……”


    駝背霍然轉頭,瞪視一眼,寒聲道:“殺!”


    風起,雪舞。


    血舞!


    轉瞬之後,風停,雪頓。


    空中尚有細小的雪花在飛,紅日照耀下,晶瑩的雪花映出一道道小小的、絢爛的彩虹。


    彩虹中,倒映著躺在血色蔓延的積雪中的少年。


    血在湧,撕裂了滿地銀裝……


    北冥荒,北冥山上,北冥宗。


    巫長鬆坐在鋪著獸皮紅鬆大椅中,他懷中蜷縮著一個錦帽貂裘、十四五歲的小女孩,女孩嘟著嘴,滿腔的不情願似乎都寫在了臉上。


    巫長鬆低頭輕拍著女兒,目光深沉似水,半晌後抬頭盯著對麵一對中年夫婦。


    男子低頭輕啜一口手中的熱茶,抬起頭來,見身邊的中年美婦滿臉擔憂焦急之色,當即微微一笑,似乎在示意她不要擔心。


    巫長鬆見男子這副模樣,臉色越發難看,皮笑肉不笑的說道:“樊明禮,你兒子若在盞茶時間內不能前來,這事我可要決定了。”


    中年男子微微抬頭,灑然笑道:“你放心吧,我樊明禮的兒子,一向時間觀念不差,他會趕到的!”


    巫長鬆懷中那少女忽然爬起身來,怒目看著樊明禮:“樊叔叔,你們家樊劍鋒天生就沒有修煉資質,這輩子都不可能修煉出靈力,我怎麽可能嫁給一個凡人?”


    她轉頭看向巫長鬆,抓起巫長鬆的胳膊,撅著嘴滿臉委屈,晃動著手臂道:“爹爹,我不要嫁給那個廢物,大長老為什麽要自作主張定下這門親事?他又沒經過我的同意,憑什麽呀?”


    淚水泫然欲滴,嘴巴一癟,似已要哭出來。


    巫長鬆苦笑一聲,輕拍著女兒後背的手卻變得僵硬起來,目光陰沉的看了眼門外。


    再次看向女兒時,卻換上了無限憐惜與疼愛。


    廳外腳步匆匆,傳入幾人耳中。


    樊明禮臉上的笑容漣漪般擴散開來,那中年美婦臉現疼愛之色,已站起身來,巫長鬆的臉色卻更加陰沉了。


    待看到來人,樊明禮眉頭一皺,巫長鬆卻長長舒了口氣,顯然來人並非他們意料中的人。


    “家主,出事了。”


    來人管家裝束,身子微胖,快步走到樊明禮身邊,俯身低聲開口。


    樊明禮轉動著手中的茶杯,沉聲道:“說!”


    那管家看了眼巫長鬆,深吸了口氣,低聲道:“公子被人圍攻……”


    樊明禮手中茶杯一頓,皺眉道:“這兔崽子,什麽時候了還跟人打架?”


    那管家忙道:“不是打架,是被修煉者……”


    他話音未落,樊明禮早已扔下茶杯怒聲道:“怎麽不早說?”


    話落時,人已在門外。


    隨後中年美婦臉色大變,兒子天生沒有修煉資質,故而無法修煉靈力,這些年家裏在他身上砸了不少靈藥,雖然依舊無法修煉靈力,但卻意外養出了一副銅皮鐵骨般的身子。


    可銅皮鐵骨的身子,終究是個凡人,被修煉者圍攻…那還了得,她腳下一晃,人也衝了出去。


    見兩人出去,巫長鬆瞥了眼管家,微微笑道:“你這個管家做的不稱職哦!”


    說完抱著女兒,臉上掛著柔柔的笑意,走出了大廳。


    那管家訕訕一笑,也快步跟了出去。


    樊明禮的兒子,死了,死於數名修煉者的圍攻之下。


    樊明禮抱著愛子的屍體,他怎麽也想不到有人竟然會下此狠手。


    中年美婦遙遙看到丈夫蹲在雪地上,懷中抱著一人,心中便是一沉,踉踉蹌蹌奔到丈夫身邊,待看到丈夫懷中那渾身是血的孩子後,悲唿一聲人已昏死過去。


    樊明禮臉色微變,探手在妻子前額輕拍一掌,見妻子終於醒來,沉著臉將懷中的血人交給妻子,柔聲道:“素心,抱抱孩子吧!”


    起身時,他那張棱角分明的臉龐早已陰沉到了極致,他死死盯著抱著女兒快步趕來的巫長鬆,忽然厲聲喝道:“巫長鬆,納命來!”


    那邊巫長鬆神色大變,右臂輕舒,輕輕一送,懷中女兒巫行雨被拋出數十丈,輕飄飄落在了雪地中。


    “樊明禮,你做什麽?”


