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蘇老爺子的意思是想讓她們在京城就把親事給辦了……蘇氏作為蘇巧唯一的親人,自然要幫著張羅。

    索性得了金穀園秦姑娘的相助,忙活起來,也算是輕鬆。

    聽聞傅紹堂上門提親,她差點一口茶吐到了老夫人身上,丫鬟趕緊拿了帕子給她擦拭……她一邊給老夫人賠禮,一邊就驚訝地問丫鬟:“你說什麽呢?傅大人怎麽可能上門求娶我家瑾怡!”

    他和陸澹可是死對頭呢,怎麽可能結成親家!

    她覺得丫鬟一定是在說笑,老夫人也比她好不到哪裏去,仔仔細細地盤問來迴稟的丫鬟,“你可認清了,那人真的是吏部的傅尚書?這種事要是搞錯,是要毀小姐名聲的。”

    丫鬟說了好幾遍,自己沒認錯……最後拿了名帖出來,直接遞給了老夫人:“老夫人,您瞧瞧,這是不是傅尚書?”

    老夫人一看拜帖,身子就是一軟,沉著聲說:“把德林給我請過來。”

    想了想,又說:“去,去把陸澹也一並請來。”

    她倒要看看,這個傅紹堂,到底要玩什麽名堂。

    第127章我嫁

    陸澹已經是閣老了,就算是穿著常服,也是威嚴無比。

    老太太把他請來就是鎮場子的,她定了定心神,才讓丫鬟把傅紹堂請到屋子裏來。

    傅紹堂很恭敬地朝陸老太太揖了一下,屋子裏陸家大老爺夫婦,陸澹,皆以一種審視的目光看著他,很像是三堂會審。

    不過他有何懼,既然決定了要娶他,這些對他來說都是小事。

    陸老太太輕了輕嗓子,端出一種長輩的姿態,問他:“我聽丫鬟們說,你是上門來求娶我家瑾怡的?”

    別看她裝的這麽好,其實手心早就冒汗了……真不愧是跟陸澹鬥了這麽多年的人,一進門,氣場整個兒就贏了他們。

    在場也唯有陸澹,能跟他一較高下,其他人站在他麵前,都唯有自慚形愧的份。

    陸老太太暗想,幸好把陸澹請來了,要不然她這老太婆可鎮不住這朝中有名的吏部尚書。

    傅紹堂語氣平和地應是,說他官居二品,這些年潔身自好,不曾娶妻,還把家中情況大致說了一遍,還說了一堆瑾怡嫁他的好處,反正就是說的有理有據,情真意切,讓人挑不出半分毛病,甚至到最後,覺得不把瑾怡嫁給他,都是他們陸家的損失。

    這個傅紹堂

    果真不容小覷啊,單憑這三寸不爛之舌,就把在場除了陸澹之外的人,說的額頭冒汗……三人對視了幾眼,最終還是陸德林壯著膽子站出來說:“話是這麽說沒錯,但是傅大人這些年畢竟跟我們陸家不和……您這樣貿然上門求親,我們不得不懷疑你的誠意。”

    說白了,就是怕傅紹堂利用陸瑾怡,跟他們陸家為敵……到時候陸瑾怡嫁過去,就成了傅紹堂對付陸家的傀儡,這可是會毀了她一輩子的幸福的。

    “我膝下就這麽一個女兒,我不願讓她委屈自己……”陸德林輕輕地說道。

    他就這麽個寶貝女兒,可不想被他們當做政治犧牲品。

    不得不說,陸德林夫妻對這個女兒,還是真心實意的好。

    傅紹堂明白自己如果不拿出一點誠意來,是娶不到陸瑾怡的,就望了座上的陸澹一眼,輕聲說:“若我說,我早就跟陸閣老握手言和了。陸老爺可願相信我的誠意?”

    啊?什麽?

