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憫是個倔強的人。


    這方麵具體體現在就算受到了降維打擊也硬是要把丟掉的排麵找迴來。


    “田叔你這種心態是很不錯的,人窮誌不能短,人富就更不能短了,你的決定很對我的脾氣。”


    夏憫讚許地點點頭:“這樣,我有個遠房表姑,去年我親手把我表姑夫送走了,他隻給我表姑留下了一塊宅基地,聽說有房開商花了兩個億給拿下來了,我表姑現在天天揣著上億巨款去寫字樓當保潔阿姨,我看你們倆誌趣相投,不如改天我安排你們倆見一麵你看怎麽樣?”


    田叔疑惑地盯著夏憫看了半響,看得夏憫直發毛,這才緩緩開口。


    “小夏,你別騙我啊,宅基地這東西,就算撥給你,你也沒有權利私自買賣吧。”


    夏憫愣住了。


    啊?有這事兒?裝逼裝破了啊...


    “啊這。”夏憫打著哈哈:“是嘛,還有這種規定呢,那看來我這表姑年紀不大,口氣還不小哈。”


    “不過你是怎麽知道的啊?”


    田叔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宅基地嘛,誰沒有似的,我以前想賣來著,沒賣出去嘛不是。”


    “哦,那沒事了。”


    夏憫麵無表情,隻想找個冰箱躲進去給臉降降溫。


    車上的警察當然懂,但是夏憫張口就來的時候卻是一言不發,明擺著想看夏憫被打臉,此時都是一抖一抖的,很明顯,要是夏憫再說得離譜一點估計就要笑出聲來了。


    不過夏憫是什麽人,裝逼也隻限於和熟悉的人還有相差不遠的人罷了,當兩者差距過大,他想的就不是什麽裝逼了。


    “田叔,你有沒有什麽女兒之類的,認識認識唄?”


    往常很愛開玩笑的田叔聽到了這句話,卻罕見地沒有笑,相反的,臉色似乎有些陰沉,不過也隻是一閃而過,如果不是夏憫熟悉田叔,或許甚至不會發現這是田叔心情不太好時才會露出的表情。


    “你這小兔崽子。”田叔緩過來後笑罵一句:“不是有女朋友嗎?”


    夏憫憨厚地摸摸頭:“什麽女朋友,同居的室友罷了。”


    “哼。”田叔冷哼一聲:“還惦記上我閨女了,告訴你,沒門。”


    說著神情似乎有些落寞:“我確實有個閨女,但是前幾年先我一步走了,唉...”


    話已至此,夏憫也反應過來自己無意中好像戳到了田叔的傷心事,當下有些尷尬。


    “叔,對不起。”


    “沒事。”田叔倒是很豁達,一下子又振奮起來:“不過話說迴來,就算我閨女現在還在,也不可能讓你這小混蛋認識,你那點花花腸子我還不知道?”


    夏憫知道田叔這是在緩和氣氛,畢竟是自家女兒,這種白發人送黑發人的事情怎麽可能說沒事就沒事,不過也順著老人說的話講了兩句,便把這當作一個小插曲揭過去了。


    接下來一路,兩人都避開了這個話題,好像從來沒有人提起過這件事。


    很快,警車停到了田叔的樓下。


    讓夏憫有些意外的是,此時已然是深夜,竟然還有些老太婆圍在樓下。


    她們正竊竊私語,似乎也是知道了不久前發生了火災的事情,正在這交換情報。


    “哎喲,這幾個丫頭運氣怎麽這麽差啊?”


    “她們幾個平時也算是有禮貌,雖然混得比我孫女差了不少,但也算是好孩子,怎麽就出了這種事情呢?”


    “你們還不知道吧,聽說不是意外啊...”


    “哦?徐阿姨知道是怎麽迴事?快給我們說說。”


    “聽說啊,是情債啊,幾個姑娘都喜歡跳樓那個的男朋友,而且還不清不楚,跳樓那個找來他男朋友當麵對質,不知道怎麽著,起了爭執,然後那個男的一怒之下點了火,還給他女朋友推下樓,嘖嘖嘖,世界上哪有那麽多什麽天災,多半啊,都是人禍!”


