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靈城東區貧民窟,居住著整座城市裏最窮和最兇惡的一群人。


    黑幫、捕奴者、毒販、傭兵、妓女等等皆有,形色各異的人們,或是為了生存,或是為了某個目標,全都混跡在這裏。


    深夜時分,貧民窟中仍舊有幾條街道燈火通明。


    那裏匯集著數十家的酒館、妓院、賭檔,為來自各處的客人們提供服務。


    其中某條街道上,一個身穿破舊風衣的身影正在低頭前行。


    這人刻意躲過街道兩側的燈光,時不時抬頭觀望。


    要說可疑,那是真的可疑。


    但在貧民窟的夜晚,這種行為倒是沒有絲毫問題。


    這混亂的環境下,堂而皇之的在街上大搖大擺,才更加值得注目。


    那人穿過滿是賭檔酒館的區域,在街道盡頭走進了一家酒館。


    這也讓暗中一直注視著他的目光紛紛收迴,其中還有不少感到惋惜。


    獵物處於光明下,終歸不是那麽容易動手,所以隻好放棄。


    貧民窟的酒館永遠很熱鬧,或者說在酒類匱乏的都靈城,隻要有門路弄到酒水,就一定不會愁賣。


    因此,風衣人走進的這家酒館雖然位置比較偏僻,卻依然存在很多的酒鬼。


    風衣人來到櫃台前,伸出手指敲了下桌麵。


    酒保隨即走了過來,看著那被黑布蒙住半邊臉的人問道:


    “客人要來點什麽?”


    “朗姆酒。”


    “抱歉,最近貨源緊張,我們這裏沒有,要不來點別的?”


    “一杯金桔酒。”


    “好的。”


    酒保轉身去身後的櫃子翻找,而風衣人此時又開口道:“廁所在哪裏?”


    “順著右邊往裏走,在後院,不過您先把酒錢付了。”


    一枚銀幣落在桌麵,風衣人隨即朝後院走去。


    而那名酒保的視線,卻落在了門口和前廳的酒客身上。


    風衣人來到後院,先是扭頭看了眼身後有沒有人跟著,然後並沒有進入不遠處散發著臭味的廁所,而是閃身進了一間屋子。


    這是間貨倉,裏麵擺了不少從凱隆走私來的酒水。


    風衣人徑直走向一個貨箱,將上麵堆放的酒瓶取下,然後將箱子搬開,露出了後麵漆黑的地洞。


    這人顯然對這裏十分熟悉,直接抹黑走了進去,並通過貨箱背麵預留的凹槽將箱子又拉了迴去。


    地洞下是一條l型傾斜向下的走廊,風衣人快步向下走到拐角,突然便被從拐角後出現的長劍抵住了脖子。


    “空氣在顫抖,仿佛天空在燃燒。”


    “是啊,暴風雨要來了。”


    陰影中的人收迴長劍,轉身帶著風衣人繼續往裏走。


    等過了一扇門,他們來到一間燈火通明的地下大廳。


    這裏有六七個人正坐在圓形沙發上愁容不展,見兩人進來,紛紛起身走來。


    “蕾妮,情況怎麽樣?”


    “盧克他們跑掉沒有?”


    風衣人此時脫下了外套和臉上的黑巾,露出了一副年輕漂亮的女性麵貌。


    她的風衣是特製的,肩膀和腰部都墊了棉花,偽裝成男人的身形以避免麻煩。


    一頭金色長發的蕾妮一邊舒展著自己盤起的頭發,一邊對同伴們笑道:


    “放心吧,盧克和亞瑟都跑掉了,隻是盧克不幸被一個騎士的血氣箭矢擊中,胳膊受了傷,隻能躲在荒野據點裏先療養一段時間了。”


    聽到這話,眾人都鬆了口氣。


    白天同伴進城的時候被城主府那幫血巫師意外發現,實在是太危險了。


    他們差點又要損失兩位誌同道合的同伴和戰友。


    現在聽到他們沒事,大家的心思也算是安定下來。


    他們圍坐在圓形沙發上,開始討論起白天的事情。


    “盧克他們兩個也太不小心了,他們沒有用教授給的精神力收束技巧嗎?”


    “是啊,平時咱們走正門的時候,哈迪斯那幾個混蛋都發現不了咱們的。”


    “問題不在這裏。”蕾妮解釋道:“盧克他們被認出來,主要是因為亞瑟看了哈迪斯一眼。


    你們知道的,他女朋友之前就是被血巫師給殺了。”


    以那幫血巫師的閱曆和經驗,一個人看自己的眼神是否有異狀,實在太好辨別了。


    幾人聽了之後陷入沉默,他們都知道亞瑟女朋友的悲劇。


    直到十幾秒過去,有人咬牙切齒的說道:“這幫巫師裏的雜碎,早晚要殺光他們!”


