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霧消退,攝人心魄的嗩呐一曲終了,黑無常丟下兩條手臂後敗走,那些被他收攝了意識的血裔也逐漸恢複,已經開始有人從廢墟中站起來了。


    出乎施夷光的預料,這場突如其來的變故似乎並沒有造成多大的傷亡,無論是隕石撞擊,還是後來的黑無常,它們的目標都不是殺戮,相反還有意的留手。


    尤其是那枚隕石,它似乎還救人呢,用三條纖細的血色絲線續了老二,阿九和十三的生命。


    外麵越來越多的人站起來,十個裏麵倒是有九個帶著迷茫之色,他們甚至都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一切發生的太突然了,隕石撞下來後的短短一秒內,衝擊波已經覆蓋了整個基地,所有人都蒙了一瞬間。


    而就是這一瞬間,黑無常丟掉手裏的薯片,趁虛而入,施展了一個覆蓋了整個基地的契約,輕而易舉的攻破了九成九血裔的精神防線,讓這些人暫時失去了意識。


    所以絕大多數人都隻知道發現了隕石撞擊,根本不知道在隕石撞擊後,還有一個傳說中的勾魂使者來了,鎖住了他們的魂魄,要不是這位勾魂使者不願大興殺戮,這些人現在可能已經走上了黃泉路。


    施夷光縮在坦克裏,等旁邊的兩個冷麵神徹底醒過來恢複了戰鬥力,才敢大喘氣,應該是虛驚一場,虛驚一場,小命可算是保住了。


    縮在坦克裏猥瑣了兩三分鍾,才終於有人過來了,掀開坦克蓋子,一群人把施夷光護在最中間,朝那座並未倒塌的指揮所去,應該是學院的高層召見。


    路過那個隕石坑的時候,施夷光才發現短短兩三分鍾,隕石坑竟然就已經被一個巨大的碗形護罩扣在了下麵,而周圍,還有一個個血裔,嚴陣以待。


    至於半死不活的老二,阿九,十三則被人拉走救治去了。


    好吧,稷下學院再次掌控了整個基地。


    指揮所裏麵,還是原來的模樣,一群校董會的老家夥,並列著端正坐好,他們並沒有亂成一鍋粥,相反很淡定,和往常唯一不同的是,多了那麽一點點嚴肅。


    他們並沒有因為黑無常的來襲而驚懼,反而好像是早有預料一般。


    校董會的老頭子們對她和藹的微笑,讓旁邊某個好看秘書小姐姐端來一杯牛奶咖啡,讓驚魂未定的施某人喝下去,不多時,她就覺得腦袋昏沉,睡了過去。


    一群專業的西裝革履的學長從後殿轉出來,熟練的把施某人抬上一張桌子,又往她身體裏麵打了某種透明的藥劑,開始誘導‘逼供’。


    施夷光是個假的s級血裔,去掉契約,簡直比普通人還廢,根本沒有經受過抵抗催眠逼供的訓練,因此在校董會逼供藥劑加催眠大師的雙重誘導下,立刻就丟盔棄甲,倒豆子似得把自己倒了個空蕩蕩。


    隊友小明君慘遭被賣。


    反複確認了施某人所言的真假,並且把施某人從小到大的記錄調出來反複檢查,校董會暫時把施某人是無間道的可能性排除了。


    小半天後,流著口水的施夷光醒過來,傻傻的發呆十幾秒,才被五個冷麵神領著出去,渾然不知道自己在睡覺的時候已經把為什麽‘磨洋工’的原因倒了個幹淨。


    更是不會知道她在終生監禁的邊緣徘徊了好一陣。


    “她竟然是因為怕死才不敢頌念天門謠,而不是蓄意破壞天門行動!”某個老校董有些無語的感歎:“不過小丫頭也是可愛,竟然天真的以為我們這群老東西不知道她在磨洋工。”


    “現在這不是最關鍵的!”有另外的人搖頭:“現在我們要關心的,是這場天門行動已經至少有兩個疑似血王攪和了進來,一個是給施丫頭傳話的‘小明君’,還有剛才的黑無常範無救,至於暗地裏還有沒有第三方勢力,第四方勢力......卻還是未知數,我們需要嚴陣以待。這基地看著風平浪靜,其下卻是暗潮湧動。”


    “這很正常,自崇禎十七年開始,南天門關閉,陰陽兩界相隔,五六百年了,如今南天門重開,那群留在陽界的家夥豈能不出來露個臉,冒個泡?”


