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夷光醒過來的時候,四周有晃來晃去的人影,還有強烈的燈光,刺的睜不開眼睛,伸出手遮在額前,才勉強看清了周圍,原來是一間不大的手術室。


    手術室是長方形的,長十幾米,可寬卻隻有三四米,不像是個房間,倒像是個車廂,裏麵擠了八九個穿防護服的白大褂,角落還有“哇哇哇”的嘔吐聲。


    循著聲音看過去,發現蹲在牆角一身白的家夥是謝小七,正抱著個垃圾桶,大吐特吐,直到鼓囊囊的大肚子癟下來,才疲軟的癱倒靠著牆。


    “醒啦!”熟悉的聲音,好聽中帶著慵懶,溫柔中帶著磁性。


    是月心的聲音!


    施夷光扭頭,真的看見甘月心了,盡管臉色蒼白,唇上也有幹裂的,可神情卻是從容的,正靠在輪椅上,淺笑著看她。


    “月心,月心,你真的沒事了!”施夷光從椅子上站起來,歡喜的快手舞足蹈了。


    “自然是沒事的,我什麽時候騙過你,我說死不掉就是死不掉!”甘月心聳肩,接著又扭了扭頭:“不過我可能要坐一段時間輪椅,還得你來推的!”


    “嗯嗯嗯!”施夷光使勁點頭:“推得,推得,一個月也推,半年也推,十年也推!”


    “那走吧,推我出去,廬州十日遊,正式開始!”甘月心一抬手,像劈波斬浪的船長,命令大副起航,去征戰找尋新大陸。


    “你確定不需要迴去躺床上休養?”施夷光質疑。


    之前月心自己都說鐵條插身體裏去了,就算手術給取了出來,可傷筋動骨一百天,怎麽著也得躺個半月才說得過去。


    “不用躺,我很堅強的。”甘月心擺手,瀟灑無比:“go,go,go,衝衝衝。”


    白大褂們聽到堅強兩個字,都頓了一下,接著又裝著沒事的樣子,繼續忙自己的,一遍一遍的擺手術刀。


    施夷光扭頭,看著白大褂們,眼裏帶著詢問。


    白大褂不耐煩的擺手:“我們醫療部的建議是,坐輪椅的忌食辛辣,吐了的吃流食,但估計你們不會聽的,不聽也沒關係,死不掉的,畢竟你們堅強嗎,走吧走吧。”攆三個塑料趕緊走。


    “你們幹了什麽?醫療部學長似乎不喜歡你們!”施夷光小聲的問。


    “沒什麽,快點走,快點走!”謝小七從牆角站起來,推著甘月心,趕緊跑路了,後麵跟著一臉懵的施夷光。


    三個塑料走了以後,白大褂們趕忙摘下口罩,露出鼻青臉腫的臉,相互擦酒精,擦藥水,他們容易嗎,出於好意的救人,結果被揍成這樣,還揍兩次。


    第一次被揍,是坐輪椅的家夥,她被送進來的時候已經深度昏迷了,直挺挺的死人一樣,趕緊打一針麻藥開始手術,結果沒想到不打麻藥還好,麻藥一打那家夥就醒了,被疼醒的。


    好一頓王八拳,九個醫生,被她揍翻了七個,還有兩個被揣在牆上,然後這家夥翻出手機,發了兩條信息,自顧自的趴在手術台上,用醫療機械手臂給自己做手術。


    他們出於人道主義的說,他們可以幫忙,結果人家果斷的拒絕:“不用,我自學過人體解刨學,自己能救自己!”


    “醫人不自醫,就算你是最好的醫生,這種情況也會受到影響,手會抖,身體會疼,不注意傷到內髒就完了!”


    用電腦控製機械手切開自己後背的甘月心一心二用,斜眼命令:“不用,我很堅強的,謝謝你們,那麽接下來,你們就排成一行,趴牆上,不然我可能要打昏你們!”


    “可是......”白衣天使搖頭,這種情況,怎麽能允許自己給自己做手術?出醫療事故的可能性太大了。


    “沒有可是了!”甘月心收迴拳頭,對著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白衣天使說,然後繼續專心致誌解刨自己。


    這場手術,白衣天使們全場旁觀,看著病人冷靜從容的把自己從瀕死邊緣拉迴來,她不像是在身上動刀動電鋸,而是在生理解刨課上,解刨一隻死青蛙。


    最後在縫合的時候,她為了美觀,還在傷口的兩端打了蝴蝶結,自己穿好衣服,就允許白衣天使們給自己檢查了。


    白衣天使驚奇的發現,這家夥身體的各項生理特征都在恢複正常,這簡直就是個醫學奇跡!