    其他人有的附和,有的歎了口氣。


    他們這個地下巫師組織裏,一部分人是因為看不過血巫師的邪惡行徑而加入,也有一部分是身邊親人朋友曾遭遇不測,所以才加入進來想要報仇。


    然而,雖然他們有相同的目標,自身也很團結,但僅僅依靠這麽點人手,遠遠不足以對抗都靈城主以及血巫師的聯合。


    這幾年來,他們大多數時間都在東躲西藏,少有發起進攻的機會,結果卻仍然被窮追猛打。


    就在眾人心中氣餒的時候,一位老人從房間內走了出來。


    幾人立刻起身問好。


    “教授。”


    “夜安,教授。”


    教授就是老人的名字或者說代號,沒人知道老人的真名,都是這麽稱唿對方的。


    也正是他建立了這個名為黎明的地下巫師組織,招攬了這些人進來,傳授巫術方麵的知識,眾人都很尊敬他。


    教授看著大家和藹的笑了笑,大步走了過來。


    “蕾妮,盧克他們成功擺脫追兵了?”


    “是的。”蕾妮一臉慶幸:“盧克的土係巫師阻礙了追擊的馬匹,而且追兵實力也不算太高,讓他們逃了出來,如今正在野外的據點裏養傷。”


    教授舒了口氣,道:“那就讓他們好好休息吧,這次盧克和亞瑟在敵人麵前露了臉,以後恐怕都很難在城裏活動,或許我該推薦他們去隔壁城市的白巫師組織。”


    巫師體係發展了幾十年,雖然技術落後,但內部已經有了大致的派係分別。


    白巫師可以理解為守序中立,提倡利用合法合理的手段研究巫術以及提高自身社會地位。


    而相對的黑巫師,行為上便比較百無禁忌,可以說燒殺搶掠做,是傳統意義上的惡徒。


    但相較於兩者之間的對立,利用血巫術,以人命進行修行的血巫師,才是所有黑白巫師都厭惡和敵視的存在。


    血巫師的修行方式需要不斷的殘害生靈,這種行為在任何有一絲道德底線的人看來都深惡痛絕。


    但無奈的是,血巫術的修行確實要比傳統巫師的速度要快很多,他們可以榨取其他人的生命和精神,來增補自身。


    而其附帶的延壽效果,同樣也對當權者們極具誘惑力。


    還有最關鍵的一點,血巫術所提取出來的生命淨化,據說還可以增強騎士的實力。


    如今城邦全麵禁絕他們這些不肯同流合汙的巫師,顯然說明了高層至少有一半人選擇了與血巫師們合作。


    吩咐完盧克兩人的事情,教授開始了今天的課程,為組織裏這些年輕人解答一些修行上的困惑,並傳授新的巫術。


    酒館下麵的這個地下空間並不是所有人的居住地,大家在城裏都有著各自的身份和人機關係,其中有些人的工作還能為組織提供一些保護和情報。


    所以,白天的時候大家各忙各的,隻有定期才會在晚上來這裏聚會。


    所有人都很珍惜教授傳播給自己的知識,這八九個人圍坐在沙發上,認真聽著。


    而站在中間的教授沒講多久,眉頭突然一皺,將目光看向了斜上方的天花板,似乎視線穿透了阻礙,看到了什麽糟糕的事情。


    ……


    幾百名城主府的士兵邁著急促的步伐包圍了酒館,讓整條街上的鋪子全部警惕的關上了大門。


    一臉陰霾的哈迪斯從馬車走下,徑直走了進去。


    酒館裏的人此時已經被麵無表情的士兵控製,他掃了眼這些被嚇呆的酒鬼,眼中全是不屑。


    來到櫃台前,酒保正被兩名士兵押在桌案上,鼻間還有一道血痕,顯然是鼻梁骨已經斷了。


    “知道我來幹什麽嗎?”哈迪斯淡淡問道。


    “這裏是詹恩老大的地盤。”酒保冷哼道。


    詹恩是都靈城雇傭兵群體中的老大,掌握了城裏大半的走私渠道,每年能從凱隆進購不少酒水和糧食。


    再加上那麽多傭兵的擁簇,城主府一般也不會招惹他們。


    然而哈迪斯卻冷笑一聲:“詹恩允許你包庇巫師了嗎?你問他敢承擔這個罪名嗎?”


