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筱楠不是為景臣感到不值,這是讓他心甘情願守護的女人,她無權多說什麽,她也尊重他的選擇。


    可是。他們兩個人關係卻一直一籌莫展,這讓每一個注意他們的人都為之焦急而不安。


    怕裴思愉終於都不清醒過來,怕景臣永遠都隻能是一個守護者的身份,而不是光明正大能站在她身邊的男人。


    景臣已經這樣過來兩年,這兩年的時間內他為裴思愉做了什麽付出了什麽,大家都在看眼底,卻沒有任何一個人敢對他有異議,也沒有人敢來阻止他對裴思愉的好。


    但傅筱楠卻總是有些看不過去,因為裴思愉的這個模樣,讓人看不到她跟景臣的未來……


    握住裴思愉的手腕,傅筱楠眼眶有些酸紅。「我知道你沒有什麽錯,我知道你變成這樣也許連你自己也沒想到過,但是請你能不能再稍稍清醒一點。」


    喉嚨有些哽咽,她說,「不用太多,讓人看到一點點希望就好,讓人知道,景臣為你付出那麽多都是會有迴報的,至少要讓人清楚,你們真的不會再分開,你們是能光明正大在一起的,也堵住那些外麵人的汙言穢語,別再讓他們妄自猜測給你們都扣上那些狗屁罪名……」


    裴思愉怔怔地望著她,想要抽迴手,但瞥見傅筱楠眼眶裏晶瑩的淚珠時。她卻愣得忘記迴應,因為腦海裏響起的,又是那個記者逼人的話語。


    接觸到她呆愣毫無反應的視線,傅筱楠失望地低垂下頭,苦澀笑了笑,「明明知道你聽不懂,為什麽還要跟你說這些呢?你怎麽可能體會得到我的心情?怎麽可能懂得大家對你的關心?又清楚明白……景臣的心思?」


    咬了下唇。傅筱楠鬆開了裴思愉的手,一把狠狠抹掉眼眶邊的淚珠,深深吸了口氣,轉過身不太想麵對裴思愉,努力冷靜壓抑著情緒道,「你還是當我剛才的話都沒說過吧,既然你聽不懂,說多了也沒什麽意思,就當做什麽都沒聽到,你還是保持你原來的樣子。我想出去透透氣,不打擾你安靜了。」


    裴思愉盯著她背對著她的背影。眼底湧過異樣的情愫,她張了張嘴想說什麽,卻在這時,額頭上劉海掩蓋住的地方,忽然湧下一抹濕濕液體滑到她的眉心處。狀盡夾劃。


    裴思愉下意識伸手摸了摸額頭,方才被撞到的地方似乎磕破了皮,慢慢有極少的血跡湧出,她伸手摸上額頭時,額頭就疼得厲害,拂過眉心處後,指腹上有一抹血紅映入她眼簾。


    鮮紅的顏色在她指腹上,有些刺眼的奪目。


    裴思愉臉色倏然一僵,本就白皙的肌膚刷刷地慘白下去,黑白分明的眼珠凝固住,身體裏突然像是有千萬隻螞蟻從她身上爬過,頭皮一陣發麻,心尖上漸漸被恐懼蔓延,心髒起伏的頻臨逐漸加大,沒有血色的唇畔低喃自語著,「血……」


    她的眼前仿佛湧現了很多很多的鮮血,一點一點蔓延上她的眸子,有裴晉川的,有白皓南的,她握著刀子的手心裏全是刺目的鮮血……


    裴思愉緊緊地抿著唇畔,身體抖如篩糠,又是記者那些逼人的語言肆無忌憚地衝擊著她的腦海,她忽然有些難以喘息,有什麽東西在啃噬著她的心口,心髒疼得仿佛要窒息了似的,讓她喘不過氣,手指止不住的顫抖著,腦袋要炸裂開了,眼眶裏湧出一股酸澀來。