    “暗流湧動又如何?他們都出來冒泡又如何?任它風浪喧囂,隻要我們的方舟足夠堅固,又如何沉沒?而且這不早就在學院的預料之中嗎?我們早已經為此準備好了手段。”


    “我怕準備的手段不夠用,或者不管用,畢竟是血王,與天地長久的生物,在生命等級上壓製我們,我們用自己短淺的視野卻衡量血王眼裏的風景,未免有點‘管中窺豹’。他們擁有什麽樣的力量,我們還一無所知。”


    “而且他們是不死的,先天立於不敗之地。”


    “誰說血王能不死?”有個老頭子冷幽幽的說:“這世上沒有什麽是能永恆存在的,便是連整個世界都會在無量量劫中毀滅,而生物又算得了什麽?怎麽可能是不朽的?”


    “血王能被殺死?”有老頭驚疑的問:“怎麽會,血王不死不滅,這幾乎是共識,無論他們遭受了什麽樣的攻擊,他們都隻會歸墟,會在修養後,以奇特的方式迴歸。”


    “他們的存在,是已經寫在了世界基本規則中的,讓他們真正的死亡,和改變‘萬有引力’這樣的鐵定規則沒有多大區別,根本不可能實現。”


    “的確,他們是被寫在世界規則裏麵的,但隻要找到合適的橡皮擦,把他們從規則裏麵擦掉,他們就能被殺死了。大道五十,天衍四九,還有僅剩的一遁去,這世上沒有絕對完美的東西。”


    “就在剛才,某位終身榮譽校董已經傳過來了權限,學院製作的橡皮擦已經解封!”


    正當一群老家夥在討論的時候,校董會主座上的校董獨眼王收到了一條來自學院的消息,他凝眉一看,臉色頓時冰冷一片。


    “諸位,其他的暫且放一放吧。就在剛才,某位序列校董發來了一條絕密消息,是孔副校長在失蹤前留下的東西。關於一個藏在學院的奸細,一個至少活了好幾百年的老妖怪。”


    .......


    施夷光離開指揮所時,才發現整個基地已經恢複了之前的‘熱鬧’,人來人往,以那個隕石坑為中心圍成一圈圈的,對著坑裏麵指指點點。


    隕石坑附近三十米被戒嚴了,不準任何人靠近。


    施夷光從某個身居‘高位’的學長口中得知,在這場突如其來的變故中,居然沒有人死掉,也就隕石掉下來的時候重傷了老二,阿九,十三,輕傷了附近的五六十人,居然就沒有其他影響了。


    至於黑無常,它也沒殺人,隻是把周圍的血裔控住,然後去拔刀,刀沒拔起來,也沒有拿學院的人撒氣,掉頭就走了。


    這塊隕石和黑無常都吃齋念佛嗎?封楚的分身嗎?不殺生啊,屬實奇怪。


    施夷光想了一陣,順帶還拿出天機骰子丟幾下,結果沒用,一涉及到黑無常,骰子前後答案自相矛盾,分明是黑無常在擾亂天機,不給它占卜。


    又撓著腦袋,抓掉了好幾根頭發,也沒想出個所以然,施夷光索性不去猜測,等著船到橋頭自然直。


    施某人轉悠了一圈,在一頂醫療帳篷裏找到了隊長,他倒是舒服的,被張三清和女媧輕語聯手護持住,在隕石來襲的衝擊波中也就手背上磕破了一點皮。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施夷光扭頭去找甘月心,如果記得沒錯,甘月心應該離撞擊中心遠點,她的契約還是【長生】,是個超級奶媽,應該是不會出事的。