    酒保臉色微微一變,默不作聲。


    哈迪斯見他仍然不說,心中頓時有些惱怒。


    他伸手抓著酒保的一隻手臂。


    “最後問你一次,說還是不說?!”


    “我不知道你什麽意思!”


    “好,有骨氣!”哈迪斯怒極反笑,隨之捏著酒保胳膊的那隻手上迅速泛起猩紅的光芒。


    緊接著,那隻被握著的胳膊便迅速開始萎縮流膿。


    “啊~~停下~”


    酒保臉上露出極端痛苦的表情,心中更是無比恐慌。


    他親眼看著自己的手臂不斷萎縮化膿,逐漸變成一堆幹瘦。


    “停下!我說!我說!”


    酒保終於撐不住了。


    而就在這個時候,一道蒼老的聲音從角落傳來。


    “哈迪斯,收起你那令人作嘔的血巫術吧。”


    哈迪斯猛然轉頭,看向聲音傳來的角落,眼神中露出無比的陰毒。


    他看著那穿著白色布袍,一臉嚴肅的老人,狠狠說道:


    “教授!咱們又見麵了!”


    ……


    “還有多遠?”


    “大概兩百米左右,堅持住。”


    黑夜中,一片模糊的黑霧融於黑暗,貼著街邊店鋪緩緩移動。


    迪倫操控著自己最為嫻熟的環境擬態,將四人籠罩在內,前往米切爾白天給艾莎買衣服是租下的一間安全屋。


    他的這份謹慎,讓四人在迪倫被發現後有了相對安穩的反應時間,免得從旅館轉移出來後沒有去處。


    “話說,我們就這麽離開,旅館那邊會不會報案?”艾莎小聲說道。


    經過兩天的相處,她也清楚這三個魔法師並不是什麽不近人情的角色,所以有點冒昧的提醒一下。


    “放心吧,我那塊懷表價值十幾個金幣,報案就得上交,那老板也不是傻子。”迪倫淡淡道。


    這也是他當時故意為止,防止那家旅店老板輕易賣了他們。


    艾莎一想,頓時對迪倫投去了崇敬的目光,真的好有心機。


    迪倫感受到小姑娘的崇拜,嘴角不由勾起一絲微笑。


    嘉柏看到後撇了撇嘴,心想之前你不是很反對帶著艾莎走嘛,現在人家一崇拜你,就樂得找不到北了。


    這時,米切爾說道:“馬上就到了,拐過街角就是。”


    他選的這處安全屋位置很好,一邊挨著人流混雜的貧民窟,另一邊靠近城門,撤退和隱藏都比較方便。


    “終於要到了嘛……”迪倫忍不住鬆了口氣。


    他維持籠罩四人的環境擬態可是很費力的,而旅館離目的地又很遠,這一路他可是強行堅持下來的。


    可就在他們即將抵達安全屋的時候,一聲劇烈的爆炸突然從貧民窟的方向傳來。


    四人皆是一愣,隨即看了過去。


    隻見一個巨大的火球伴隨著滾滾黑煙,從幾百米外的貧民窟中升起,火光瞬間照亮了整片夜空。


    迪倫皺眉道:“什麽情況?”


    “不是法術,看那煙霧,應該是大量黑火藥爆炸。”嘉柏分析道。


    如果是法術的話,這麽大威力,他們就應該能感覺到明顯的魔素波動。


    “不關咱們的事情,先去安全屋。”米切爾決定道。


    迪倫兩人對此沒有意見,一行人隨即加快腳步前進。


    米切爾租的安全屋是一棟四層公寓的最頂層,這個高度視野好,而且跑的時候,他們掌握的羽落術也可以直接落到地上。


    悄聲進了房間,三人讓艾莎先去休息,隨後又談起關於血巫師的事情。


    米切爾還要準備今天的任務報告,正與兩個同伴研究該怎麽寫。


    而他們剛坐在沒多久,樓下的街道上便出現打鬥聲以及法術波動。


    三人躲在窗口旁往下一看,發現是兩夥巫師一追一逃,正從貧民窟爆炸的方向往這邊來。


    而追擊者使用的,正是他們剛才談論的血肉魔法。


    “好像是血巫師和白天城門口遇到的那批巫師打起來了?”嘉柏很快猜測道:“以前城裏從沒有發生過這麽大的巫師戰鬥啊,今天怎麽了?”


    而迪倫卻莫名有了個更大膽的猜測。


    “會不會是我今天闖入城主府的事情,被那幫血巫師以為是白天那幫人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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