    一瞬間,有千千萬萬個美好的不美好的畫麵衝擊著她的腦袋……


    「傅小姐。」


    就在傅筱楠踱步門口邊時,身後的不遠處驟然傳來女人幹澀沙啞地嗓音。


    聽聞到這個熟悉的稱唿,傅筱楠唿吸一滯,雙瞳驟然擴大,不知是驚喜還是錯愕,瞪大了眼睛在深吸了口氣後,倏然扭頭迴來看向角落裏的女人,「剛才是你叫我?!」


    裴思愉背部靠著牆壁,正盯著傅筱楠,劉海遮擋住她額頭上輕微的傷勢,聽聞了傅筱楠的話,她卻是有些迷濛地歪了歪腦袋,「嗯?」


    「……」


    她跟原本無異的樣子,像是沒有發生絲毫的改變,可是,傅筱楠怔了一怔之後,卻極度的不肯甘心,猛地朝裴思愉幾步走過來,握住她的雙肩緊張地問,「你剛才叫我了是不是?你剛才叫我傅小姐了對嗎?剛才是你說話對不對?」


    傅小姐這個稱唿,自從裴思愉變成這個樣子之後,就再也沒從她嘴裏說出來過。


    傅筱楠緊張地望著她,眼中有期待,有興奮,有欣喜等等各種各樣的情緒,然而裴思愉卻給了她一個茫然不解神情,「你說什麽?」


    「……」


    這就像一盆冷水,冷冷地從傅筱楠的頭頂上澆下來,她欣喜緊張的臉色倏然一僵。


    裴思愉的這個樣子,哪裏有像是半點迴想起什麽來的模樣?


    她根本還是沒有一點改變……


    認知到這一點,傅筱楠臉色不太好看了,慢慢的,她又鬆開了裴思愉的肩膀,失落笑著說,「看來還是我想得太多了。」


    然後,沒再多說一句,她失魂落魄地轉身出去,卻又是迷惑而不甘心地想,難道,方才是她的幻覺嗎?


    可那種感覺,分明是如此清晰,那個聲音分明是清清楚楚地響起……


    **


    跟玉姐告別出了別墅,傅筱楠打開車門正要上車離開時,卻身形一頓,不由自主的抬頭,看向那個黑屋子的窗戶。


    不知是不是角度的問題,她睨見窗戶的窗簾在微微擺動,似乎是有人將窗簾放下,然後從窗口邊走開……


    傅筱楠一怔,還想認真去看,然而那裏早已然沒有動靜。


    複雜地擰起眉梢,傅筱楠有些不解了。


    是她眼花出現幻覺了嗎?


    怎麽剛才好像看到裴思愉在窗口邊看她……


    想著裴思愉跟景臣的事情,總會讓她感到一股沉悶,煩躁地抓抓頭髮,傅筱楠咬牙,直接彎腰坐入車內,吩咐傅家的司機開車離開。


    **


    待傅筱楠乘車離開之後,裴思愉走出了屋子,徑直來到書房門前,推開書房的門走了進去。


    在書桌後身形頓了下,她闔了闔冷靜地眸子,隨後,伸手打開了抽屜……


    **


    穆淑貞把景臣叫出去,並沒有什麽特別的事情,至少在景臣的感覺,那些都不是什麽特別的,因為穆淑貞說過太多次,每次都無不是叫他放棄裴思愉。


    裴思愉如今的狀況,讓穆淑貞有些不忍讓景臣一直這麽耗著,他畢竟已經三十開頭,而裴思愉仍舊遲遲未能跟白皓南離婚,這對景臣來說,是不公平的。


    所以到了如今,穆淑貞不得不再一次勸導景臣放棄,他對裴思愉的付出她很感激,沒有什麽會比有這麽一個男人在她女兒身邊讓她更覺得安慰的,隻是他們卻不能讓景臣一直這樣像是義務般照顧著裴思愉下去。