    樊明禮陰沉著臉,嘴角肌肉輕顫,神色忽然變得無比猙獰,更不答話,怒吼一聲,右手淩空一掌拍出,掌力化作一條長約一米的橙色小龍,伴隨著龍吟聲張牙舞爪撲向巫長鬆。


    “樊家龍圖騰,不好!”巫長鬆驚唿一聲,樊眀禮一出手便是家傳絕學,他根本不敵。


    腳下猛地一點,積雪飛濺,人已化作一溜殘影,落地時已在十丈之外。


    樊明禮聽著身後妻子萬念俱灰的輕聲唿喚,隻覺一顆心一陣絞痛。


    兒子定是被這巫長鬆派人害了,除了他,又有誰想害死兒子,而且還是在這當口?


    “明哥,快…快過來!”


    身後妻子秦素心忽然嘶聲大叫,樊明禮吃了一驚,右掌一甩,半空中橙色小龍‘噗’的一聲煙消雲散,他人已掠到了秦素心身邊。


    秦素心懷中,那早已死去的樊劍鋒竟吃力的睜開了眼睛。


    樊劍鋒茫然的睜著眼,我是罪人,既已生無所戀,蒼天,為何又要我睜開眼睛?


    猛然間,頭頂一張熟悉的麵孔映入眼簾,那眼中的神情也是那般熟悉。


    樊劍鋒身子一顫,隨之發現自己就在這張熟悉麵孔主人的懷中,他猛地抓住中年美婦的手臂,顫聲道:“媽…媽…咱們這是在陰間嗎?”


    “鋒兒,鋒兒你沒死…”秦素心喜極而泣,轉頭看向樊明禮。


    “明哥,鋒兒沒死,鋒兒沒死…”


    樊劍鋒略一平靜,便發覺了不對。


    母親怎麽會身穿這麽華貴的古代裝束?而且似乎變年輕了許多,她身邊這人又是誰?


    他腦袋一陣眩暈,記憶湧至……


    他,樊劍鋒,華夏少年拳王,不到二十歲的年齡,便已拿下世界拳王爭霸賽之魁。


    但他是罪人,他為了爭霸拳王,不顧病重入院的母親,毅然踏上飛機,前赴世界總決賽地。


    他成功了,一舉奪魁!


    迴來時,母親卻已溘然長逝。


    子欲養而親不待,樊劍鋒幡然醒悟,從此消沉,作繭自縛,封閉自我,陷入無止境的自責與愧疚之中。


    一年過去,某一天,他曾經的手下敗將找上門來,跪求一戰。


    樊劍鋒早無生念,一心求死,於是欣然答應。


    毫無意外,比賽之時,樊劍鋒葬身對手拳下,睜眼時,已是如今這一幕……


    樊劍鋒呆了半晌,難道我穿越了?


    “秦素心……秦素心……她的名字竟然和我媽媽一模一樣,而且她的模樣,也正是媽媽年輕時的模樣……是了,是了,一定是上天讓我和母親重聚,一定是的。”


    樊劍鋒心中喃喃自語,歡喜的隻想蹦起來。


    “這一定是上天給我重新做人的機會,這是上天要我還債的機會,這是上天讓我彌補孝道的機會!”


    他內心雖然知道這或許並不是自己前世的母親,但無論名字還是容貌都一模一樣,樊劍鋒實在想不出其他任何解釋來。


    ‘叮’腦中忽然響起一個清脆的聲音。


    樊劍鋒一愣,隨之一個柔和的女聲響起:


    “拳靶係統綁定成功。”


    “係統正在同步世界信息。”


    “世界信息同步完成。”


    “拳靶係統正在分析宿主……”


    “姓名:樊劍鋒。”


    “性別:男。”


    “年齡:十五。”


    “身體骨骼上佳,肌肉上佳,經脈上佳。”


    “宿主與拳靶係統契合度:完美!”


    “靈力:無”


    “宿主資質:不詳”


    “……”


    “拳靶係統?那是什麽?”樊劍鋒先是一驚,隨即不解。


    但對此刻的他來說,能重見母親的喜悅比什麽都重要,正想拋開不顧,卻猛覺腦中又是一陣眩暈,緊接著腦中忽然又湧出一大堆的信息。


    那是屬於一個他極為陌生的人的記憶。


    樊劍鋒終於可以確定,他穿越了,靈魂奪舍重生。


    樊劍鋒並沒有去過多的查探這些記憶,因為眼前的女人。


    母親去世一年多了,這一年多來,他無時不刻都在想念母親,此刻重見,還有什麽事比他好好看看母親更重要?


    “這一世,我不會讓你再受任何委屈,再受任何病痛,哪怕你…不是我真正母親。”


    迷迷糊糊中樊劍鋒凝視著秦素心,心中暗暗發誓。


    再次清醒過來的時候,感覺躺在一張大床上,很熟悉的感覺,就像是自己的床。


    樊劍鋒下意識的碰觸到了前任的記憶,之前他並沒有去查探,這一刻仔細查看之下,這才知道這裏是樊府,他名字仍然叫做樊劍鋒,唯一不同的是他隻有十五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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