    “你怎麽做到的!”白衣天使震驚的問。


    “我堅強啊!”患者拍拍醫生的肩頭,和聲的安慰。


    這是第一個患者,不久後第二個患者就來了,那是個把自己撐到走不動路的家夥,挺著個大肚子,躺在醫療車外麵,哼哼唧唧。


    白衣天使們一開始以為這家夥是懷孕的,還要流產了,結果第一個患者明確表示,那家夥才二十出頭,三個小時前還是平平的小肚子。


    軟硬兼施,醫生明確了,這家夥是自己撐得!


    從醫生的角度來看,很嚴重很嚴重,一個人的胃絕對不可能承受這麽多,她的胃極限載荷極有可能被突破了,就像是一根彈簧,使用適當的力氣拉扯,鬆手會彈迴去,可如果用蠻力把它拉成直直的,它就迴不去了。


    會死人的,這家夥隨時隨地都可能死,胃部會不堪重負破裂,那些食物會湧進腹部!


    白衣天使們救死扶傷,自然不能見死不救,齊心協力的把她抬迴手術室,要全力救迴這個花季少女。


    一開始花季少女還不明所以,哼哼唧唧的喊難受,可等她知道醫生要給她做手術,頓時不幹了,大叫著放她走,不然要他們好看。


    樂善好施的白衣天使自然不會同意。


    “我好不容易吃的,別讓我吐出來,我的胃千錘百煉,堅強無比,要你們管!我不要你們管!”花季少女像即將被殺的家豬,慘嚎掙紮。


    醫生要給她打麻藥,然後用管道從食管伸進去,把胃裏的東西吸出來。


    可就在這麻藥即將打進去的一刹那,花季少女小宇宙爆發了,一個過肩摔,把打麻藥的醫生從手術台左邊扔到右邊,接著翻身而起,又是一頓王八拳。


    九個白衣天使,又被暴揍了一頓,其實他們倒也不完全是弱不禁風的醫療部,隻是他們不能還手,畢竟對方是病人,還是危重的病人,說不好就一拳把她胃打壞了。


    花季少女打完收工,拍拍手,孕婦般托著大肚子,哼哼唧唧的:“說了我的胃堅強,要你們管!”


    而這時候,始終看戲旁觀的第一個患者悠悠的說:“小七,你肚子這麽大,待會我們去吃烤鴨,燒鵝,你就不要去了!”


    “嗯?”謝小七瞪眼,大眼睛咕嚕咕嚕轉幾圈,權衡得失之後費力的爬上手術台,大字的躺好,對著醫生招手:“來呀,來呀,來呀,快點,快點。”


    然而白衣天使們不幹了。


    無奈謝小七爬下來,挪到牆角,抱著垃圾桶,伸出肉嘟嘟的小短手,扣自己喉嚨,稀裏嘩啦的吐,一直把吃的吐了一幹二淨才罷休。


    好心的救人,結果憑白挨了兩頓揍,心中的鬱悶可想而知。


    “她們什麽來曆?”


    “九隊的,一隊的天才。”


    “九隊?好吧我記住了,以後這個隊伍的救援,別拉著我!”


    “算我一個!”


    “九隊?哪個九隊?”


    “還有哪個九隊,建安本部執行部隻有一個第九小隊!”


    “臥槽,她們這個隊伍這麽喜歡打救援隊嗎?”


    “???你以前被揍過?”


    “好幾年前了,上次被揍得更慘。”一個熊貓眼白衣天使點頭,接著露出迴憶的神色。


    “那時候還沒畢業迴廬州,還在本部醫療部當個預備役醫療官,一次跟部裏學長出任務救人。我們坐著直升機,順著秦淮河往下找,最後在河灘上找到了傷者,她似乎失去了神智,出於本能的自衛,和我們大打出手,我跑得快跳河裏去了,就隻被踹了一腳,結果屁股也腫了五六天。而我那些學長,更是慘呢,骨頭都被打斷了,躺在病床上一個半月不能下床。”


    “這麽兇?”


    “比你想象的更兇!”熊貓眼白衣天使補充。


    “這麽看來,打救援隊是九隊的傳統啊,我們被打成這樣還算走運了。”


    “以後九隊的救援,別找我了。”


    “也別找我了。”


    ........


    一條小街道上,施夷光推著甘月心,邊上跟著蹦蹦跳跳背兩個行李包的謝小七,歡歡喜喜準備去玩。


    “對了,小七,我怎麽昏過去了!”施夷光似乎是想起了什麽,猛地停下,扭頭看著謝小七:“那個送外賣的撲街作家呢?”


    “醫療部的家夥說你低血糖,!送外賣的被蓋著白布拉走啦,撞死他的家夥逃逸了,交警說會追查的!”謝小七滿不在乎的說。


    施夷光努力迴憶,卻想不起來什麽,撲街作家死翹翹之後,她莫名其妙的渾渾噩噩,然後一頭栽地上,再醒來就是在手術室了。


    “死啦?”施夷光心裏有些失落,不知由何而起。


    “人有旦夕禍福,命數就該如此,別管了!我們先找個賓館,洗個澡換身幹淨衣服,然後出去玩!”甘月心輕輕扭頭,安慰著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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