    老太太,陸德林,蘇氏目光齊齊掃向陸澹。

    陸澹原本隻打算來這兒撐場子,沒打算開口的,卻不料會被傅紹堂提及。

    他慢慢睜開了雙眼,掃向傅紹堂,目光所及之處,俱是冰冷。

    傅紹堂真的以為他會那麽大度幫他嗎?

    未免想的也太天真了,他不阻止就仁至義盡了。

    以前都是傅紹堂贏他,今日總算也輪到傅紹堂求他一迴,陸澹怎麽著也得端個像樣的架子來,“我何時與傅大人握手言和了?我怎麽不知道?”

    傅紹堂見陸澹故意拆他台,倒也不氣,“我能安然無恙地坐在吏部尚書的位子上,還要多謝陸閣老為我求情。”

    他說著,竟就這麽真誠地朝陸澹揖了一下手:“是了,還有一樁救命之恩。若不是陸閣老,我早就死在劉璨箭下,成了他手上的一縷孤魂了。”

    在場三人都一臉見了鬼的表情,視線來迴在陸澹和傅紹堂身上移動。

    傅紹堂繼續說:“之前在陸府養了半個月的傷,還要多虧了陸閣老的款待。”

    他說著,就掃視了一下四周,最終落到了陸澹身邊的小廝青山身上,“還有這位青山兄弟的悉心照顧。”

    這個傅紹堂簡直就是不要臉!

    這下好了,所有的視線都轉移到他身上了……青山此刻恨不得提一劍刺死傅紹堂。

    他以前在朝中多麽道貌岸然

    啊,怎麽自從杜家案子了結了之後,就變得這麽不要臉了!

    “老夫人,我想起我還有些二爺交代的事沒有處理,就先走了。你們慢慢談,慢慢談。”

    青山收到陸澹警告的眼神,立馬逃之夭夭。

    老太太心裏翻起了驚濤駭浪啊,這兩素來不對付的人,怎麽就忽然握手言和了呢,一點預兆都沒有啊。

    她用力地按了按胸口,好不容易才穩住心神,“這畢竟是瑾怡的終身大事,我們得跟她商量一下。過幾日才能給你答複。”

    緩兵之計向來都是很好用的……傅紹堂站起身,很客氣地朝老夫人作揖:“此事不急。老夫人在瑾怡及笄之前再給我答複即可。”

    離她及笄壓根沒幾日了好嗎……這還叫不急啊!

    老太太一口氣憋在喉嚨裏,上也不是,下也不是……最終還是什麽也沒說,就讓人把傅紹堂送出了門。

    老太太就跟送走了一尊瘟神一樣,身子癱軟在羅漢床上,“這都是什麽事啊。他怎麽就看上瑾怡了呢?”

    陸大老爺夫婦明顯也不明白啊……隻能看向陸澹。

    老夫人說:“陸澹,你倒是說說,這門親事要怎麽辦?”

    吏部尚書不好得罪啊!

    陸澹望著老太太房裏的一瓶梅花枝椏,閉眼淡淡道:“既是她的婚事,就由她決定吧。”

    以前她被迫嫁給了他,現在他重來一次,他給她選擇的權力。

    雖然他心裏已經知道了答案,但是,他總算也還了她一次。

    也算是彌補了她多年前的遺憾。

    陸家二老果真去問了陸瑾怡的意思,結果得到了一個意料之外的答案。

    她當時正在繡著一方繡帕,聞言隻是頓了片刻,就揚眉說:“好啊。我嫁。”

    陸家二老很著急,“他可是傅紹堂啊,跟你陸五叔作對了多年的人。你怎麽會願意嫁給他呢?”