    可惜的是,景臣的迴應跟以往任何一次沒有一絲差異,風輕雲淡地拒絕了穆淑貞的話,並且對她說,「希望,這是最後一次您對我說這些,以後我不想再聽到了。」


    穆淑貞心裏梗塞,發不出一句話來。


    看裴思愉醒來的時間差不多到了,景臣邊驅車迴了郊外的別墅。


    玉姐看見他進來打了聲招唿。


    景臣問,「她醒了嗎?」


    玉姐搖了搖頭,她沒有聽到任何動靜。


    斂迴視線,景臣大步往樓上的閣樓走去,推開臥室的門,就瞥見裴思愉躺在床上。


    似乎他推門進來的腳步驚醒到了她,她慢慢打開了一對睫毛細長的眼簾,睨見他在身邊坐下來,她慵懶迷惑地叫他,「景臣。」


    「我打擾到你了?」景臣低頭吻了吻她的唇,聲音輕柔似水。


    裴思愉搖了搖頭,順勢窩到他的懷裏,依賴性盡顯,「你出去了嗎?」


    知道自己身上還帶有外麵的涼意讓她發現,景臣揉了揉她消瘦的肩膀,下巴擱到她的頭頂上說,「剛才有事出去了一會,你會怪我嗎?」


    她又搖了搖頭,貪婪的靠著他,癡癡地笑笑說,「隻要我醒來能看到你就好了啊。」


    景臣低眸一笑,輕輕地應了聲,「嗯,每次你醒來都會讓你看到的。」


    「景臣……」她腦袋在他胸膛裏拱了拱,一隻手從他腰腹處緩緩下滑,打開了他的褲頭手往下探去……


    驚覺到她的動作,景臣唿吸一滯,立刻握住她不安份的手,「別碰。」


    裴思愉像是不解,抬眸望著他,「為什麽?」


    「有點危險。」他保持著心緒盡量不紊亂,鎮靜地道,「它不能隨便被碰。」


    更不能被她碰。


    要知道,每天夜裏跟她睡在一起,他都是在努力克製著,再被她觸碰就……


    「它會發火嗎?」裴思愉天真地問,「它會對我兇嗎?」


    「嗯,它會發火,會兇,你會怕的。」


    「是嗎?」低頭像是尋思了下,她驟然又仰頭朝他笑眯眯地道,「我想看看它對我兇的樣子。」


    「……」


    「你能讓它對我兇?」


    「……」


    景臣對視上她漆黑噙著笑意的眼,忽然莫名地萌生出一種她是故意的錯覺,可是,她分明不知道那意味男人象徵性的東西,為何他會覺得她在故意?


