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覺不妥,特來問姑娘,此物可否作他用?”

    想了想,又覺得這樣說意圖太明顯了,叫她聽了心裏怕也不舒服,便仍在一旁,重新再寫。

    這迴寫得委婉了許多,先是問候了一番她和金穀園主子的狀況,又詢問她表哥表姐在金穀園可有給她添麻煩,還洋洋灑灑地感謝了她送禮的事,說了她父母親的反應,最後才提到令牌……寫好之後,用蠟封起來,與梅花令一道遞給玉茗,叫她找個可靠的人送到金穀園去。

    有梅花令在,她也不怕這封信送不到秦姑娘的手中。

    信傳到秦書雅手中時,秦書雅與忠叔正在房裏向杜元稟報這幾日京城官員的動向:“今日陸老夫人做壽,傅大人協劉璨侄女劉懷珠前往陸府給陸老夫人拜壽,送去的壽禮被原封不動地抬了迴來……傅大人倒還跟個沒事人似得,若無其事地離開了陸府。且並未聽人說,二人在府中有過爭執。”

    杜元歪在榻上,烏黑光亮的青絲散在繡金枝的引枕上,由下首的婢女給他輕輕捏著大腿,神情看起來十分慵懶,“他們兩人若因為這點小場麵就打起來,那這尚書之位怕是早就換人坐了。”

    傅紹堂和陸澹雖然作風迥異,但性格還是有些相像的,就算心裏再焦急,麵上也會表現得若無其事。

    秦書雅低聲應是,猶豫了一下,道:“不過據探子來報,傅大人在陸府逗留期間,除了見陸大人,還見了兩位小姐……”

    傅紹堂去陸府的目的肯定沒有想象中那麽簡單,他見陸澹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但兩位小姐……傅紹堂多年未娶,就連他的母親,也因為他攀附劉璨的事,疏遠了他跑到庵堂清修去了。

    整個傅家能為他做主的就剩下他大哥大嫂,然這兩人顯然沒膽子招惹他,不敢給他議親。

    而傅紹堂自己也一門心思撲到朝事上,不近女色多年,如何冒出兩位小姐來?

    還是在陸府……杜元了解秦書雅,若是尋常的問安,她定不會特地拎出來說的,便直起了身,饒有興致地問她:“哪兩位小姐?我倒想看看,能近他身的會是什麽人。”

    同行的劉懷珠當然不會被算在內,杜元也不覺得,傅紹堂看得上劉懷珠。

    秦書雅說:“是楊都禦使的女兒楊寧,和……”

    她看了眼杜元的神色,才說:“和陸澹的侄女陸大小姐,也就是公子贈她梅花令的那位。”

    杜元還未發話

    ,旁邊的忠叔就先皺了眉,“他怎麽會見楊都禦使的女兒?據我所知,楊都禦使與他素無往來,兩人在朝堂中可謂水火不容……”

    楊錚是清流派,最是見不得傅紹堂這樣靠耍手段,登上高位的人。

    而陸澹這些年處處針對傅紹堂,多半也是受楊錚的指使。

    忠叔好像忽然想到了什麽,不由地睜大了眼睛,“公子,傅大人莫不是想故技重施,通過楊家小姐來接近楊都禦使吧?”

    按照他為達目的不折手段的傳聞來看,也不是不可能。

    秦書雅搖搖頭:“並非如此。聽說,是楊家小姐先接近的傅大人,二人具體談了什麽,倒不大清楚。隻知道楊家小姐走的時候,臉色並不是很好。反倒是……陸家小姐好似與他相談甚歡。”

    忠叔聽了,這才稍微鬆了口氣,要是傅紹堂真是那樣手段卑劣之人,他還真不放心公子與他合作。

    杜元緩緩起了身,忠叔知道他這是要出去,拿了一旁的鬥篷給他披上,“這陸大小姐畢竟是陸澹的侄女……公子覺得這是好事還是壞事?”

    杜元望著殿外新搬來的冬青盆景,並沒有迴答他的話,而是問:“陸大小姐便是那位跟我長得有幾分相似的姑娘?”

