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城一隻手托著腮,側過臉,出神地凝視著我,他的另一隻手伸向我,纖細的指尖輕輕劃過我的全身,好象在描繪我身體輪廓的線條。

    我不好意思的一笑,說:“在幹嘛呢?”

    “子晴,你知道,你有多美嗎,你是個走到哪裏,都讓人驚豔的女子,你與生俱來的古典美,就象顧愷之筆下的洛神,仿佛兮若輕雲之蔽月,飄颻兮若流風之迴雪。即使站在眾多漂亮的女生當中,也能讓人第一眼就看到你,因為你和她們是那麽的格格不入,更何況,你還是個成績優秀的尖子生,一直以來,我隻能遠遠的偷望你,不敢奢望過你,沒想到今天,我們居然可以睡在同一張床上,真象是在做夢一樣。”顧城滿臉的喜悅之色。

    我以為隻有我在偷看他,沒想到他竟和我一樣,都有偷窺對方的癖,怪不得,沒見他畫我,卻繪出那麽多張我的肖像畫,原來都偷偷記在心裏了。

    “和你靠得越近,越是無法自拔地愛上你,因為發現你的美,遠遠不止於此,你的眼神幹淨清澈,隻有善良單純的人才擁有這樣的眼神。你時而冷傲,時而熱情,就象月亮一直在不停變幻著陰晴圓缺,讓我進退不知所措。每當看著你,就有衝動想要擁抱你,親吻你,於是,心裏更加莫名的害怕,怕若是愛上你之後,會有一天失去你,所以,我不敢靠近你,連看都不敢看你,刻意地躲避著你。但是後來才發現,沒用的,因為我的心其實早被你帶走。你不在的那兩年,經常夢見你,夢見我們在一起的情景,思戀你的心情與日遞增,到最後,思緒混亂得常常直到天亮都無法入眠,想做一個有你的夢都不行。可惜知道的太晚了,我隻能暗暗期盼著,如果某天你能再次出現,哪怕是受傷,我也一定不顧一切的去愛你。沒想到那天,你竟意外的站在我麵前,這難道不是老天的安排嗎?”顧城悵然若失地、長長歎了一口氣。

    他說我象月亮,一直在不停變幻著陰晴圓缺,他何嚐不也象月亮,一麵溫柔,一麵冷漠。兩個月亮一樣的人,想到這裏,我居然掉下淚來,連我自己都感到意外。

    顧城捧起我的臉,吻去我的淚,說:“我的傻女人,我們都在一起了,還哭什麽?”

    他說的每一個字都讓我心神搖蕩,所謂,女為悅已者榮,現在就算讓我立時死在他懷中,也不枉費此生,也不枉愛過他一迴。

    “子晴,你的膚質,真好。”顧城愛不釋手的觸摸著我的皮膚。

    “你的膚質也很好啊!在男生中,算是罕見的。”我同樣撫摸著他的皮膚。

    “嗬嗬,哪能和你相提並論,從沒見過這麽美的皮膚,晶瑩光潔、溫潤如玉,就好象,就好象澄心堂紙。”

    不愧是顧城,讚美之詞都與眾不同,總是念念不忘聯係他的專業。也虧得是我,若換了別人,不知道是否真的聽得明白。我早已習慣,別人對我膚質的讚美,聽到耳朵生繭,不外乎那些話,但是今天,還是第一次聽到拿我的皮膚比作澄心堂紙,著實令我耳目一新。

    聞名天下的澄心堂紙,好比書帖中的《蘭亭序》,史籍中的《史記》,曲譜中的《廣陵散》。後主李煜,在南唐最後的歲月裏,不顧三尺宮牆外被踏碎的大片山河,不顧九五至尊的帝王身份,穿上工匠的衣服,親自動手,與一群宮裏的造紙匠人,潛心研究多年,終於製造出的一種優質書畫紙,因為工藝複雜,造價昂貴,隻有在南唐宮廷內才能使用。南唐滅亡以後,後主被宋太宗毒死,這種極品書畫紙也就此失傳。

    據說,這種紙“膚如孵膜,堅潔如玉,細膩光潤,厚薄均勻”,是曆代文人墨客可欲不可求的紙張。行書中的極品,蔡襄所書的《澄心堂紙帖》,用紙正是澄心堂紙,可能正因紙張的緣故,呈現出蔡襄書作少有的情況,整篇書作給人以雍容華貴、溫潤有秩的韻致。歐陽修曾收藏有幾軸澄心堂紙,好友梅堯臣從他哪裏獲贈兩軸,喜出望外,當即賦詩:“昨朝人自東郡來,古紙兩軸緘滕開。滑如春冰密如繭,把玩驚喜心徘徊。”

    現在,顧城說我的皮膚好象澄心堂紙,再也沒有比這個更讓我心動的比喻。就仿佛,昨夜春風忽至,曉寒人初醒,輕推軒窗,驚見,滿庭桃花竟自開。

    “那,那在我身上作畫好嗎?”我癡笑。

    “啊?”顧城一愣,木木地看著我。

    “難道你不想在澄心堂紙上作畫嗎?”

    “你是說真的嗎?”顧城又驚又喜。

    “你說呢?”我繼續癡笑著。

    “那你想我畫什麽呢?”

    “嗯,嗯,……,”這倒是難住了我,隻要是他的畫,我都喜歡,左思右想,忽然想起,第一次知道他的名字,是因為那張他獲獎的喜報,能讓他獲得全國第一的畫,必定不同一般,我還沒有見過,那會是怎樣的畫呢?“那就畫你高一時獲獎的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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