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一寧此刻已經在馬桶上坐了整整半個小時,再坐下去的話,她覺得自己會瘋。


    這時,門“咚”的一聲響,接著是塑料袋擦過地麵的聲音,如同天籟一般。


    許一寧驀的抬頭,眼淚差點沒掉下來。


    因為坐的時間太長,走出衛生間的時候,她的兩條腿都是麻的。


    一抬頭,顧湛支著一條長腿,雙手搭在膝上,坐得鬆鬆垮垮,沒型沒款,嘴裏的話卻像刀子,一句比一句更戳心:“我已經讓代購在日本買了五萬塊的衛生巾,你一個月來兩次,用得快!還有,一會老王會來,讓他幫你用中藥調理一下,我不想包養你三年,最後還要幫你買墓地。”


    許一寧猝不及防,幾乎是一呆,原本到嘴的一句“謝謝”硬生生的被咽了下去。


    就在顧湛以為她會羞憤的扭頭就走時,許一寧忽然說:“不敢麻煩顧總,我已經給自己買好了,我媽墓地邊上,歡迎來祭奠!”


    “許一寧!”


    顧湛的聲音帶著點破聲,心裏的驚慌像潮水一樣,一波一波湧上來,他想衝過去掐死這個女人。


    “……”許一寧捂著小腹咯咯笑起來,“活著多受罪啊,死了一了百了,那才是福氣。”


    顧湛一拳砸向茶幾,嘩啦啦啦,剛買不到十幾天的新茶幾,又碎成渣渣!許一寧隻當沒看見,扭頭走進客臥,鑽進了被窩裏。


    他要瘋,就讓他瘋去吧!……二十分鍾後,老王把最後一圈的紗布繞完,打了個漂亮的結,“我說顧哥兒,君子動口不動手這話聽過不?


    還有你!”


    老王眼睛一瞪馮思遠:“他發瘋,你也不在邊上好好勸著點?”


    馮思遠:“……”“現在的小年輕,猴年馬月才能成熟點?


    老王甩甩袖子去敲許一寧的門。


    馮思遠目瞪口呆望著他的背景,半晌悲愴地發出一聲:“……這特麽有我什麽事啊?”


    “閉嘴!”


    顧湛一聲厲喝,跟著走到客臥門口,沒進去,就在牆角站著聽壁角。


    馮思遠驚恐地將雙手抱在胸前,蘇蘇說得沒錯,這姓顧的,大尾巴狼快裝不下去了!這邊,許一寧向王醫生坦承自己的例假是正常的,沒有任何問題,也不需要任何治療。


    但王醫生哪會信啊,堅持要搭一下脈。


    這一搭足足搭了五分鍾。


    就在許一寧以為自己得了什麽絕症時,老王歎了口氣道:“你氣血兩虧,肝火很旺,確實要調一調,迴頭我給你開個方子。”


    “謝謝王醫生,真不用,我身體一向很好,沒病沒災……”“不耽誤你什麽事,藥都是一包一包代煎好的,放在冰箱裏,吃的時候用開水溫一溫就行,還方便隨身攜帶,出差不耽誤!”


    老王歎了口氣,“許律師啊,你別嫌我老王說話難聽,你的身體還真不是沒病沒災,晚上是不是經常發低燒,一覺醒來就正常?”


    許一寧:“……”老王又歎了口氣:“你這是舊疾,而且重的很呢!”


    牆裏牆外的人,同時變了臉色。


    ……舊疾是在八年前留下的,許一寧一米六五的個子,短短半個月的時間,從九十五斤瘦成七十斤,風大點都能把她吹跑。


    大姨媽也不來了,頭發大把大把的掉,孫秋惟不得不給她辦了休學。


    那大半年簡直生不如死,體重最輕的時候,隻有六十五斤,最後天台那一跳,被石潤新救迴來後,她才慢慢一點一點恢複。


    我居然能熬過那段時間,許一寧縮在被窩裏,心想。


    再後來,看心理醫生,複讀,上學,高考,改誌願……她變成了一個正常的人,能說能笑,體重也一直維持在一百斤左右。


    如果不是王醫生說她有舊疾,她幾乎不會再去想那段時間。


    因為沒什麽可想的,都過去了!舊疾?


    去特麽的舊疾,她壓根不放在心上!許一寧腦袋往被窩裏一縮,像隻鴕鳥一樣,沉沉睡去。


    半個小時後,顧湛和老王通完電話走進房間,在床邊坐下,注視著許一寧的睡容。


    “中醫說,天有五行禦五位,以生寒暑燥濕風,人有五髒化五氣,以生喜怒悲思恐。


    怨傷心,惱傷肺,怒傷肝,煩傷腎,別的人隻傷其一,或者其二;這姑娘倒好,四個髒器統統傷了。


    顧哥兒,這姑娘心思重啊,身體也是外強中幹!”


    人也是!明明弱雞的要死,非梗著脖子強撐,還死鴨子嘴硬,就不能服個軟嗎?


    服個軟就這麽難嗎?


    顧湛就這麽一動不動地看著,像條沉默的德國狼犬。


    這一覺許一寧睡得並不踏實,夢裏刀光劍影,人影紛杳,她幾陷噩魘,幾度掙紮卻醒不過來,最後跌入一個溫柔懷抱。


    睜眼彈坐起來,渾身大汗淋漓,扭頭,悚然一驚,發現顧湛睜著兩隻黑沉的眼睛看著她。


    所以,夢裏那個懷抱是他?


    “你在夢裏叫‘顧湛,顧湛’,把我吵醒了,我隻能勉為其難過來。”


    “說謊有意思嗎?”


    許一寧死都不相信自己做夢叫這王八蛋的名字。


    “自己想想夢到了什麽?”


    顧湛掀開被子,頭也不迴的離開,許一寧揉揉眉心,指甲都快掐進眉骨,她想起來了,她夢到了警察把顧湛帶走,自己跟在後麵追。


    緩了十幾分鍾,許一寧看看時間才淩晨六點鍾,於是又去衛生間衝了把澡。


    換上幹淨的內褲,吹幹頭發,除了饑腸轆轆外,整個人舒服了很多。


    她打算去廚房找點吃的,卻發現顧湛在裏麵。


    不想起衝突,就隻能忍著!許一寧抱著衣服去陽台洗,手洗完,用洗衣機絞幹,晾到晾衣架上。


    折迴到客廳時,愣住了,餐桌上多了兩份早餐,每份都是煎蛋,烤麵包加牛奶,還有一大盤削好的水果。


    “愣著幹什麽?”


    顧湛拿著筷子走出來,“放心,我沒興趣毒死你,隻是不小心多做了一份!”


    許一寧想說什麽,但瞬間又咽了下去,她往餐桌前一坐,別的都合她胃口,就是這牛奶……“喝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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