    「景臣?」盯著他神秘莫測打探著她的眼,裴思愉又是蠕蠕地叫了一聲,手很無意地碰了碰他的……


    景臣臉色瞬息變化著,定定的盯著她幾秒鍾,很想知道,她到底知不知道,她現在究竟在做什麽。


    然而,還沒能從她臉上看出她是否知情,他卻已經先被她惹起一身的浴火,腫脹難耐著,想要如何,卻又不敢輕易觸碰她,怕自己一不小心的觸碰,會傷害到她。


    最後,在她汪洋般的眼神注視下,景臣咬著牙推開她,倏然站起身,「我先出去冷靜一下。」


    「……」


    說完,將她仍在房間裏,他人已經消失在房間內,心口上火熱難耐,幹脆到了隔壁的房間,衣服都沒脫,直接進了浴室打開碰頭。


    條條冷水水柱倏然灌下,從他的頭頂澆到地,濕了他的頭髮也濕了他整個身體,順帶也漸漸澆滅了那股難耐焚身的浴火……


    他真有些懷疑,她是有些故意的。


    這種被她撩撥的感覺對他來說可一點都不好受,以前,她可從未有過如此反常的舉動……


    **


    在浴室用冷水衝過全身,身體終於有所好轉之後,景臣取出一套嶄新幹淨的衣服換上,才又重新迴到裴思愉所在的臥室裏。


    她已經從床上起來了,此刻正站在窗口邊,視線盯著外麵,不知在想些什麽。


    景臣有點驚奇於,她沒有在他不在時跑到最後那間黑屋子,而是站在房間窗口邊打量著外麵的景物。


    踱步到她的身後,在她轉身迴頭來看他之前,他輕輕地從身後將她擁了住,「在看什麽?」


    他身上是沐浴過後的清香,頭髮吹得半幹,好聞的味道繚繞著她的鼻翼間,有股屬於男人剛陽的氣息包裹著她,裴思愉迴身沖他癡癡笑著搖了搖頭,然後是說,「我餓了。」


    「我叫玉姐準備晚餐。」


    他說著就要轉身走出去,卻被裴思愉一把抓住了手腕,「我要跟你一起。」


    他迴頭看了看她,裴思愉依舊沖他笑著,不知為何,他感覺她的笑意裏,似乎沒那麽迷茫的感覺了……


    「你剛才怎麽了?」景臣拉著她一塊出了房門時,裴思愉好奇地沖他問道,「為什麽突然跑掉了?不喜歡我嗎?」


    「不是。」景臣無法跟她解釋男人生理需求這個東西是不能隨便觸碰的,隻能是揉揉她的腦袋笑笑說,「我怎麽會不喜歡你?隻是剛才突然有點事。」


    裴思愉撇撇嘴,「那你愛我嗎?」


    「愛。」他想都沒想就迴答了這句話。


    裴思愉聽完了心滿意足地笑了,突然低低地說了句,「我也是。」


    兩人並肩走著,景臣自然聽到了她這句話,腳步一頓,他有些怔愣詫異地側頭看她,眼神深沉而愕然,「你剛才說了什麽?」


    「我也愛你啊。」裴思愉眉眼彎彎地笑著,挽住他的手臂,像是無心又像是她內心的真心實意,「你愛我,所以我也愛你啊,有什麽不對的嗎?」


    確定,這真是一個精神不正常的女人說出來的話嗎?


    景臣盯著她的眼神有些捉摸不定,裴思愉跟在他在一起時,情況異於她對待別人時的模樣他很清楚,可是今天的她,卻有那麽一點點的反常,不論是某些行為還是語言……


    是他想多了?


    **


    夜幕漸漸降臨,星空裏覆蓋著一層薄薄的霧氣。


    用過晚餐,待時間漸漸晚下去,玉姐帶著裴思愉進了浴室洗澡。


    景臣閑著又是來到書房,正想打開帶進來的筆記本處理下工作上的事情時,他的視線被微微開啟的抽屜吸引了過去。


    抽屜有人明顯動過的痕跡。


    他微微蹙了下眉,順手拉開抽屜,首先映入眼簾的是那份離婚協議書,手指頓了頓後,他才伸手取了出來。


    而當睨見原本一直空白的女方簽名處驀然多出了一個名字時,景臣眼眸有微微的收縮,怔愣兩秒鍾後,他倏地將離婚協議書按到桌麵上,猛然起身朝外麵衝出去——


    浴室裏,裴思愉脫了衣服躺進浴缸裏,浴室的門在這時碰地一下被人從外麵推開。


    玉姐受到驚嚇,迴頭,「景少爺?」


    景臣大步來到浴缸邊,顧不上裴思愉赤身裸體的模樣,他彎下腰,雙手握住她的肩膀,「你想起來了?」


    「嗯?」裴思愉不解眨著眼睛看他。


    「你想起來了是不是?」景臣緊繃著英俊的臉重複,「離婚協議書上你什麽時候簽的字?」


    裴思愉卻是一副迷惑樣,茫然不解,「什麽?」


    「……」


    景臣定定睨著她,她現在到底是在跟他裝,還是真的什麽都不懂?


    但那分明是她的字跡,他清清楚楚。


    旁邊的玉姐望著這幅畫麵有些無措,張了張嘴說,「景少爺,你這……」


    「出去。」


    「……」


    玉姐神情有點尷尬,不清楚他要做什麽,隻是看他盯著沒有衣物遮擋的裴思愉,一陣陣的羞愧襲來,她紅著臉退下,「好,那我先出去了。」


    景臣沒有迴答她,隻專注地盯著裴思愉的臉。


    玉姐出去之後,悄然把浴室門帶上,這會倒她不懂了,景少爺這是要做什麽?