    “我的天,還有這事兒呢?”


    “那可不,我可親眼見到警察把那男的帶走了,當時樓道上還倒了幾個,我估計啊,都是他打暈的,這不,老田都被叫去指證了,還能有假?”


    “現在這些年輕人喲...”


    “看,警察都把人帶來了,估計是指認現場來了。”


    正說到這,夏憫在警察的簇擁下跟著田叔準備上樓,正好被幾個老太太看見。


    “嗯?這幾個老太太看我的眼神怪怪的,怎麽跟我看到戰戰的眼神是一樣的,不對,好像更惡劣一些。”


    夏憫皺著眉頭,感到奇怪。


    甚至在樓梯上迴頭還能看到幾個老太太衝他指指點點。


    “大爺的,怎麽感覺她們在戳我脊梁骨...”


    夏憫搖搖頭,也沒有真的太當迴事。


    田叔的房間很簡單,二室一廳,隻有他一個人住。


    廚房的灶台長期沒有人打掃,已經有了一層油垢,反倒是窗台上的花花草草長勢喜人,看來田叔經常照顧修剪。


    其中一個房間角落還擺放著一張小床,但此刻已經被改造成了一間書房,也算是監控室,牆壁上還貼著幾張明星的海報。


    “這原來是我閨女的房間,她就喜歡這些什麽明星,這電腦原來也是他用的,正好用來連接那些攝像頭。”


    警察點點頭,沒有多說什麽,隻是示意田叔調出監控視頻。


    然後一群人圍著電腦目不轉睛地觀看,像極了幾個中學生在朋友家裏緊張地看小視頻。


    為了了解整個經過,視頻調到了很早的時候,四個女孩剛迴家的時候。


    一氧化碳中毒的三名女生走在前說說笑笑,跳樓的那個女生一個人走在後,微微垂著頭,一行人一前一後地上樓,然後開門進屋。


    夏憫隱隱覺得有些不太對,因為他從小就被其他孩子孤立,也不知道是太過敏感還是怎麽樣,總之就是覺得四人的關係似乎有什麽問題。


    不過他也沒有跟深入地去想些什麽,畢竟隻是站位而已,說明不了什麽。


    然後畫麵指向女孩們的家門口,不再有什麽變化。


    “快進。”年長警察道。


    隨著時間一分一秒的變化,畫麵終於有了不同,首先是拍攝路邊的監控探頭。


    到了深夜,此刻的路上已經沒有了行人,隻是偶爾有一兩個走路搖搖晃晃的醉鬼路過,沒有什麽出奇的。


    突然,有個黑影從畫麵中一閃而過,像是有什麽重物落地。


    然後地麵上便躺倒了一個人,一動不動,很快,又一道人影快步衝了過來,蹲在了那人身邊,不是夏憫又是誰。


    因為是田叔自費配備的監控,所以質量不如銀行之類地方的監控那麽好,畫麵不是很清晰,隻能依稀看到夏憫在查看那人的情況,時不時還抬頭看著身邊。


    那是他在和醫生說話,但是畫麵裏自然不可能出現醫生的身影。


    “你是在和誰說話嗎?”警察看向夏憫。


    夏憫故作深沉:“看來我有替身的事情瞞不住了。”


    警察聞言抽了抽嘴角,不明白為什麽這種時候夏憫為什麽還能開玩笑,隻當他是和許多人一樣有自言自語的習慣,也沒有再多說什麽。


    醫生說跳樓那女孩送到醫院的時候傷勢被人簡單處理過,雖然監控裏看不清夏憫究竟做了些什麽,但是警察也認為應該就是這個時候夏憫簡單幫女孩處理了傷勢。


    緊接著,夏憫抬頭向樓上看去,然後向樓上跑去。


    另幾個監控探頭也排到了夏憫焦急地上樓的模樣,畫麵一轉,來到了正對著四個女孩住所的門口。


    隻見夏憫先是拍了拍門,沒有人開,然後便開始撞門,在被火炙烤過的門已經開始有些膨脹,連接處已經沒有這麽堅固,沒幾下便被夏憫撞開,然後夏憫就進入了隱隱能看到火光的屋子裏。