    秦書雅一愣,而後低聲應是。

    杜元說:“找機會讓我見見。”

    秦書雅和忠叔對視了一眼,皆從對方的眼裏看到了詫異,卻都默契地沒有問什麽,應是。

    杜元抬步要出去了,一個婢女小聲在殿外通傳:“秦姑娘,有人送了封信來。”

    尋常也是有信箋遞到金穀園來的,不過秦書雅事務繁雜,一般會叫人先擱在書房裏,等她閑了再挑幾封來看。

    近日杜元來京城的消息一傳開,投帖送信的人更多了,秦書雅便給婢女們列了幾個名單,叫他們將信分輕重緩急,分別放置在書房。

    隻是她最近忙得很,還沒閑工夫去看,但這遞到跟前來的,還是頭一迴。

    金穀園的丫鬟婢女都是受過嚴格訓練的,應該不至於做出擅作主張這等冒失的事來……秦書雅轉頭看向杜元,杜元眼皮也不抬一下,道:“拿過來。”

    婢女將信舉過頭頂,畢恭畢敬地遞了進來,她手上除了信,還有一枚刻著梅花的玉牌。

    忠叔和秦書雅這才恍然大悟,原來這是那位陸大小姐送來的,秦書雅瞥了眼戰戰兢兢地站在下首的婢女,淡淡道:“

    下去吧。”

    丫鬟如釋重負,其實她接到這東西的時候,也是嚇壞了,哪有人這麽輕易就把這玉牌交一個小廝的,也不怕半路被那些心懷不軌的人搶了去……原本是該將信放到書房,但她實在太過擔心這牌子有什麽損失,她擔不起這責任,這才撞著膽子親自送到秦姑娘麵前來。

    雖然免不了一頓責罵,但好歹比丟了玉牌強……此刻見秦姑娘不怪罪,她心裏的巨石方落了地,安安靜靜地退了下去。

    杜元拆了信,靜靜地看了一會兒,看到最後,嘴角忍不住微微勾了起來。

    忠叔還是第一迴見他這樣,不由地問他:“公子在笑什麽?”

    這梅花令是公子送出去的東西,現在又到了公子手中,明擺著是那姑娘把東西退迴來了,公子該不高興才是……怎麽反倒是笑了呢?

    “她難道不是來還梅花令的?”忠叔疑惑地問道。

    第051章來客

    杜元默了一會兒,把信遞給了忠叔。

    忠叔看過之後,臉上也露出微笑來,“這姑娘膽子倒是大,也不怕把公子給惹惱,不把玉牌還給她了。不過她小小年紀,這手字倒是寫得極好。”

    一般姑娘家練的多為簪花小楷、繩頭小楷,寫出的字大多工整娟秀,少了幾分男兒的大氣,而這陸大小姐用的卻是行書,且筆鋒蒼勁,落筆有神……仔細看著,倒與公子的字跡有幾分相似。

    忠叔一向不誇人,秦書雅疑惑地瞥了一眼信上的字,同樣有些難以置信,“這字……”

    她話音未落,手裏的信箋便被杜元搶了過去。

    杜元死死地盯著信上的字跡,臉色驀然沉黯下來。

    忠叔被他這樣子嚇了一跳,低聲問道:“公子,可是這信有什麽問題?”

    這字跡委實不像出自姑娘家之手,雖有令牌為證,但婢女可並沒說,這就是陸大小姐送過來的。

    忠叔這麽問,是怕有人拿了陸大小姐的令牌,借此來與公子親近。

    可是方才看這信上的內容,並沒提到出令牌之外的事……忠叔有些不解,但也絲毫不敢馬虎,立刻與秦書雅說:“去查查送信的是什麽人,從何人手中接的信,都還經過了誰的手!”

