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北瑜低頭,看她的兩隻手的手背上都有未曾癒合的針眼,剛剛紮過的那個,甚至滲出血來。


    此刻曹醫生捏著針頭,試圖找她的血管。


    溫北瑜打量那血管紮進顧惜諾嬌嫩的手背肌膚,那心也跟著嗖地疼了一陣。


    掛好了點滴,又加了一管鎮定劑,曹醫生跟護士收拾了東西,終於又退了出去,溫北瑜卻未曾離開,仍舊牢牢地抱著顧惜諾。


    顧惜諾掙紮了一會兒,也累了,就不再動彈,大概也有那一針鎮靜劑的效用。


    溫北瑜感覺懷中的女孩兒從緊繃到逐漸地放鬆下去,他也跟著鬆了口氣,輕輕地見小人兒放在chuáng上。


    溫北瑜低頭,望著顧惜諾蒼白的小臉,手將她略帶濕潤的長髮撥弄開,手指頭在她的臉頰上輕輕地摩挲過。


    “諾諾……”輕聲的唿喚,她的眼睫毛抖了抖,不知道是不是聽到了。


    溫北瑜定定地看著,而後慢慢地湊過來,輕輕地在顧惜諾的臉頰上親了口。


    異樣的感覺,讓他久久地俯身,極近地望著身下熟睡之人,腦中卻忽地想到白天在沙灘上看到的那一幕……


    顧聲華微微地俯身,抱著顧惜諾……那親吻的姿態……


    是嫉妒?痛恨?厭惡?震驚?還是……說不出的滋味。


    也不知是何等的心魔作祟,溫北瑜看了顧惜諾片刻,那唇輕輕地貼著她的臉頰往下,一直到了那淡粉紅色的唇角上,輕輕地吻了一下,然後,就好像是初嚐甘味一般的,又往下滑去,唇瓣噙住顧惜諾的雙唇,久久地,溫存地,不疾不徐,纏綿糾結,不捨得放開。


    顧惜諾做夢的時候,又夢到了跟顧聲華在一起的日子。


    那一年冬天,下很大的雪,顧聲華晚上要出去擺攤,兩個人穿著厚厚的衣裳,耳朵上捂著毛茸茸的護耳,顧聲華本來要她留在家裏頭,她偏要跟著他出去,他就把她包裹的隻露出一雙眼睛。


    顧惜諾覺得自己像是個土撥鼠,笨笨的,胖胖的,可是很快樂,在雪地上她一連跌了好幾個跟頭,奇怪的是居然一點都不覺疼,每一次跌倒,她都會咯咯地笑,笑的很清脆。


    曾幾何時,她好像都忘記自己曾那麽開心的笑過了,現在,就算是拿了第一名,她也沒有再像是以前那麽沒心沒肺、開開心心地倒在雪地裏那樣笑過。


    顧聲華攙扶她幾次,替她拍打身上的雪,又心疼又焦急地叮囑她小心。


    顧惜諾卻隻是笑,仿佛能摔倒是天下最快樂的事。


    她開心的不是能摔倒,而是摔倒後被他拉起來,又溫柔又心疼地替她拍去身上的雪、看著自己時候的樣子。


    最後顧聲華就把背包換到前頭背著,讓顧惜諾爬到自己的背上,他一個人帶著貨,背著她,在雪地裏蹣跚而行。


    顧惜諾偷偷地撥開自己捂著嘴的圍巾跟口罩,望著顧聲華紅紅的耳朵跟臉頰,很想去親一親,可是不敢。


    紅紅的小嘴半張著,熱乎乎的唿著氣,熱熱的氣息在空氣之中,好像一團團小小的霧。


    最後她隻是用自己戴著厚厚手套的手,探出來,撥弄了一下他的耳朵,摸了摸他的臉。


    悶頭苦行的顧聲華奇怪地問:“怎麽了諾諾?”


