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瞅著方舟沒入一團璀璨的雲團,消失在視野中,不多時連那龐大的骷髏頭也看不見了,施夷光徹底絕望了,手腳並用的扒在船頭。


    她用力咬著嘴唇,暗暗發誓,如果方舟裏麵跳出來個惡鬼,她就直接跳下去,雖然跳下去也是必死無疑,會被周圍的中間態物質同化,漸漸變成中間世界的一部分,幹枯的屍體會永遠漫無目的的漂蕩,卻也是總好過被一口口吃掉的。


    周圍死一般的寂靜,並沒有什麽鬼怪家夥跑出來。


    施夷光騎在船頭好久,蹲的腰酸背疼,實在受不了才仗著膽子走下來,伸著脖子,探著腦袋,往船艙裏麵望,結果依舊是安靜平和。


    這艘破船好像就是空的,沒有靈體存在,也更沒有生物。


    施夷光在外麵來迴轉,把露天的甲板檢查了一遍,除了滿地的碎木屑、陷在木頭紋絡裏的暗紅色汙跡,以及些破舊的零件之類沒有其他收獲。


    這不對勁啊,之前她在方舟上眺望這艘鬼船,可是看見了影影綽綽的鬼影,以及模糊的屍體殘骸,怎麽現在上了這鬼船,反而看不見了。


    難道是因為她來了,那些鬼怪和屍體都自己藏起來了?能藏哪裏去呢?恐怕隻有船艙了。


    施夷光不敢進船艙,抱著膝蓋,蹲在離船艙腐朽大門最遠的角落。


    話說這鬼船也真是的,把她拐來這裏,要殺要剮幹脆點好吧,可偏偏不出來,這樣吊著她,讓她想活活不成,閉眼等死吧,還沒人來殺她!隻能隨時的身處恐懼中,全神戒備周圍,生怕哪裏冒出來個披頭散發的貞子。這才難受呢。


    縮在角落不知多久,施夷光肚子有些發空,咕咕的叫了,可再看看那幽深的艙門,打個顫,縮縮頭,開始吧唧吧唧嘴,吃空氣。


    “你們有本事出來,我施某人就是撐死,死外麵,也絕對不進船艙。”施夷光心裏自言自語的叨咕。


    又不知多久,吃了滿肚子空氣的施某人被‘漲’醒,趴在甲板上,兩眼飄忽,看東西都有重影了:“我不會進去的,絕不讓你們得逞。”


    施夷光好難受,罕見的理解謝小七了,這種饑餓感實在太難熬了,從胃部開始蔓延,直到遍及全身,整個身體都在發虛,發慌。


    現在她也能學著謝小七,寧願被揍一頓,也要舔一口麵包。


    同時施夷光也羨慕謝小七的心大,看見啥都不怕,就算撞鬼了,也是想著裹上麵包糠,炸成金黃色,肯定很好吃的呢,她腦袋裏裝的都是吃的,根本不知道恐懼兩個字怎麽寫。


    相比較被餓死,謝小七更願意被打死。


    仰天躺著的施某光受不了了,她也寧願被打死,猛地站起來,惡狠狠的盯著船艙:“我是謝小七,我是謝小七,我叫謝小七,我不叫施夷光!”強行對自己催眠後,兇狠的往船艙裏麵衝。


    “哎呀!”施夷光才衝進船艙就被絆倒,栽了個大馬趴,連滾帶爬的跌下樓梯,天旋地轉一圈,才發現自己滾到了船艙最裏麵的大廳。


    果然!他們都躲在了船艙裏,施夷光看清了周圍的情形,悚毛骨悚然。


    屍體,好多屍體,少說也有上百具,有的白骨森森,斜躺在角落。有的腐爛不堪,爛肉上堆滿了白色的黴菌。有的風化成了幹屍,小小的一團,蜷縮著像個小孩。有的硬化,麵色鐵青,活脫脫的僵屍模樣。


    最特別的是一具女屍,穿著白色的宮裝,正躺在最前麵,她麵色紅潤,毛孔依稀可見,要不是胸口沒有唿吸的起伏,幾乎就是個活人。


    這好看女屍的腹部,還長著一株白色的孢子植物,大概二十厘米高的樣子,九片葉子上落滿了白色的粉塵,而九片葉子最頂端,還結著枚白色的圓球。


    果然是鬼船,施夷光瞪著眼,死死捂著自己的嘴,被嚇得直哆嗦,嘴裏一直念叨著我投降,別殺我,要我幹啥我幹啥之類的求饒話。


    施夷光啥也不管,先來一波求饒,一直說到詞窮,才敢緩緩的抬頭,卻發現上百具古屍沒詐屍,都好端端的躺著,似乎就是普普通通的屍體。


    “喂,吼,哈。”施夷光仗著膽子站起來,對著那些古屍招手,伸著腦袋四處望:“有人在家嗎,我轉一圈,別怪我哈,我就四處看看,不拿東西。”