    “我知道啊,我知道他是傅紹堂啊。就因為他是傅紹堂,我才嫁啊。”

    抱歉,還有一點點,馬上就碼完修改

    第128章終章

    出嫁那日,陸景臨背她上的花轎,前一晚,陸澹來房裏找過她。

    他給了她一副她父親生前畫的畫,畫的是一家三口在院子的梅樹下嬉鬧,畫麵溫馨……她記得這幅畫,是她十三歲生辰那年,父親親手為她畫的。

    父親當時跟她說,他不求女兒能大富大貴,隻希望她能遇到一個知心人,安穩平凡地度過下半輩子,隻要相知相愛,即便是粗茶淡飯也無妨。

    他還教導她,看人啊,不能隻看表麵,有的人雖然現在春風得意,混的如魚得水,但將來並不一定比別人活的好。

    有的人呢,別看如今悵然失意,一事無成,其實不過是在韜光養晦,有的是功成名就的時候。

    當時父親說這話,多半是用來形容她三哥的,如今套在傅紹堂和陸澹身上,倒也是貼切。

    她不知這幅畫怎麽輾轉就到了陸澹的手中,也不懂他為何在今日拿來送給她,凝望著他久久都沒說話。

    陸澹進來的時候,她正由丫鬟服侍著試穿明日大婚用的嫁衣,陸澹來的匆忙,她沒來得及把嫁衣換下,就去西次間見他了。

    不同於跟他成婚之時的沉靜無波,這一次她臉上的染著幾分喜色的,一頭青絲披散在肩頭,望著他的時候,眸色深深……陸澹有一時的恍惚,即便是換了一副皮囊,換了一個身份,她穿著嫁衣的模樣,依舊讓人那麽驚心動魄,美的不可方物。

    之前他怎就不知道要好好珍惜呢。

    就算她恨他,他也不該把她一個人丟下才是。

    她那麽心軟,隻要他去哄一哄她,興許她就原諒他了,兩人也不至於走到你生我死的地步。

    “這畫是我娶……你嬸嬸之時,杜時雍贈我的。他當時與我說,他希望我與她日後能如畫上一般,溫馨平淡,相守相知,不離不棄……”陸澹聲音不急不緩,“不過,我最終還是沒能做到。”

    他看著陸瑾怡,眼底有悲痛,也有隱忍:“如今我把畫送給你,望你日後……”能如他所願,與傅紹堂舉案齊眉,兒女繞膝,相守走完一生。

    隻不過後麵的話,他實在說不出來,隻是盯著她,嘴角浮起一抹淡笑,“望你日後能平安順遂,夫妻和睦。”

    杜時雍送他畫時,其實含了托付之意,他知道自己活不成了,用這畫來告訴他,要他好好對待他的女兒……可惜他總歸還是辜負了的的美意。

    其實那畫上的原型根本不是他吧?陸澹自嘲地想,慢慢站起身來,“即便嫁到了傅家,我也永遠是你的五叔……日後若傅紹堂有什麽對不住你的地方。你可以迴來與我說,我不會放過他的。”

    如今他是閣老了,而傅紹堂依舊是他吏部尚書,當然今時不同往日

    。

    陸瑾怡站起身謝過了他,其實她心裏明白,陸澹怕是已經知道了她的身份……隻是她沒想到,他會這麽輕易就放了手。

    看著他落寞地走出房間的背影,陸瑾怡忽然就問了他一句,“你當年……為什麽要當那案子的監斬官?”

    陸澹頓住腳步,昏暗的光線隱去了他所有的情緒,背對著陸瑾怡的時候,看不出什麽表情,隻聽見他聲音裏有些嘲諷:“當時我隻是個小編修,那些又豈是我能決定的……”

    他沒有說的是,那是楊錚對他的考題……他不是沒有幫過杜時雍,隻是他當時官階太低,受不到什麽成效罷了。

    怎麽樣都要有個人監斬的,倒不如讓他這個學生,送他最後一程,即便那很殘忍,但總比被那些陷害他的人親手殺了他好。

    “杜家的人,應該很恨我吧?”他仰頭看著漆黑的天幕,喃喃地說道。

    陸瑾怡沉默了,恨,哪能不恨呢,不止是恨,還是一種剜心的痛……她永遠也忘不了那一天,她是多麽的悲痛絕望。

    就算如今過了多年,午夜夢迴之時,她還是會被嚇醒……可那又如何呢,那隻是過去的事了,父親如果還在,也不希望她心懷怨恨地活著。

    一味地沉浸在過去,隻會讓她喪失理智,錯過了當下的幸福……她不想那樣活著。

    她摩挲著畫上畫的栩栩如生的一家三口,輕輕地說了一句,“應該會恨吧。不過……都過去了啊。”

