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話一出,時璟沉默。


    他不懂計算機,更不懂黑客,自然也不明白為什麽非談熙不可。


    但老爺子親口下的命令,他必須遵從。


    「你就放她折騰吧!」又氣又恨,但更多的還是無奈。


    陸征說得對,現下除了寄希望於談熙,已經沒有更好的辦法,就算從京都軍區抽調人手也需要時間。


    「認清現實,阿璟。」陸征拍他肩膀。


    「這個時候我倒寧願她跟bw有關係,不,最好她就是bw!」頂尖黑客還怕破譯不了同行的小把戲?


    陸征眉眼驟沉,「管好你的嘴,別無中生有。」


    「也對,她這個年紀跟bw也對不上號。當我沒說。」


    「阿征!你過來。」談熙突然開口。


    「有什麽發現?」


    「我需要最原始的那條黑客指令,能不能想辦法調出來?」


    「你的意思是需要初次破譯前的那條?」


    「對。」


    陸征迴頭看時璟,時璟皺眉,轉眼去看身邊的情報科操作員。


    操作員出列,站得筆直如鬆:「報告陸將,原始指令帶有一次性自毀設置,我們在破譯出數字串後就自動消失了。」


    談熙皺眉。


    陸征麵色凝重。


    時璟則一頭霧水,「不是已經破譯出數字,為什麽還要原始指令?」


    談熙:「因為這串數字毫無意義。真正有用的信息附帶在指令本身的傳送路徑中,這是黑客入侵手段中最基本的聲東擊西,你們簡直……」


    鑑於不是在自己地盤兒上,談熙終歸沒把難聽的話罵出口。


    陸征:「能不能恢復?」


    談熙抿唇,「可以試試,但不保證一定成功。」這得看對方自毀設置有無漏洞,如若完美到了極致,就不會有鑽空子的機會。


    「需要我做什麽?」


    「你來破譯這串數字,如果跟恐怖襲擊有關,我想應該是在暗示行動時間。」而路逕自帶信息應該就是地點!


    「好。」


    兩人分頭行動,並排坐在中控台前。


    偌大的室內隻聽鍵盤快速敲擊的聲音,時璟麵色沉重,而一眾操作員隻剩嘆服。


    五分鍾後。


    「阿征,情況如何?」


    「已經試過十八種密碼破譯方法。」


    「都不行?」談熙劍眉一蹙。


    「嗯。」


    「你試試比爾密碼的第二條編碼信息破譯法。」如果談熙沒記錯,那也是一個四十九位的數字密碼組。


    「第二條編碼信息?!」操作員聞言驚唿,「那不是已經被認定為一場惡作劇嗎?!」


    1885年,詹姆斯·b·沃德發表了一本名為《比爾證明》的小冊子,其中包含三條編碼信息,並且聲稱信息解密後,將得到維吉尼亞州貝德福德縣神秘寶藏的具體位置。


    冊子上已經破譯了其中一條訊息,訊息中詳細描述了金銀珠寶的可觀數量,隻要破解另外兩條就可以找到它。


    1980年,曾有人試圖利用電腦破解餘下兩條密碼,當他發現一些並不符合常規的異常現象之後,便斷言這是「一場無聊的惡作劇」,至今大家都這樣認為。


    但很少有人知道,第二條密碼其實是可以破解的,第三條才是惡作劇。


    顯然,陸征和談熙便在這「少數人」之列。


    沒有多餘的時間替操作員解惑,兩人對視一眼,陸征心領神會,然後以更快的速度在鍵盤上繼續敲打起來。


    談熙則繼續她的復原行動。


    又過了兩分鍾。


    「出來了!」陸征的聲音,難掩激動。


    談熙莞爾一笑,手上動作不停。


    時璟上前:「老陸,破譯出什麽了?」


    「時間,下午六點。」


    眾人麵色大變。


    陸征擰眉,表情難掩沉重:「如果信息無誤,那麽兩小時後的情況將不容樂觀……」


    「兩小時?!」且不論調遣人手需要時間,如今連具體位置都一無所知,這麽短的時間根本沒辦法阻止這場人為性災難。


    陸征沉吟一瞬,再抬眼,雙眸已是淩厲果決,「對方既然把消息送到津市,那麽可以大致確定範圍。」


    陸征叫人拿來地圖逐一排查,然後鎖定在某一區域。


    時璟:「北方整體防禦級別較高,倒是這裏……」


    一番商討,兩人圈定幾處可疑的地方。


    時璟當即下令:「啟動紅色預警,部隊隨時待命!另外市內加強安全排查,通知各方協助,一旦發現可疑,立即上報處理。」


    眾人各行其是。


    原本安靜的室內瞬間忙亂起來。


    隻有談熙,紋絲不動坐在電腦前,手指翻飛不停,僵直的脊背泄露了內心的緊繃。


    「熙熙……」


    「再給我一點時間。」


    「好。」


    陸征退開,替她留出一個獨立的空間。


    「請示通過,行動——」時璟從通訊室出來,高聲宣布。


    眾人仿佛找到主心骨,開始有條不紊。


    突然——


    「地點破譯成功!」女孩兒的聲音猶如天籟!


