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山中學的周邊分布著很多老式開放社區以及一個大型農貿市場,人口稠密,人員構成相對複雜。受害者徐子林居住的天和社區位於學校的南端,兩者之間相距約1.4公裏。從2014年至案發前夕,徐子林一直在學校正門附近經營著一個賣雞蛋灌餅的小攤位,每天過著兩點一線的簡單生活,不曾與人結怨,身邊也未發現任何有作案嫌疑的人。


    繞著夕山中學的校門口來迴走了一趟,顧淞和霍妍重新迴到徐子林生前經營攤位的路邊。這裏能看到學校的教學樓,安靜的夜幕之下,一排排整齊的窗口透著溫暖明亮的燈光,能看到窗邊高高摞起的書本和**們勤奮刻苦的身影。


    徐子林每天看著這樣的場景,說不定會經常想起遠在他鄉的兒子坐在教室裏認真備戰高考的模樣。然而,他怎麽也不會想到,自己沒能等到兒子長大成人的那一天,竟以如此殘酷的方式離開了人世。


    “我覺得,兇手有可能是在這裏遇到受害者的。”霍妍站在路邊,凝神思索,想象自己就是那名賣雞蛋灌餅的小販。“我的生活很簡單,人際關係用兩隻手就能理清。我從不招惹是非,無論是街坊四鄰還是其他賣東西的小販,我都能與他們融洽相處。我不曾發現任何人對我表現出惡意,也未曾想到簡單、平凡、老實、善良的我會成為某人想要殺死的對象。平日裏,我接觸最多的人群無非是生活在附近的居民以及夕山中學的師生,可我與他們無冤無仇,我無法想象在這些人當中,某一個人就是殺死我的兇手……”


    霍妍自言自語般地說完這番話,用征詢的語氣問顧淞,“你說,兇手有沒有可能是在這裏將徐子林選定為目標,甚至在他的攤位前買過東西呢?”


    “確實有這種可能,因為徐子林與外界相聯係的主要途徑就是他悉心經營的這份小買賣。但是……”顧淞疑惑看著霍妍問,“作案動機呢?兇手第一次作案殺害了一名年僅24歲的漂亮女孩兒,第二次作案卻選擇了一個賣雞蛋灌餅的47歲大叔,他們兩者之間沒有任何的聯係和共同點,我完全搞不懂兇手挑選受害者的規律。”


    “你說的沒錯。”霍妍歎息著地搖了搖頭,雖然剛接手這個案子不到兩個小時,她已經感覺有些力不從心了。看來研究理論和教書授課是一迴事,實際參與破案卻不是一個級別的難度了。


    想想父親這一生所取得的成就以及他運用心理畫像成功破獲的那些案子,霍妍知道自己要學習的東西還有太多太多。如果不是父親得了重病,無法再協助公安機關辦案,夏時怎麽會把如此棘手的工作交給她呢?


    果然是沾了父親的光啊,霍妍自嘲地笑笑。她明白一直致力於理論研究的自己缺乏實戰經驗,能力方麵尚有很多不足之處,但是父親那未了的心願,還有那份念念不忘的偉大事業,卻是除了自己之外無人能完成的。


    沉默了片刻,霍妍重新打起精神,眼睛裏閃著奕奕的光彩。“也許,我們可以試著從兇手獨特的犯罪標記推測他的作案動機。在兩起案件當中,兇手都是使用四顆鋼釘穿透了受害者的嘴唇,可見這個標記行為對於兇手來說具有非常重要的意義。


    “你們之前也多次探討過這個問題,認為兇手之所以要封住受害者的嘴,是為了阻止受害者說話,雖然在實施這一行為之前,受害者已經被亂刀**,但在兇手看來,也許隻有這樣做才能讓他感到徹底地放心。既然我們無法從表麵上找出兩名受害者的共同之處,那有沒有可能是兩名受害者生前都與兇手發生過言語衝突,激發了兇手的殺人欲望。甚至還有可能,受害者隻是無意中說了某些讓兇手感到厭惡的話,由此引發了悲劇。”


    “如果是那樣的話,兇手肯定是個心理異常的變態,否則正常人怎麽會因為幾句話就把人給殺了,而且還不止殺了一個。”顧淞思索了一下,忽然皺起了眉頭。“不過有件事倒也蹊蹺,說不定會成為案件的突破口。”


    “哦?是什麽事?”


    “就像你剛才說的,兇手也許是在這裏的攤位遇到了徐子林,將他選定為目標。那第一起案件的受害者何瑤呢?兇手是在什麽場合下接觸到她,並下定決心要將她殺死的呢?”