    顧惜諾眨了眨眼,吞吞吐吐迴答:“剛才……剛才有一片雪花落下來了。”


    原來從那麽小開始,她就已經不肯坦白自己的心意。她那時候不過是個七歲的孩子,就已經開始隱藏自己了。


    這幾年的時光懵懵懂懂的,不光是顧聲華不知道自己的心意,連顧惜諾自己也是這樣。


    顧惜諾醒來的時候,是半夜。


    她慢慢地爬起身來,伸手揉了揉眼,卻發現自己另一隻手不能動,而在自己身邊的沙發chuáng上,斜躺著一個人,他閉著眼睛好像睡著,一隻手的幾根手指,輕輕地勾著她打點滴的那隻手的手指。


    ——溫北瑜。


    顧惜諾一開始嚇了一跳,差點尖叫出來,急忙伸手捂住自己的嘴。


    那邊溫北瑜好像察覺到什麽,便睜開眼睛。


    不知道為什麽,顧惜諾很害怕這個場景,因此她在溫北瑜睜開眼睛之前就急忙倒了下去,假裝仍舊睡著的樣子。


    溫北瑜打量了一下“睡著”的顧惜諾,慢慢站起身來。


    顧惜諾心怦怦亂跳,幾乎屏住唿吸,不知道他要做什麽偏偏又不敢看。


    溫北瑜看了她一會兒,自言自語說道:“好了,拿下來吧。”


    顧惜諾正在心如擂鼓不知如何是好,卻覺得溫北瑜重新握住了自己的手。


    顧惜諾一驚,手便抖了抖。


    溫北瑜動作停了停,說道:“諾諾別怕,哥哥給你把針頭拔下來,點滴要打完了,萬一進去空氣就不好了。”他的聲音很溫柔,哄小孩一樣。


    顧惜諾這才明白溫北瑜這麽晚不睡是在做什麽。


    那本來充滿了警惕跟厭惡的心中,忽然多了一點異樣的東西。


    溫北瑜將針頭拔下來,就取了個藥用棉球,在顧惜諾手上的針眼上輕輕按住。


    顧惜諾覺得有點疼,又忍不住,就睜開了眼睛,轉頭看向溫北瑜。


    溫北瑜正在打量她的手背出血不出,轉頭對上顧惜諾的眼睛,又驚又喜,說道:“怎麽醒了?”又有些擔憂,“是不是哥哥弄疼你了?”


    顧惜諾心裏軟軟地,可是想到溫北瑜白天的所作所為,忍不住就仍舊做出一副冷冷的樣子,說:“不用你管。”


    溫北瑜見小丫頭擺明是在賭氣,就笑道:“我不管誰管?讓醫生來?他估計又要給你紮上一針了。”


    顧惜諾怕了打針了,當下皺眉,說:“我不要打針了,你不要讓他們給我打了,還有,不要給我打鎮定劑了,我會變成白癡的。”她很不高興地瞟了溫北瑜一眼,很認真。


    溫北瑜伸手,在她的頭上摸了摸:“行了,知道了,諾諾這麽聰明,不過……你要乖乖的才好。”


    顧惜諾頭一歪,說道:“我白天迴來沒有洗澡,好髒,我去洗個澡。”


    溫北瑜忙攔著:“你身體太虛弱,洗什麽澡。”顧惜諾皺眉,不由分說道:“不然我睡不著,我要去!”


    溫北瑜猶豫一會,說:“那不要用太長時間,沖一衝就出來,知道了嗎?”


    顧惜諾答應,翻身下chuáng,下chuáng時候還有些頭暈,溫北瑜將她扶住:“小心些,真的行嗎?對了,做點吃的來好不好?”


    顧惜諾說:“什麽吃的?你會嗎?”溫北瑜說:“我讓人做……”顧惜諾說:“那我不吃了。”溫北瑜問道:“如果是我做的,你肯吃?”顧惜諾說:“你又不會。”她走到衛生間門口,將溫北瑜推了一把:“你不要跟著了,我自己就行了。”


    溫北瑜說:“那好吧,我就等在這,你要是覺得不太好,就叫我一聲。”


    顧惜諾將要進去,卻又停下,轉頭看著溫北瑜,問道:“溫北瑜,你不用去忙工作嗎?”


    溫北瑜微微一笑,說道:“怎麽忽然關心起我來了?”