    孤男寡女,一個衣不著寸縷,一個是正常男人……


    種種不和諧的畫麵,突地一下湧在玉姐腦海裏,令她一張頓時滴了血似的,心情紊亂緊張的跳動,生怕自己多留一下打擾到什麽似的,匆匆出了房間。


    浴室裏,景臣仍舊盯著裴思愉,那眼神像是恨不得把她吞入腹中,充滿了探測之意。


    裴思愉眨了眨眼眸,試探叫了他一聲,「景臣?」


    「既然你不承認,這也不妨礙什麽。」景臣突然提唇笑了笑,他想他大概明白了,為何她之前會那麽主動招惹他……


    倏然,他彎腰直接將她從浴缸裏打橫抱出來,浴缸裏的水聲嘩啦啦的一片響起。


    裴思愉驚恐抬眸望著他,恰好撞進了景臣漾著笑意的眼底。


    他說,「之前臨陣脫逃是我的錯,讓我現在好好彌補之前的過失,嗯?」


    裴思愉心頭倏然狂跳,扯了扯唇,沒說一句話。


    景臣似乎也沒期待她能正常的迴答他什麽,徑直抱著她出了浴室,來到外麵的大床上就把她放到上麵,等不及她起身就低頭含住她的唇,頎長挺拔的身姿順勢壓了上來。


    「唔……」裴思愉瞪大了眼睛心頭狂跳。


    移開唇畔,景臣捏了捏她的下頜,眼眸漾著無聲的笑意,他說,「或許我早就應該對你不客氣了,也不至於讓我忍耐這麽久。」


    拇指撫過她的唇,他微眯著眼眸淡淡笑著說,「今晚,好好補償我。」


    裴思愉有些驚恐地往後縮了縮,可他顯然卻不會再讓她後退。


    不管她是不是真的想起來了,不管她現在是故意的還是別的什麽,他隻知道,他想要她,現在就想要她。


    而至於那些什麽答案,對他來說,並不重要,因為任何答案都不足比擬現在的美好……


    俯下頭,景臣吻上裴思愉的唇,纏綿的糾纏仿佛在發泄著他一直以來的隱忍,但動作裏強勢卻又努力的克製著沒讓自己過份放縱而不顧她絲毫的感受,充滿了一種難以忽視的珍惜,兇猛地攻城略地時,又是無法言喻的縱容溫情。


    一室旖旎而春光糜爛,交織著是男女淋漓盡致的纏綿……


    **


    外麵走廊上,玉姐聽到臥室裏隱約傳出不和諧的聲響,一張臉又遍布了紅暈,但眼睛卻不自覺的在酸紅。


    暗暗地想著,景少爺可總算是把小姐給吃了,太不容了,真的太不容易了……


    **


    某日,英國。


    後園裏魚池邊,男人坐在椅子中,目光出神地盯著魚池裏歡騰無比的金魚。


    阿晨走到他身後,恭敬叫了一聲,「南爺。」


    白皓南聞言不動,依舊怔怔望著幾條正在為那一點魚食而相互撕咬的魚。


    阿晨見他如此模樣,皺了皺眉道,「有件事,要跟您報告一聲。」


    白皓南目光這才動了動,側頭看了他一眼,視線冷淡,聲音暗啞得仿佛許久都不曾說過話,「什麽?」


    「您跟思愉小姐的離婚協議書,已經被交到當初跟您跟思愉小姐結婚的當地法院。」阿晨頓了頓,才說,「結果也已經下來,你跟思愉小姐……已經離婚了。」


    這是他剛得到不久的消息。


    白皓南聽了之後,眼神呆滯,眼底掠過一片鈍痛,適才,低垂下眸,扯了扯唇,「比我想的要晚一點。」


    他早就想到了,景臣遲早會拿那份他簽過字的離婚協議,讓裴思愉也簽了字離婚。


    他等了很久,沒想到會等到現在……


    阿晨試探望了望他,「那您……」


    他很想問,他還會不會有什麽動作,還會不會去阻撓裴思愉跟景臣,還會不會想要把裴思愉帶迴身邊來。


    可是剛剛張了下嘴,卻又什麽都問不出。


    不用過多猜想,白皓南也知道阿晨想要說什麽,他神情淡淡而苦澀,「還要繼續去把她逼瘋嗎?」


    「……」


    「何況我現在連英國都走不出去,又要如何去她哪裏?」現在整個家族的人都對他格外關注,因為他之前的離開導致家族內鬥損失不少,現在完全被人禁足,每當走出去一步,都會有一群人跟隨著,出英國都困難,更別說是去暮城了……


    阿晨忽而有些同情地看著他,忍不住道,「南爺,其實您並不一定愛思愉小姐,您隻是對她太過執著了……」


    白皓南並不想聽他這些話,抬手阻斷了他,示意他下去。


    阿晨明白了他的意思,隻好應了一聲,悄然退開,其實他也大概明白,沉寂了兩年時間,被一直禁足在英國內,白皓南多少也能安靜下來想一想了。


    裴晉川死了,裴思愉瘋了,這種糟糕的結局,足夠可令白皓南仔細想一想,他跟裴思愉,是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在一起,以前是,現在是,未來也是……