    “會不會也是在工作的地方?要不然……”霍妍想了想,很快就放棄了漫無邊際的猜測,“不,何瑤的社交圈子比較廣泛,生活軌跡也相對豐富一些,接觸兇手的可能性太多了……”


    “霍老師,你忽略了一個非常關鍵的問題。”顧淞及時提醒道,“何瑤跟徐子林不同,她是在自己的家中遇害的。根據走訪的結果,我們獲悉9月16號晚上9點多鍾,曾經有一名男子敲過何瑤家的房門,那個人很可能就是我們要找的兇手。


    “假設是那個人殺害了何瑤,他和平進入犯罪現場,起初並未引起受害者的警覺,而隨後,他卻用就地取材的兇器將何瑤殘忍殺害,這怎麽看都有點兒像是臨時起意的犯罪。至於那幾顆**著特殊含義的鋼釘,我們最初推測那是兇手隨身攜帶的物品,但我仔細想了一下,也不排除兇手有再次返迴作案現場,繼續實施犯罪的可能。


    “根據以上情況,我認為兇手跟何瑤還是存在著一定的社會聯係,隻是他們之間的關係或許沒有那麽密切,因此警方在排查的過程當中漏掉了某些人物和信息。在破獲連環殺人案的時候,第一起案件往往是最重要的,它能提供給我們的信息也是最多的。


    “如果殺死何瑤是一個引火索,成功點燃了兇手深藏多年的殺戮欲望,幫他跨過了那道難以逾越的生死屏障,往後的犯罪隻會變得越來越容易,越來越輕鬆。從相識的人到陌生人,從激情犯罪到蓄意謀殺,所有的事情都會慢慢變得順理成章,自然而然,包括下一次犯罪……”


    霍妍驚訝地看著顧淞說出這番推論,對於他那所謂的“神探”身份已經深信不疑。盡管兩個人接觸的時間隻有短短幾個小時,可她相信自己已經被這個謎一般的男人徹底“吸引”住了,想要進一步地了解他,接近他,甚至是研究他。


    沒錯,這個人的人生經曆一定非常的複雜,雖然他今年還不到三十歲,但他那雙深邃迷人的眼睛裏卻寫滿了悲歡離合的故事。他所參與過的那些案子,他親手製服過的那些歹徒,都是值得研究和學習的好材料。


    見霍妍一言不發地看著自己,半晌沒有說話,顧淞感覺有些不自在。為了緩解尷尬,他指了指夕山中學的東北方向對霍妍說道:“走吧,我們順便去第一起案件的犯罪現場看看情況,雖然我白天已經去過一次了,但你現在應該很想去那裏看一看吧。”


    “好啊,那就麻煩你帶路了。”霍妍客氣地說道。


    兩個人坐進車裏,霍妍拿出區域地圖,看著上麵的紅色標注說:“恆河小區位於夕山中學的東北方向,與天和社區的最短直線距離約3.2公裏。就目前的情況來看,兇手的活動範圍相對集中,不排除他就生活在這片區域的可能,但是僅憑當前發生的兩起案件做出判斷還是有些草率。”


    “那倒也未必。”顧淞探過身子,稍稍向霍妍靠近了一些,用食指點了點地圖上的夕山中學,“如果兇手是在這個地方與徐子林產生交集的,說明他的活動範圍不會離這裏太遠。就算他不住在附近,應該也是在附近工作的。比如……”他指了指周圍的農貿市場和學校,以及周邊一些零散的商鋪。


    “有點兒道理。”霍妍用記號筆在地圖上圈出了一個大致的活動半徑,看著看著眉頭便鎖了起來。“這一片的老式住宅區也太密集了,外來務工人員也很多,排查起來任務很繁重啊。”


    “但是身高在1米73到1米78之間,能跟何瑤產生聯係的男性並不多吧。”


    “那倒是。”霍妍讚同地點了點頭,隨即補充道,“綜合目前的這些信息,我相信兇手的年齡應該不會太大,初步推斷應該不超過35歲。他的受教育程度不高,收入狀況一般,可能從事偏體力或技術類的工作。他的性格應該屬於比較內向的那一種,不太愛說話,交友範圍不廣,且心理品質較為脆弱。


    “他的生活經曆坎坷,遭受過失敗或不公平的待遇。因為缺少發泄負麵情緒的渠道,他長期生活在壓抑中。當這種情緒超出了他的耐受能力,就會在偶然事件的促使下完全爆發出來。雖然他平日裏給人的印象是沉默、老實,但他可能不善於控製自己的情緒,在某些情況下會表現得憤怒和暴躁。”霍妍說完用期待的目光看著顧淞,“我暫時隻能想到這麽多,有些地方可能還需要修正。顧警官,你有什麽要補充的嗎?”


    “嗯,讓我想想……”顧淞凝視著車窗外的夜色,沉默了片刻道,“兇手在受害者的身上瘋狂地捅了幾十刀,每一刀都捅得那麽幹脆、用力,如果他跟受害者之間沒有什麽深仇大恨,甚至有可能根本就不認識對方,他為何會在作案的時候表現得那麽憤怒呢?簡直像一頭發狂的野獸。給我的感覺,這名兇手的精神狀況可能有些問題,比如說,他會不會有某種偏執妄想?擅自誇大和扭曲了某些客觀事實?”


    “的確有這種可能。”霍妍讚同地說道,“也許正是這種精神障礙讓他的行為變得不可理喻,同時也讓成為一名相當危險的罪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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