    果真,施某人在某處碎石堆上找到了甘月心,她完好無損,正戴著那張似哭非哭,似笑非笑的鬼臉麵具,靜靜的看著跑過來的施某人,眼裏有種莫名的意味。


    “月心,你怎麽在這,我找了你好一圈呢。”施夷光抱怨。


    “你怕死嗎?”甘月心移開了目光,輕聲的問。


    “什麽沒頭沒腦的問題?”施夷光努嘴,接著一屁股坐在甘月心旁邊:“哪個不怕死?你不怕死嗎?”


    “你想死嗎?”甘月心接著問。


    “你腦子壞了?我怎麽會想死。”施夷光露出不開心的表情,她怎麽感覺甘月心有點怪怪的,問的問題好怪好怪。


    施夷光警惕的往旁邊挪了挪,心裏暗暗的腦補,甘月心不會被鬼上身了吧,這很有可能啊,畢竟剛才黑無常都出來了。


    甘月心緊緊盯住施夷光,眼神中帶著些許悲憫,她輕聲的說:“我看見了你打開了天門,走進了陰界!我救不了你了,我也得走了。”


    “你說什麽?為什麽要用‘也’字”施夷光往五個冷麵神後麵靠了靠,甘月心好不對勁,淨說些不著邊際的話。


    “不要相信任何人,除了那個你最親的人。”甘月心一字一句的說。


    好熟悉的一句話,施夷光心裏默默的想,不過這好像是個悖論。


    毫無疑問,施竹子是她最親的人,也是她唯一的親人,如果這句話是對的,那就是不要相信施竹子之外的任何人,可如果她相信了這句話,豈不是代表相信了甘月心?這句話就是錯的。


    而且施竹子被她給弄丟了,到現在都不知道是死是活,那我該相信誰?


    施夷光腦袋裏胡思亂想。


    “我得走了。”甘月心低聲的說,順帶瞥了眼四周:“他們來抓我了。”


    施夷光順著甘月心的眼神往周圍看,這才發現她們周圍不知何時多了不少校友,若無其事的四處晃悠,搬石頭,扯帳篷,幹的熱火朝天。


    有個長相甜美的小護士紅著臉,跑到施夷光邊上,氣喘籲籲的問:“你是施夷光嗎?你們隊長醒了,找你有事。”


    “隊長醒了!”施夷光先是驚喜,但立刻有點心虛“他找我幹嘛?”隊長這是要找她秋後算賬了嗎!


    “不知道,就是找你呢,而且讓你一分鍾內到他麵前。”小護士催促著。


    “一分鍾?”見色忘義的施某人立馬扭頭,拔腿就走,隊長大大召見,怎麽能遲到?


    可施夷光沒跑兩步,卻突然聽到背後有風聲,扭頭一看,那個甜甜的小護士正貼在甘月心胸口,手裏抓著的一把暗紅色匕首插入甘月心的左胸心髒處,紮一刀,拔出來,再紮一刀,再拔出來。


    隻是短短兩秒,她已經連續捅了甘月心十來刀了,全是致命的要害,胸口,脖頸動脈,下顎,脊柱等等,大股大股血從甘月心身體裏濺射出來。


    幾乎同時,周圍那些搬石頭,扯布片的校友們扭過頭來,臉上瞬間變得麵無表情,一股股濃鬱的煞氣從他們身體裏麵宣泄而出,冰冷的氣息席卷了周圍。


    清潔隊,竟然全是清潔隊。


    眼看著甘月心眼中神采在渙散,整個人都癱軟下來,靠在了那個小護士身上,施夷光徹底蒙了,甘月心被殺了?就這麽被殺了?


    “月心!”施夷光怔怔的喊她。


    “除了那個你最親的人,不要相信任何人。”甘月心無力的靠在小護士身上,下巴抵住她的肩頭,大股大股血帶著生機從下顎的血洞裏湧出來。


    她用一雙丹鳳眼憐憫的看著施夷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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