    待空間內隻剩下自己一個人,白皓南伸手,右手捂住了大概心髒的位置,那裏結痂的傷疤,仿佛總在隱隱的疼著。


    這種疼痛感,讓他窒息而又清醒著,仿佛時時刻刻,都能迴味到,刀子刺入胸口位置時的感覺……


    **


    暮城,陽光穿透雲層,灑落而下。


    傅寒深帶著宋言一家四口到郊外的別墅來,一同而來的還有傅筱楠,不為別的,就是聽說景臣要跟裴思愉結婚了,幾個人被宋言慫恿過來的。


    讓宋小源跟傅寒深在一樓看著傅小小,宋言拉著傅筱楠上樓,徑直去了臥室找裴思愉。


    身著一身居家服的景臣倒出來一杯熱茶後,在他們對麵坐下來,悠閑地瞟了眼傅寒深懷裏抱著的傅小小,挑眉笑,「沒想到,原來你也有晉升奶爸的一天,看來宋言把你治得不錯。」


    懷裏的傅小小不怎麽安份,時不時用一雙小手撓著傅寒深的俊臉,傅寒深臉色非但不難看,還十分享受似的,略有得意地沖景臣說,「我喜歡。」


    「嘖嘖。」景臣搖了搖頭,端著茶水喝了一口,「有女兒兒子的人,說話口氣都是一副春風得意樣。」


    「並不介意你也可以有兒子女兒。」


    「遲早的事。」


    「那就盡快了,磨磨蹭蹭的烏?速度,我兒子可不等人。」


    正逗著傅小小的宋小源,突然覺得他們聊的話題畫風不對,狐疑地看向傅寒深,「爸爸,景臣叔叔要弟弟妹妹,關我什麽事?」


    「看來你還不清楚。」景臣笑,悠然道,「如果我生了個女兒,你得娶她,如果我生了個男孩,就娶你妹妹,懂了?」


    「男孩就算了。」傅寒深開口,「年紀比小小小,沒戲了。」


    景臣冷眸掃他,「我還沒嫌棄你兒子年紀大了。」


    傅寒深不以為然,「年紀偏大的男人才極具有魅力,最是吸引小七八歲的小女孩。」


    景臣上下掃了掃他,「你懂女人心思?」


    「宋言是這麽說的。」


    「……」


    宋小源幽幽地視線瞟過兩人,「你們什麽時候這麽古板幼稚了?果然是老了嗎?」


    兩個男人地視線同時看向他。


    宋小源表示毫無壓力,聳聳肩幹脆走到一邊,「你們繼續。」


    「……」


    「……」


    傅寒深懷裏的傅小小突然咯咯地笑出聲,仿佛在笑兩個大男人居然在討論那麽幼稚的事情。


    **


    宋言跟傅筱楠上樓時,打開裴思愉臥室的門,依舊是沒能在裏麵看到她,兩人相視一眼,又來到最後一間房門前。


    老實說,她們都不想,當打開這扇門後,又是看到裴思愉待在裏麵。


    這最後一個房間不知該說是位置的問題還是其他什麽,每次都讓人感到一種陰鬱,哪怕是站在門外,都不難讓人感知到,一股陰氣般冷淡之感滲出來。


    可這裏似乎每次都是裴思愉最喜歡的地方……


    閉了閉眼睛,宋言看了眼旁邊的傅筱楠後,無奈著還是打開了房門,而她們也都做好了看見裴思愉一如既往蜷縮著的畫麵……


    事實上,當門打開之後,並沒有出現她們以為的往常畫麵。


    整個屋子忽然煥然一新,有明媚的光線從窗口折射進來,寬敞的屋內擺放著品種各異的綠色盆栽,為原本死氣沉沉的屋子,增添了鮮活的生命色彩。


    聽到身後的動靜,站在窗口邊的裴思愉挽起鬢角邊的髮絲,迴頭看向門口的兩人。


    宋言跟傅筱楠在接觸到她的視線時,怔了一怔,還沒待她們反應過來什麽,裴思愉又偏了偏頭,沖她們傻傻地一笑,笑容清甜而純淨。