    ……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談熙坐在信息中心休息室的沙發上,眉頭始終不見舒展。


    牆上掛鍾指向五點二十。


    距離陸征離開已有四十分鍾。


    在此之前,她的手機、iwatch被勒令上交,觸目所及,一張長條形會議桌,按人頭配比的黑色座椅,左右六張,上座下首各有一張。


    四周牆壁粉刷得雪白,窗簾是藏青色,半掩著,談熙稍稍扭頭就能看見天邊通紅的晚霞。


    「唉……」無聊。


    也不知道反恐部隊來不來得及趕往事發地點。


    好在,那個黑客也考慮到這層關係,所以就近選擇發送指令。


    五點半的時候,有人進來。


    是之前對比爾第二條編碼破譯方法提出質疑的操作員,好像叫……小唐?


    「談小姐,你好。」


    「哦,你來放我出去?」


    男人笑得有些尷尬,「抱歉,警報解除之前,我們都不能離開信息中心。」


    「怕泄密啊?」


    「嗯!」他重重點了下頭。


    談熙撇嘴,行,她是奉公守法的良好市民,無條件配合軍方行動。


    「你能告訴我比爾密碼第二條的破譯方法嗎?不用全講,我就是有些好奇。如果你覺得不方便,那就算……」了。


    「好啊!」


    男人沒想到談熙答應得如此爽快,連說兩聲謝謝。


    談熙拍拍身邊位置,「來,坐下慢慢侃。」她正無聊,有個人陪聊總比對著牆壁發呆要好。


    「咳,在迴答你之前,我得先問幾個問題。」


    男人有些遲疑。


    談熙笑著拍他肩膀,「放心,沒有等價交換的意思,你完全擁有自主權可以選擇迴答或不迴答,當然,保持沉默也是ok的。」


    憨笑兩聲:「談小姐說話挺幽默……」


    「是吧……那我開始問嘍!陸征和時璟去哪兒了?什麽時候迴來?」


    「處理公務。事情結束就迴來。」


    得!說了跟沒說一樣。


    「那恐襲事件有結果了嗎?」


    「這個……我也不清楚。」


    談熙忍不住翻白眼兒,丫的太不會聊天了。


    「談小姐,那個破譯方法……」


    「拿紙和筆來。」


    ……


    夜幕降臨,談熙捧著飯盒,百無聊賴地挑來揀去,偶爾才往嘴裏餵上一口。


    瞄了眼時間,晚上七點,小唐也被同事叫走,偌大的會議室依舊隻有她。


    心裏越來越煩躁。


    連盒帶筷往麵前矮幾上一丟,飯粒磕出些許,整個室內都是飯菜的油悶味兒。


    站起來,單腳直立,剛拉開門,兩個麵無表情的持槍軍人便順勢圍堵上來,「談小姐,你暫時不能離開。」


    麵色驟沉,「讓開。」


    兩人對視一眼,巋然不動。


    「誰給你們的權力?」


    「……」


    無論談熙說什麽,做什麽,兩人都充耳不聞,視而不見。


    「你們木頭變的?吵架會不會?太沒意思了……」她還是乖乖迴去坐著等吧。


    門關上之後,兩名士兵嘴角齊抽。


    甲:這就是陸將的女朋友?


    乙:太辣了。


    甲:不辣怎麽降得住雷神前任老大?


    乙:好像有點道理。


    嘩——門突然又開了!


    談熙跳到甲士兵麵前,上下打量一眼,「喏,飯盒拿去扔了。」味道簡直大得熏人。


    乙士兵下意識露出淩厲的眼神,談熙嗖的一下瞪迴去,「看什麽看?!我渴了。」


    「?」


    「偌大的軍區不會連杯水都不給吧?」


    「……」


    說完,轉身進去,驀地腳步稍緩,「哦,水要溫的,四十五度左右。」


    「……」


    喝完兵哥哥送進來的水,談熙奇異般鎮定下來。


    抬腳勾過來一張椅子,兩腿併攏搭上去,後背靠在沙發上,也不知道怎麽就睡著了。


    醒來的時候有點迷糊,四下張望,便見窗外天已黑透,路燈隱隱綽綽。


    驀地,視線一頓,男人稜角分明的俊臉措不及防出現在眼前。


    談熙眨了眨,待迷茫散盡,陡然爆發出驚喜的亮光——


    「大甜甜,你迴來啦!」


    門口甲乙兩位兵哥哥對視一眼,大、甜、甜?!


