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墨白有多冷漠就有多堅強,在所有人的眼睛裏,他都是神祗般的存在,仿佛他永遠都不會被任何人或者事打倒。


    甚至,當初他蟲蠱未解,還遊走在人和獸之間,他也會毫不猶豫地遵從內心的渴望,娶了她。


    但這不表示他就不會恐懼,不會害怕。


    不表示,他的內心深處,就不脆弱。


    就像一個總是摔倒的孩子,第一次摔倒他會哭。


    可是,在經曆了無數次摔倒之後,他不會再哭了。


    哪怕流再多的血,他也是漠然的。


    不是因為他不再痛,感覺不到痛。


    而是因為他習慣了,麻木了。


    突然無比心疼抱著她的這個男人,紀青靈張開雙臂,用盡全身的力氣迴抱他。


    她的聲音溫柔中帶著絲絲甜膩,像哄騙,又像是充溺:“老公?難道你不相信我嗎?


    我知道你在怕什麽,可是,你覺得它真的還能迴得去嗎?


    它已經成熟了,是一條母蟲,一條巨大的母蟲,不再是寄居在你腦子裏的幼蟲。


    所以它迴不去了,除非你的腦袋比現在大出一百倍。


    再說,我還在你身邊,與你並肩作戰。


    你認為,它比我還牛逼嗎?


    我向你保證,如果它敢動你一根毫毛,我今日一定會讓它碎屍萬段!”


    承諾這種東西在紀青靈看來就是大話空話,然而,很多時候,人們卻不得不用承諾來化解心中的不安與恐慌,這就是語言的力量。


    紀青靈知道自己說的這些話等同於廢話,如果她真的有能力消滅母蟲,哪裏還需要讓沈墨白抱著她前行?


    眼下的母蟲當然不可能再重新迴到沈墨白的腦子裏,就像蝴蝶永遠不可能蛻化成毛毛蟲一樣。


    但這並不表示它的孩子也不能。


    這個洞穴裏有無數的幼蟲,隻要有一條鑽進他或者她的身體裏,腦子裏,結局都是無法承受的。


    紀青靈此時萬分後悔,當年,真的應該在取出這隻母蟲時,就將它殺死。


    有的時候,醫學研究帶來的,也許不是福祉,而是災難。


    見沈墨白不吭聲,紀青靈隻得硬著頭皮繼續花言巧語:“墨白?你好好想想,安澤和他的主子,為何要費那麽大力氣,殺死這麽多人,將腐屍留給母蟲?


    難道他們隻是為了做實驗?事情肯定不僅僅是你我今日看見的這麽簡單。


    我雖然不知道他們到底想做什麽,但也能猜出這些屍甕絕對跟戰爭有關。


    倘若他們將這些屍甕用於戰場上,那該多麽可怕?


    你好好迴憶一下,當年,我將這隻母蟲從你腦袋裏取出來之後,原本是要和肖慕進行醫學研究的。


    可是,因為k的追隨者設計王氏,利用她殺死了紀老太太,我隻能被迫離開。


    後來,我追你跑去河口治水,哪裏還有心思顧及這隻母蟲?


    那時候我以為他們隻是想趁機將你催眠帶走,現在想來,他們一早就在打這隻母蟲的主意。


    後來接二連三地發生了那麽多事情,我一直以為這隻母蟲被肖慕收得好好的。


    若不是我和肖慕被騙去麒麟山,你沉不住氣跑迴手術室尋找,哪裏會知道它被人盜走?


    現在它出現在這裏,正在產卵,而這些屍甕顯然不在狀態。


    我們若不趁它們還沒完全……”


    “等等青兒,你說什麽?”


    紀青靈想到哪兒就說到哪兒,為的是說服他留下來,和自己一起想辦法消滅母蟲和屍甕,哪裏注意自己都說了什麽。


    被他猛地一問,茫然道:“什麽說什麽?你問哪一句啊?”


    “你方才說,當年他們將這隻母蟲盜走了,是一早就在打這隻母蟲的主意?


    你還說,你和肖慕麒麟山之行,才得知母蟲被人盜走了?”沈墨白的語氣中帶著罕見的激動和緊張。


    “是呀!”心頭猛地一動,紀青靈脫口:“你是說……”


    “沒錯!”沈墨白鳳目一眯,冷聲道:“為夫知道他們想要做什麽了,不死的屍獸大軍!”


    不死的屍獸大軍?紀青靈愣住,但她的腦子卻下意識地開始快速運轉。


    方才,證實了母蟲認識沈墨白的時候,她腦海裏曾一閃而逝一個念頭,母蟲在離開沈墨白的腦袋之後變異了。


    毫無疑問,那十五年,作為這隻母蟲的宿主,沈墨白就是一隻人甕。


    既然是人甕,核心目標便是養蠱。


    也就是說,沈墨白的獸化乃是絕手藥王等人專門控製的。


    他們讓沈墨白十五年都活在人和獸交替的煉獄中,目的隻是為了讓這隻母蟲逐漸成熟產卵。


    此時聽見沈墨白說出“不死的屍獸大軍”這幾個字,紀青靈的腦海裏一下子就蹦出了當初沈墨白獸時的情景。


    人變成的獸有情,懂愛。


    那麽,屍甕變成的獸呢?


    揪住沈墨白胸口的衣襟,紀青靈一連串問道:“墨白?既然這隻母蟲原本就該是一隻要產卵的母鼠,寄養在你體內隻是為了它盡早成熟。


    那這麽多年,它都在哪裏?寄養在誰的體內?


    它在你體內寄養了整整十五年都沒有成熟,為什麽離開你這個宿主僅僅幾年就產卵了?


    而且,它是怎麽長這麽大的?”


    “是啊,它是怎麽長這麽大的?


    為何在我腦子裏十五年它都沒有成熟,眼下卻突然成熟產卵了呢?”沈墨白的聲音很平靜,仿佛之前他的脆弱和恐懼都不曾出現過:“青兒?我想,安澤的主子,大概給它服用了特殊的東西。”


    特殊的東西?老鼠?巨鼠?母蟲?類固醇?紀青靈的眼睛一亮。


    銷聲匿跡多年不再作祟的原因,是因為盜走母蟲之人始終沒辦法催熟它。


    突然現世的原因,是因為那人在使用了類固醇之後,才將母蟲催熟,最後變成了現在這隻巨大的母鼠蟲?


    也就是說,薑龍一案便隻是個影子,水生手裏的那些巨鼠不僅僅隻是為了設計薑龍挖心生食案而培育,那些巨鼠是這隻母蟲的先頭軍,是試驗品,為的就是有朝一日,讓這些屍甕問世。


    難怪當初她和沈墨白那樣對付梁王,西京都能忍氣吞聲。


    難怪西京國君和沈昊辰會突然暴斃,西京會突然進犯,居然都是因為類固醇。


    為什麽,為什麽要設計那麽大一個陰謀?一個從沈墨白五歲就開始執行的陰謀?


    難道,就為了讓西京吞並盛軒王朝?


    難道,所有的便態連環殺手都是西京人?連天箏長公主也是西京人?有什麽在腦子裏迅速形成,卻在破土而出的瞬間又偃旗息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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