    秦書雅連忙應是,要是這封信真的有什麽問題,那就是她的失職了,她馬上轉身要遵照忠叔的意思去辦。

    “不必了。”杜元開口叫住了她,捏著信

    箋的手,微微有些發顫,“備車去陸府,我要見陸大小姐。”

    忠叔從未見過這樣的杜元,平時就算遇到再大的困難,他也是不動聲色的,從不會流露出這樣的神情來。

    他當下不免有些擔憂,“公子還從未外人麵前露過麵,這時候到陸府去,怕是會壞了公子的大事……”

    杜元閉了閉眼,慢慢冷靜了下來。

    忠叔說的沒錯,他現在去陸府的確不是一個好的選擇,但想到那個可能,他就有些克製不住自己內心的激動,以至於想要馬上見到她,確認心中所想。

    他捏著信,坐到了書案前,望著案上的一方陳舊的硯台,靜默了許久。

    秦書雅和忠叔對視了一眼,皆從對方眼中看到了擔憂,秦書雅欲上前詢問,忠叔衝她搖了搖頭。

    過了好一會兒,杜元才重新抬起頭,輕聲問:“陸老夫人的壽宴可結束了?”神情依舊帶著幾分迷離。

    秦書雅搖頭道:“朝中大臣應該走了,前來賀壽的世家夫人和小姐估計還在陪著陸老太太聽戲……”

    她有些欲言又止,杜元摩挲著手裏的信箋,沉吟了片刻,道:“替我送份壽禮到陸府。”

    秦書雅困惑,忠叔站出來說:“蘇老爺子跟公子是舊交,陸大夫人又是蘇老爺子的女兒,公子隨份禮也是應當的。”

    讓秦書雅依照吩咐去辦。

    秦書雅雲裏霧裏地應是,退出大殿去準備壽禮。

    忠叔終於忍不住問出了口,“公子,這陸大小姐可是真跟您有什麽淵源?”

    除了這個,也沒什麽能讓公子這麽失態了。

    杜元搖搖頭,隨手翻了本有他筆跡的書冊,和信一並遞給了忠叔:“你看看她的字跡,是不是跟我有些像?”

    忠叔剛剛就有這種感覺了,翻開書冊,比對了一下,臉色愈發凝重:“連收筆的方式都一樣,沒個三五年怕是練不出來。這……會不會隻是巧合?”

    他知道杜元在想什麽,但他覺得不可能。

    杜元笑了笑道:“我倒希望不是巧合。”

    但那可能嗎?

    他和陸大小姐從未見過麵,他很少在他人麵前提過筆,她很可能都不知道他字跡是怎麽樣的。

    難道是陸澹讓她刻意模仿的?也不可能,陸澹沒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就算神通廣大查到他的字跡,也不可能這麽早就開始謀劃,那時候

    他都還沒跟人透露過要來京城。

    正如忠叔所說,這一手字沒個三五年是練不出來的。

    更何況,陸澹要是真查到了什麽,就不可能跟現在一樣這麽平靜了。

    否定了所有的可能,那就隻剩下巧合了。

    可世上真的有這麽巧合的事?

    杜元不信,他一點點將信疊好,夾到床頭的一本經書上,重新迴到書案前,提筆寫了封信,交給忠叔:“親自送到陸大小姐手中。”

    又把梅花令遞了過去,“與她說,既送了她,便是她的東西,隨她怎麽處置。”

    忠叔觸到他臉上的慎重,神情震了震,“老奴明白。”很快拱手行禮離開。

    秦書雅備完禮,看到忠叔從大殿出來,她忙迎了過去:“忠叔,公子他……”

    忠叔搖搖頭:“別多問,按照公子的話去做就是。”

    秦書雅默了默,忠叔問她:“壽禮備好了?”

    秦書雅點頭:“備了扇繡八仙賀壽的圍屏,外加些首飾……您覺得可還要再加?”

