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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眾魔頭早就有了足夠的心理建設,連星空戒都給了,隻要不是要命,還有什麽舍不下的呢。


    約誓完畢,許易指著黃龍道,“老黃,趕緊去江北土地宮走一遭,該怎麽做,做什麽,想來不用我廢話吧。”


    黃龍點頭如搗蒜。


    “行了,那咱們後會有期。”


    說著,許易一抱拳,騰身去了。


    滿場眾人依舊無人敢亂動,直到半個時辰過去了,眾人終於確信空虛老魔離得遠了,那股封閉似的壓抑,才稍稍鬆懈,便有人一屁股癱坐在地。


    …………


    “主君,真的不行,吾未聞抱薪救火而能滅火者,此乃添油之術,黃龍老妖欲壑難填,先給這二成份例,也斷難有成效。”


    景宸殿中,烏先生苦苦相勸李盡歡。


    李盡歡連聲歎息,“正道衰,而邪道昌,吾深恨也,真想掛冠而去,奈何許易還神仙狼窩,不管事情辦沒辦成,終究是因我之故,這兩成份例,換他性命也值了。”


    烏先生低眉道,“還請諸君恕我直言,這兩成份例給了,許神君也未必能迴來,不如示之強硬,說不得黃龍老妖還會有所忌憚。一味軟弱,怕連再退的餘地也無。何況,如今的東判府正是英傑奮武之時,若是操作好了,大人未必不能更上層樓。下吏以為,大人應將關注的重心,轉到這上麵,才不負機緣。”


    李盡歡沉吟片刻,道,“先生之言固善,但許易非比常人,我若負他,災禍之大,遠勝於黃龍,勿要多言。”


    烏先生瞠目,抱拳道,“下吏實在不明白,主君為何對許神君如此推崇,他如果真有主君所言的神異,就該幫主君解了這燃眉之急,至不濟,他當能自己脫身,何必還要主君搭救。”


    烏先生話音方落,一名甲士疾步來報,黃龍老妖在殿外求見。


    哐當一聲,李盡歡絆倒了一張椅子。


    烏先生顫聲,“逼迫何急,逼迫何急……”


    李盡歡怔了足有十餘息,才朝殿外行去,到得殿外,卻見黃龍老妖一臉和善地望著他,遠遠抱拳行禮,口稱“罪過”。


    李盡歡看得發蒙,跟出來的烏先生傳出意念道,“當心有詐,此老妖最是詭變。”


    “黃兄未免太心急了吧,我這邊既然答應了,自然不會更改,我那位朋友如何了?”


    李盡歡沉聲道。


    黃龍道,“黃某此來,一為請罪,二為賠禮,還請神主大人千萬原諒黃某的孟浪,黃某已經決定了,不日便棄了洞府,改遷他處,昔年,給神主大人,帶來的麻煩,黃某深以為憾,隻是如今囊中實在羞澀,將來一定擇機補償。敢問神主大人,還滿意否。”


    “這……”


    “這也……”


    李盡歡和烏先生大眼對小眼,腦海中一陣陣發蒙。


    黃龍道,“至於神主大人的那位朋友,已經離去了,早知神主大人有此摯友,便是借黃某十個膽子,也不敢如此孟浪行事。不說了,黃某就此別過。”


    言罷,一騰身去了。


    留下李盡歡和烏先生依舊大眼瞪著小眼,腦袋懵得都快混沌了。


    …………


    時值晚秋將冬,萬木蕭疏,四更天時,一艘軒敞的烏篷船內,許易和岑夫子相對而坐,借著一壺老酒,兩碟鹽水花生,談古論今,興致不減。


    岑夫子是他在北口渡上認識的客商,岑夫子雖是商人,卻好詩書,也曾取過稟生的功名,性好結交,見許易一副青年書生模樣,在渡口候船,問清楚目的地後,便邀他同舟而渡。


    沿著這渭水一起行了有三日,漸漸熟悉,頗覺投緣,明日一早船將至東京城,許易將要在彼處下船,岑夫子心中不舍,這才夤夜相談。


    許易成就鬼仙,本是全力精進,奮起直追之時,緣何混跡世俗,一切根源還在成就鬼仙後的心境不穩上。


    當時,荒魅給的答案是,正常狀況,假以時日,這種不安自會消失。


    初始,許易也認可了荒魅的分析,幾日後,覺出不對來,這種不安,出在心意上,不是出在別處。


    心意的不安,預示著心境的不圓滿,旁人可以靠時間,把這一關拖過去,他不打算如此。


    是雷早晚會炸,心境不圓滿,證明工夫不到家。


    荒魅給出的路子倒是挺好,感受世間煙火。


    在許易看來,感受塵世煙火隻是表象,歸根結底,還是要煉這顆心。


    他心是凡心,心意未變,如何化仙?


    為怕麻煩,他一口去遁出三百萬裏,出了東冥府的轄區後,將那詭異漩渦隱匿了兩條星辰之龍,身體立時沉重,不再輕盈沒有重量,整個人的氣質,也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原來的一眼望之便知不俗的空靈,徹底化作了平平無奇。


    連續三個月,他徒步而行,日夜不息,靠凡軀之力,登奇峰,履雪山,一人一舟,搏擊風暴,橫渡滄海,行程萬裏,將這具凡軀,砥礪得到了崩潰的邊緣,但他發現,自己的心境,始終沒有出現變化。


    作為有著豐富衝擊心靈境界經驗的他,立時明白了,登山,跨海,覽造化之奇,是不過了這關了。


    這一關,還真的隻能紅塵裏打滾,凡俗中洗練。


    所以,許易便徹底入了俗世,一路任憑因緣作用,機遇種種凡人。


    他在北渡口時,其實沒有目的地,岑夫子搭茬時,他便猜到了岑夫子可能的好意,便報了這東京城。


    此城之名,和前世所見的兩個城市一般無二,心意一動,便報了出來。


    岑夫子不愧夫子之名,對經史子集,百家之說,涉獵極廣,每每能做出發人深省的見解,對談起來,使人如沐春風。


    而許易給岑夫子的感覺,可就不是相適得宜了,簡直就是震撼了。


    他家學淵源,加上自幼苦讀,又身家豪富,各種典籍,隻要聽說了,便不惜重金求購,他自問讀書破萬卷,從來未遇對手。


    但眼前這位許先生,年不過弱冠,學識之深,竟如淵海,除了在曆史知識上有所缺憾,談經論文,說佛論玄,乃至醫卜星象,花鳥魚蟲,詩詞歌賦,星象天文,數術命理,簡直無一不通,無一不精,乃他生平僅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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