    瞬間,雞皮疙瘩爬滿全身,沒想到你是這樣的陸將!


    「困了?」陸征伸手撥開她腮邊散亂的碎發。


    「唔……有點。」


    「冷不冷?」


    搖頭,「房間有地暖。」


    「乖,迴家再睡。」


    「事情處理完了?」


    「嗯。」


    陸征抱她離開,這迴沒人敢攔了。談熙趁機把頭扭到後麵,對甲乙做了個鬼臉,不出意外看到兩人眼底乍現的愕然,她突然笑了。


    嘴唇一張一合,卻並未發出聲音,單單做了個嘴型而已。說的是——


    呆鵝?!


    甲乙兩人秒變黑臉。


    「這裏是軍區,少撒野。」陸征壓低聲音警告。


    談熙冷哼:「他們先欺負人。」


    「哦?」


    「把我當犯人一眼,不是欺負是什麽?」


    「整個信息中心都戒嚴了,在場所有人都不能使用通訊工具或者隨便走動。」


    「拜託,我是功臣,ok?!替你們破譯了地點,非但沒有獎勵,還被關禁閉?!搞什麽鬼……」


    「想要獎勵?」


    談熙兩眼放光:「可以嗎?」


    「先說說想要什麽。」


    「錢?」


    「俗氣。」


    談熙翻了個白眼兒,「不然能給什麽?」


    「獎狀,錦旗。」


    「上電視的那種?」


    「蠢東西,你那手黑客技術本就惹眼,還想拋頭露麵?」


    想想也對,作為世界排名前三的黑客,談熙覺得她還是低調點好,免得叫人盯上。


    等等——不對啊!


    她什麽時候說過自己是黑客?!完了完了……


    「現在才發現,會不會太晚?」陸征看著她,眼神帶笑。


    談熙眼珠一轉,當即表明立場:「我是好市民!」


    「你呀……會的東西不少,每樣都讓人提心弔膽。」


    「我能怎麽辦?」她嘆了口氣,「誰叫你女朋友這麽優秀?」


    「不害臊。」


    「事情都解決完了?」


    「嗯。」陸征並未詳說,但談熙可以體會到這場行動的驚險艱難,爭分奪秒。


    「終於可以迴家了。」


    陸征點頭,「先帶你去吃晚飯。」


    「剛才吃過了。」


    「你不是讓小李扔了?」


    哦,原來甲姓李啊。


    夜風輕撫,漫天繁星閃爍。


    陸征把她放下來,去開車。


    談熙攏了攏外套,這才發現自己裏麵還穿著睡衣褲,還好這件風衣長及腳踝,不然要出醜了。


    「準備迴去?」身後傳來腳步聲。


    不用迴頭都知道是時璟,因為這丫的聲音著實欠揍。


    「嗯啊。」


    時璟走到身邊,與她並肩而立。


    兩人都沒有看彼此,而是定定望向遠方夜色。


    「你的事我不追究了。」


    談熙挑眉,突然笑道:「就因為我破譯了地點所在?」


    時璟搖頭。


    談熙不解,這人怎麽突然轉性了。前不久還恨不得懟死她,這會兒倒平心靜氣。


    「我相信老陸。」


    「嗯?」


    「自然也相信他看人的眼光。」


    談熙斂笑,轉頭,直視他。


    「又以為我在耍什麽陰謀詭計?」時璟自嘲一笑。


    「沒有。」


    「談熙,別辜負他的信任。」


    「用不著你提醒。」下巴微微上揚,那是她男人,她的大甜甜!


    陸征走過來,見時璟也在,眉心稍擰。


    「你那是什麽表情?」果然,有了媳婦,就忘了兄弟。


    時璟心裏苦哈哈。


    陸征:「既然有空在這裏閑話,不如想想該怎麽向上頭匯報吧!雷神這幾年培訓出來的是什麽玩意兒,連條黑客指令都破譯不出來!」


    時璟:「……」


    打人不打臉,懂不懂啊喂!


    陸征傾身,談熙順勢環住他脖頸,力道上托,完美的公主抱。


    「走了。」


    時璟連說「拜拜」的心思都沒有,丫的,能不往他嘴裏塞狗糧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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