    “公子與陸老夫人之間並沒多少交情,這些就已經很給麵子。”他讓秦書雅把送禮的人叫來,跟他一道走,又吩咐秦書雅:“公子心情不佳,你多擔待些。我送完禮就迴來。”

    秦書雅低聲應是,動了動嘴唇,想要問什麽,到底什麽也沒問。

    陸瑾怡寫完信之後,就打算在床上歇一會兒,今兒起得太早了,實在有些犯困。

    她剛脫了外衣躺下,何嘉婉就走了進來,“你怎麽跑這躲懶來了?你母親正派人找你呢。”

    陸瑾怡渾身犯懶,卻還是強撐著精神坐了起來,“娘不是忙著招唿那些夫人,找我做什麽?”

    何嘉婉把她從床上拉起來,“不是叫你去應付那些夫人。是有天大的喜事。”

    “什麽喜事?”陸瑾怡打了個哈欠,掙紮著又要躺迴去,“我今晨起太早,實在有些困,若不是大事,你就讓我先睡會兒。”

    她並沒把何嘉婉當外人,在她麵前一向也是隨意,“我聽玉茗說,你父親過來了,要抓你迴府去?怎有功夫上這兒來找我?”

    何嘉婉掀掉她的被子,將她扯了起來,又吩咐玉茗去打盆水來給她洗臉,“你還說呢。要不是你一溜煙跑沒影了,我至於被我父親訓這麽久?……我二姐婚期定下了,我父親是來讓我迴家幫著她張羅婚事的。”

    “好了,不說這個了。我來找你可不是說這些的。”她拿了外衣給陸瑾怡披上,“可還記得金穀園秦姑娘托你母親的事?現在有眉目了!”

    “你是說蘇表姐的事?”陸瑾怡皺了皺眉,連何嘉婉姐姐婚期定在什麽時候都顧不及問。

    何嘉婉點頭:“你娘千挑萬選的未來的表姐夫如今就在大廳,你不想去瞧瞧?”

    蘇氏前幾日還為此事發愁,怎地突然就下定決心了?

    陸瑾怡搖搖頭,不再胡思亂想,穿好衣裳就跟何嘉婉去了前廳。

    才走到正堂,就聽到次間傳來蘇氏的笑聲:“……永平候夫人過譽了,瑾怡就是個野丫頭,可擔不得你的這聲誇讚。倒是貴公子,一看就是人中之龍。”

    永平候……陸瑾怡頓住了腳步。

    第052章薛銘

    永平侯是世襲的爵位,老永平候是跟著世祖爺平天下的開國元勳,隻是一代代流傳下來,日漸式微,在朝中的地位已大不如前。

    特別是這一代永平候身無所長,生的兩個兒子也差強人意……朝中根本沒多少人把他放在眼裏,甚至可以說,他這一介世襲侯還不如傅紹堂手底下小郎中來的風光。

    蘇氏選永平候府也是有幾分道理的,尋常官宦世家大多注重出身,才高氣傲的,怕也不肯娶蘇巧這個從江南來的商人之女,就算有杜元的情麵在,可能辦得成,但蘇巧嫁過去,未必就能過得幸福。

    而永平侯府就不一樣了,永平侯府的老太太就是商賈出身,上代永平候跟故去的陸老太爺又是故交,侯夫人年輕時還欠過蘇氏的人情,這麽多層關係加起來,蘇氏覺得這門親是最容易促成,且不會叫女方委屈的。

    隻是這永平侯夫人……跟前世的陸瑾怡有些淵源,且有一段不是很好的記憶。

    蘇氏嘴裏的侯府公子,應該就是侯府二少爺薛銘……陸瑾怡以前跟他有過幾麵之緣,那會兒他才舞勺,就已經做出動手打長輩的事來了,就算這些年風評再好,也委實不是什麽良人。

    何嘉婉見她停在門口,皺眉拽了拽她的衣袖:“怎麽了?”

    算起來陸瑾怡還得喊永平侯夫人袁氏一聲姨母,隻是她一想到袁氏之前對杜家做過的那些事,就不想看到她那副偽善的嘴臉。

    但她想到蘇巧,還是若無其事地掀了簾子進去了。

    袁氏坐在蘇氏的下首,穿著湘妃色繡海棠的刻絲褙子,梳著婦

    人的圓髻,眉目狹長,笑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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