    施夷光抬腳懸在空中,放下之前瞅著周圍,看有沒有動靜,確定沒稀奇古怪的東西抓她,這才落下去,緊接著抬起另一隻腳,看看周圍反應,好吧,又沒有。


    走出去十來米,施夷光膽子漸漸大了起來,不但敢四處走動,甚至都敢扯下一塊布,包裹著某根木棍去戳那些橫七豎八的古屍,當然,以她的膽子是暫時隻敢捅那些白骨。


    腐爛了一半的,或者那些沒腐爛的,她盡量離得遠遠的,畢竟盜墓劇裏麵,這種類型的屍體最可能起屍,變成僵屍了還金剛不壞,而骷髏就算起屍也不禁揍,一棍就能敲得散架。


    施夷光戳那些屍體,想找出些許信息,弄清楚這鬼船到底是什麽來曆,天可憐見再給她個離開的方法,豈不是美滋滋。結果翻到第三具披著太極八卦道袍的骨頭時,還真讓她找到了些有用的信息。


    施夷光用小木棍把那塊盆骨撥弄過來,吹掉上麵的灰塵,仔細辨認其中的文字,嗯,看得懂,雖然不是‘:嗨你好:滾:嗯,好嘞。’這類的簡單明了的白話文,卻也不是‘阿巴阿巴阿巴阿巴阿巴。’的鳥語。


    是之乎者也的文言文,施某人好歹也是個大學生,讓她逐字逐句的翻譯比較困難,可連蒙帶猜湊出整句話的意思也不難。


    施某人磕磕絆絆的閱讀,花了快半小時,終於把這些刻在某個‘倒黴鬼’盆骨上的‘遺言’看完了,震驚的同時也恐懼萬分。


    這‘遺言’應該是眼前這個穿太極八卦道袍的家夥留下的,據他的自我介紹,他是大隋朝的正二品相士,奉命皇帝詔令,與另外八位相士攜力,以兗鼎接天朝氣運,橫渡南天門。


    正如甘月心以前說的,九州的每個大一統朝代都是奉天承運,龍脈聚氣運於天朝,直到氣運耗盡之前,那些大一統的天朝都不會滅亡。


    而這些朝代的帝王又不敢學著人王帝辛那般,與天地為敵,為運朝逆天改命。商之後的天朝帝王為了朝代能萬世相傳,隻得在氣運即將耗盡之前離開九州,給新的運朝騰地方。


    陽界容不下那些氣運即將耗盡的天朝,所以隻能去陰界。


    看來這個大隋朝也是如此,皇帝派人橫渡南天門,而這個太極八卦骷髏就是大隋遷徙的領航人之一。


    而不得不說,大隋不愧是大隋,居然找到了傳說的兗州鼎來承接氣運。九州鼎那可是鎮壓九州氣運的至寶,在承接氣運這一方麵它稱第二沒人敢稱第一。


    奈何,天不遂人願,大隋橫渡南天門的謀劃破產了,他們在南天門遭遇了阻擊,兗州鼎都沒能鎮壓來敵,反而被擊落遺失在南天門內,渡界船隊近乎全軍覆沒。


    這點施夷光是知道的,她之前在方舟上就親眼瞅見了那尊鼎,佇立在那裏,宛若一座青銅巨山。


    大隋渡界船隊崩碎,這位叫做乙弗的相士抱著一塊破碎的船體僥幸未死,不過失去動力的同時也迷失了方向,隻能在中間世界飄蕩,直到半個月後,他看見了那艘陰木渡界船。


    乙弗所說的陰木渡界船,應該就是施某人腳下的這艘鬼船。乙弗上了這艘鬼船,也發現船裏的屍體,共計七十九具。


    乙弗身為大隋的正二品相士,學識之淵博遠不是施某人能比擬的,他在鬼船裏檢查了一遍,發現了七十九具屍體中有的兩具屬於魔種,十具屬於‘鬼’,三十具人類,三十六具混血種,以及一具屍解仙株。


    魔種,人類,混血種,施夷光都曉得,不過那個所謂的‘鬼’和屍解仙株是啥,施夷光就一頭霧水了。


    “此為王船也,亦為亡船也,奪眾生造化,反哺獨於一身,入船者,無生機,無歸路,不歸輪迴,萬世墮倀鬼。”這是乙弗在盆骨上刻的最清楚的一行字,似乎雕刻的時候用了很大的力氣,這也是他神智清醒的最後一行字。


    後麵雖然還有字,卻都是語無倫次,前後不搭,並且字跡也慌亂淺淡,還有些看不清楚,不過總體翻譯過來就是些:“滾。”“倀鬼們。”“我不吃。”“屍解成仙。”“我是天朝相士,正二品。”“魑魅魍魎,我一眼把你們看到穿。”“誰和你一起?”“縱然我死,也不讓你們得逞,要拉你們共赴黃泉,哈哈哈,你們輸了,我贏了。”


    這些東西施夷光有些看不懂,但她差不多可以確定,這船裏應該有旁人,呃不,那應該不是人,倀鬼!不過她心底忍不住幻想,希望這位正二品相士說到做到,把那些倀鬼拉的同歸於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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