    顧惜諾打量他發紅的眼睛,說道:“你以前工作很忙的,這麽晚了還看著我,晚上不睡覺白天怎麽工作?身體會受不了,你去睡覺吧,我沒事的。”


    溫北瑜搖頭:“行了,小丫頭,你有這份心我就很高興了,哥哥身體好著呢,快去洗吧,我等著你。”


    顧惜諾又看他一眼,大概是這邊的燈光太柔和,兩人之間的氛圍也異乎尋常的好,不像是先前劍拔弩張的。


    顧惜諾無奈嘆了口氣,終於邁步走進衛生間,就把門關上,又鎖住。


    溫北瑜在外頭站了會兒,側耳傾聽裏頭水流聲傳出,就嘆了口氣,呆站片刻,卻順著旁邊的牆壁慢慢地滑坐在地上,微微出神。


    作者有話要說:嗷嗚,繼續繼續,哪個都很好啊……不如來猜拳決定吧……t____t


    53律師


    顧惜諾洗澡出來,拿著毛巾捂著頭髮,卻見chuáng單跟被褥竟被換過了。


    溫北瑜見她露出吃驚的表qing,解釋說:“索xing一起換了好了,睡得舒服些……”又看顧惜諾臉上泛出一絲粉色,手背上的包卻更為青腫,皺眉說道:“糟糕,忘了你這手一時不能碰水了。”


    顧惜諾默默地說:“沒事的。嗯……溫北瑜,不早啦,你去睡覺吧。”


    溫北瑜望著她,卻不走,問道:“你的頭髮還在滴水,怎麽不用chui風機?”顧惜諾搖頭:“好累,我想睡覺。”溫北瑜說道:“頭髮濕著睡覺,會頭疼的。”顧惜諾擦擦眼睛,說:“沒有力氣再chui了,困。”


    溫北瑜看了看她,迴身到浴室裏頭,將那把chui風機取出來,說道:“不要你動,我來替你chui好嗎?”


    顧惜諾呆了呆,又搖頭,溫北瑜卻一笑,不由分說地把她捉住,拉到chuáng邊,叫她背對著自己坐下。


    顧惜諾悶悶地說:“我不用你的。”


    溫北瑜笑著將毛巾鋪在她肩頭:“行了行了,我又不收你錢,你當這是理髮店啊,還要指派一位嗎?”


    顧惜諾笑了笑,就也隻好乖乖地坐著,溫北瑜將chui風機cha頭接了,打開來,伸手撩起那細長的頭髮,緩緩開始chui了起來。


    熱烘烘的氣息噴在頭髮上,顧惜諾垂頭坐著,聽到chui風機嗡嗡的聲音,心也跟著打轉,過了一會,叫道:“溫北瑜。”


    溫北瑜“嗯”了聲:“什麽事?”


    顧惜諾看著自己手背上那幾個清晰的針眼,說:“你為什麽……要對我這麽好?”


    溫北瑜愣了愣,那握著她一縷頭髮的手停下來。


    顧惜諾聽不到他迴答,就問:“為什麽?你可以告訴我嗎?”


    溫北瑜遲疑了會兒,說:“因為你是我最喜歡的諾諾啊。”


    顧惜諾好像對這個答案不太滿意,又問:“這是什麽意思?意思是……你當我是妹妹嗎?”


    溫北瑜的笑有些勉qiáng,說道:“嗯,是吧。”


    顧惜諾說:“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什麽是‘是吧’?”


    溫北瑜皺眉想了會兒,說道:“我也不知道,可自從……小時候……我一見到你就很喜歡你了,他們都說很奇怪,因為我見到同齡的、不管是男孩女孩,都會衝上去跟人家打架,還是頭一次這麽喜歡照顧一個人。”


    顧惜諾呆了呆,迴想往事,卻隻剩下模模糊糊的影子:“謝謝你啊……”輕輕地說。


    溫北瑜苦笑笑,手捋過顧惜諾的長髮,聲音在不知不覺裏變得溫柔:“我也不知道為什麽……大概這真的是一物降一物?我記得我看到其他孩子的時候,都很像衝上去打個鼻青臉腫,可是隻要看著你,我就心軟了,而且我知道你不開心,所以就想千方百計地要你開心起來……可是往往適得其反,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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