    很快,夏憫便一個個把三名暈倒的女孩抬了出來,看上去夏憫似乎想要進去救火,但是此時火勢已經開始蔓延,憑他一個人沒有辦法滅火,於是他關上了門,避免濃煙從這裏一股腦湧出來。


    接下來就是田叔聽到異響出門,然後誤會夏憫並報警,接下來的事情警察也就知道了。


    看到這裏,在場的人自然知道夏憫和這次意外毫無關聯,反而是見義勇為。


    那年長警察也是當即對夏憫表達了歉意。


    “小夥子,對不起,之前真的是誤會你了,我們也是因為沒有線索,加上這位大叔報警,先入為主,希望你不要介意。”


    雖然之前他們看到夏憫聽到有監控的時候沒有慌張,反而如釋重負,心裏已經有了猜想,不過當事情有了結論,還是更加信服。


    夏憫倒好像沒放在心上:“警民一家親嘛,理解的理解的,但是你們也看到了,我作為見義勇為的人被留在派出所當作犯人這麽長時間,傳出去還是會讓人家其他見義勇為的人寒心不是?”


    年長警察有些遲疑,不知道夏憫突然說這個幹什麽,難道是想把這件事在網上曝光不成,那他這個副所長保不準要被領導批評一頓,說不定還有什麽處分,畢竟這事兒他們是真的不占理。


    “你的意思是?”


    夏憫嘿嘿一笑:“我的意思,就是,意思意思?”


    “意思意思是什麽意思...”副所長有些跟不上夏憫的思維。


    見警察不上道,夏憫便板起了臉:“見義勇為啊,沒點獎金什麽的?”


    一下子,警察們都愣住了,合著你在這等著我們呢?難怪一路上嬉皮笑臉的,估計早就想好了怎麽敲竹杠了吧?


    “咳咳。”夏憫見警察們的反應,也是意識到自己是不是有點太直白了,便放低了條件:“實在不行,錦旗有嗎?”


    “呃,嗬嗬...”副所長表情不太自然:“這個,我會給上麵申請的,畢竟見義勇為的人是該嘉獎,不然是說不過去。”


    聽到這話,夏憫又笑了起來:“警民一家親。”


    “嗯嗯...警民一家親。”雖然但是,副所長此刻又聽到這話,卻覺得比髒話還難聽。


    不過他沒有和夏憫多糾纏,看向了田叔:“大叔,希望你能把這些錄像拷貝一份給我們,作為證據。”


    “好好,應該的,應該的。”田叔嗬嗬笑著。


    在拿到了錄像以後,警察敬了個禮:“這次的事情應該就到此為止了,多謝你們的配合,另外我也代表我們派出所再給小夥子道個歉,如果醫院那邊人醒了,我們會通知你們的,相信她們也會想看到自己的救命恩人長什麽樣子,並親自感謝你。”


    說到最後一句話,副所長已經看向了夏憫,難得也開了個玩笑:“小夥子也是一表人才,說不定一來二去,你這女朋友的事情也解決了。”


    這下子,反倒是夏憫臉上的笑容頓時僵住了。


    好家夥,我特麽直唿好家夥。


    此間事了,警察也準備離去,他們本來想送夏憫迴家,但是得知夏憫的家就在不遠處時,也就不再堅持,說到底,夏憫本來就是迴家路上偶遇的這事兒。


    警察離開後,夏憫倒沒急著走,在田叔家裏打量著。


    “叔,看不出來,你還喜歡花花草草啊。”


    夏憫指著窗台那些被精心打理過的盆栽道。


    田叔瞥了一眼:“嗨,我才不喜歡這些東西呢,隻不過是我媳婦兒走之前留下的,她喜歡這些,我也就學著開始養了,畢竟人沒了,也總得留些念想不是?”


    夏憫沉默了。


    他總覺得今天怪怪的,為什麽隨便說句話都能踩到雷,難不成自己上輩子是個被炸死的掃雷兵?