    人死不能複生,發生過的事也不可能挽迴,世上更沒有後悔藥……索性現在她們杜府一家的冤屈終於洗清了,三哥也能堂堂正正地做迴杜家三公子了。

    她也找到了自己的歸宿,她很滿足……

    陸澹默不作聲地離開了,其後陸瑾怡便很少見他了,大多時候都是聽人說起他。

    說他親赴沙場,鎮壓叛亂;說他斷案如神,又抓了多少貪官汙吏;說他,權傾朝野,功勞甚至蓋過了太子……

    不過,那都跟陸瑾怡無關了,她心情忐忑地坐在花轎上,聽著一路吹鑼打鼓的聲音,嘴角微揚起……掀開轎簾,隔著大紅的蓋頭,首先看到的是穿著花枝招展的喜娘,而後才是那鼓聲震天的送親隊伍。

    她把蓋頭掀起來一些,隔著一條人流,她好像看到了人群中的楊寧,她正盯著她的花轎出神,最後還是帶著婢女,頭也不迴地離開了。

    楊錚因彈劾忠臣一事,備受朝官指責

    ,即便還留了個閣老的身份,其實聲望已大不如前。

    她嫁過去的第二日,傅紹堂帶她去櫳月庵見了傅夫人。

    傅夫人看到她,嘴角浮起一抹輕笑:“沒想到兜兜轉轉你還是嫁了過來。”

    陸瑾怡當初還答應過她,不糾纏傅紹堂的,聽到這話,咬唇低下了頭,剛想致歉,卻聽到傅夫人說:“因緣際會,終究是躲不掉啊。堂兒身邊,也確實該有個人陪著了……”

    傅紹堂聽出她話裏有話,站出來說:“當年的事,其實是您誤會了。他是為了幫……”

    幫他,才會這麽做的。

    不過他還沒把話說下去,傅夫人就打斷了他:“你父親終歸還是死了。”

    無論是不是為了幫他,這都是沒法改變的事實。

    她掰著手裏的佛珠,跟他們說:“娘累了,你們迴去吧。好好過你們的日子。”

    傅紹堂夫婦最終還是離開了,臨走時,傅夫人給了陸瑾怡一隻玉鐲子,傅紹堂說,這是當年她祖母送給她母親的。

    傅夫人還是原諒她了吧?

    父母總歸還是心疼自己的孩子的……陸瑾怡舒心地笑了。

    迴門那日,陸瑾怡去了趟金穀園,金穀園上下正忙著收拾細軟,很像要離開……進去了才知道,真是要走。

    杜元倒了茶給他們夫妻,“臨走前能見到你們,我也算放心了。”

    陸瑾怡不由得問他去哪兒,杜元說:“雲遊四海,做我的富貴閑人。”

    她聽了神色不免有些暗淡,“那以後可還會迴京城?”

    雲遊四海一直是他的誌向,她沒法阻止,但想到以後再難相見,她就有些難受。

    杜元伸手揉了揉她的發髻:“你在京城,我自然要迴來。我還想著以後教我的小外甥讀書。”

    說著就看了沉默的傅紹堂一眼,“你兒子可不能像他,沉悶的跟個榆木疙瘩似得。”

    被你一教,得教出個猴子來吧?

    陸瑾怡輕輕地笑,傅紹堂卻道:“那得你學問勝過我再說。”

    杜元一聽,這妥妥的鄙視啊……一本正經地跟他爭辯起來。

    陸瑾怡在一旁看著,仿佛又迴到了當年傅紹堂還在她父親門下當門生的時候,看來以後孩子生出來,不愁沒人疼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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