    “呃,挺好的,阿姨喜歡養些花草,也說明她是個溫婉優雅的人。”


    “溫婉什麽,優雅什麽,我家那口子可兇了,也就我閨女迴家的時候溫柔些,我也就那種時候才能吃上點熱乎菜,可惜啊,我閨女走得早,孩她媽也想不開,病倒了,沒多久也去了,真懷念那時候啊,現在就剩我一個人嘍。”


    田叔強顏歡笑,但是夏憫能看出,就算過了這麽久,提起這些事情,老人的眼眶裏還有淚水在打轉,他能想象到田叔心裏有多難過。


    夏憫外婆走的時候他也不是沒有傷心過,但是說實在的,為人子女和為人父母,在另一方死去的時候的痛苦是無法比較的,父母喪子喪女的痛苦是子女喪父喪母的十倍不止。


    夏憫也做不了什麽,也隻能安安靜靜坐著陪田叔喝了幾杯茶。


    “田叔,我先走了,這幾天我都不上班,但是早上起來也懶得做飯點外賣了,明兒早記得給我留兩根油條一碗豆漿,哦對了還要一屜小籠包,我醒了過來吃啊。”


    夏憫衝著田叔笑了笑。


    後者也是豪爽一笑:“沒問題,啥時候來都有你吃的,賣完了我也給你現做!”


    “得嘞。”


    田叔一直送夏憫到了樓梯口。


    直到站在過道上向下看到夏憫遠去的背影,臉上的笑容才漸漸消失。


    此刻他的表情有些複雜,神色晦澀難明,看上去有些慶幸,但更多的則是可惜。


    “唉,罷了罷了,都是天意。”


    良久,他才輕搖著腦袋歎了口氣,轉身進去,帶上了房門。


    而在他關上門後,寂靜的過道突然吹起一陣風,吹得對麵那被燒毀的房門吱吱作響,聽上去像是抽泣聲,也不知道聲音裏訴說著怎樣的情感。


    另一邊,夏憫很快迴到了家,韓琳已經睡著了,四仰八叉地躺在夏憫的床上,而醫生坐在沙發上發著呆,不知道想著些什麽。


    “好家夥,真不拿自己當外人,睡過一次還睡上癮了,睡床算什麽英雄好漢,有本事睡我啊,真是的。”


    夏憫故意重重地關門,但是響聲沒有把韓琳吵醒,她隻是翻了個身,嘴裏傳來夢囈聲。


    “媽...弟弟...我不想...”


    “演,接著演,奧斯卡不給你頒獎真是可惜了。”


    夏憫在床邊站了會,最後還是無可奈何地低歎一聲,順手把被韓琳踢開的被子給她蓋好。


    他又看向醫生,這小子今天見到了自家老爹,估計正在賢者模式,思考人生的意義,也難得打擾他。


    “老沈,那妹子應該沒事吧?”


    他指的是被醫生處理過傷勢的女人。


    醫生迴過頭不屑地看他一眼:“我是誰?”


    “你是個寄生在我家的臭蛆。”


    “乂我特麽...”醫生就要起身翻臉,想了想,這王八蛋剛剛帶自己見到了自家老爸,還是算了,便又想泄了氣的皮球,坐了迴去。


    “我是說,我是誰,我可是妙手仁心的沈神醫,別說她隻是有幾處骨折,就算她全身都摔爛了,隻要還有一口氣,我也能給她救迴來。”


    “嘁。”雖然夏憫認可醫生的能力,但是嘴上還是不饒人。


    “連自己都救不活,還在這叫喚,你嘴硬的樣子好像一條無家可歸的臭狗哦。”


    醫生翻了個白眼:“以後要死了別找我,自己貼創可貼。”


    兩人就這麽在互相惡心中靠著沙發睡著了。


    雖然夏憫在經曆這麽多事情後,漸漸發現晚上不怎麽會犯困,但是睡覺畢竟能補充體力,而且他還想長高呢,自然還是要睡的。


    天很快亮了,而夏憫是被電話吵醒的。


    警察那邊打電話過來告訴夏憫,一氧化碳中毒的三名女孩中有人醒了,但是現在的狀態好像有些不太對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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