    方才她們還有一瞬間以為她清醒過來的念頭,瞬時消散。


    宋言率先邁步進來,笑著朝她問,「怎麽這裏變成這樣了?」


    裴思愉笑眯眯地,拉過宋言的手,隻是盯著她純淨地笑著,並不說話。


    宋言看她笑得這麽開心,也由衷地笑了出來,這樣的裴思愉,是她很少見到的,雖然看上去有點呆愣的樣子,但是,卻令人歡喜。


    她問,「是因為要跟景臣結婚了,所以想換一換環境嗎?」


    「嗯。」


    宋言笑著挽起她耳邊的發,眼神柔和,「看到你這麽高興,我也高興。」


    裴思愉眼睛愉悅地眯成一條縫。


    而門口邊的傅筱楠微微眯起眼睛,眼光不時地打探著裴思愉,然後,她緩緩湊近兩人,凝重的沖裴思愉狐疑地道,「你一定是想起來了,對不對?」


    裴思愉歪頭盯著她,宋言也側頭看向她,「筱楠,你為什麽這麽說?」


    「別想再騙我了。」傅筱楠眯著眼睛盯緊裴思愉,鄭重道,「剛才我們進來的那一瞬間,你分明是清醒的,我剛才是清清楚楚地看見了,別想再騙我。」


    宋言有些訝異地看了看她,原來方才不止她一個人有這樣的感覺?她還以為是自己眼花幻覺……


    傅筱楠上次就有過這種感覺了,現在她就是十分確定裴思愉一定是清醒著的,「你現在都被我揭穿了,還不快清醒過來,想繼續騙我們到什麽時候?」


    裴思愉看著她。


    傅筱楠有些氣急敗壞,扭頭沖宋言道,「嫂子,我敢打包票,她剛才一定是清醒的!這不是我第一次有這種感覺了!」


    宋言睨了睨裴思愉臉上的笑意,裴思愉的眼神與她對視而上。


    彼此定定幾秒鍾的對視,不知宋言是相信了傅筱楠的話還是沒有相信,她忽然是笑著對傅筱楠說,「我們迴去吧。」


    「嫂子你說什麽?」傅筱楠瞪目結舌。


    宋言拍了拍她的肩膀,「我們迴去吧,不在這裏打擾他們了。」


    「……」


    **


    傅筱楠就這麽被宋言神秘兮兮的拉走了,連多餘的停留都沒有。


    裴思愉站在窗口邊,望著他們一家四口包括傅筱楠在內陸續進了車內,她唇角微微提起一抹清淡的弧度,眼眶有些迷離的望著他們慢慢驅車離開,是一種發自內心的淡然笑意。


    身後有腳步聲靠近,她還沒迴過頭,腰肢就被人從身後摟了住,男人尖削的下巴擱在她的肩膀上,「他們離開了。」


    裴思愉輕輕應了一聲,「嗯。」


    「怎麽不讓宋言多陪著你?」他順著她的視線,朝離開的車子瞟去。


    裴思愉搖了搖頭,沒開口。


    景臣像是能知道她在想些什麽,並沒有繼續追問下去,轉而道,「那你還要繼續裝傻到什麽時候?」


    「……」


    「餵。」他下巴從她肩膀上移開,緩緩移到她的頭頂上,視線依舊跟著她瞟在外麵的景色上,說,「我已經決定我們的婚期了,準備要跟你母親說一聲,你可不能裝作不懂,臨時打退堂鼓。」


    「……」


    「你喜歡什麽樣的婚禮?」他問著她,「中式還是西式?或者是其他什麽比較特別的?熱鬧一些還是安靜一點?或者我拿主意?」


    她點點頭。


    「那就我拿主意了。」他笑笑說,「那我們什麽時候考慮要個孩子?」


    裴思愉忽然轉過身子,看向他。


    「不管是生孩子還是結婚,」他眼眸噙著溫溫而由衷地笑意,有些輕佻有些深沉,「你都逃不過的,若是這個時候你還想逃,五花大綁,我也會把你綁在身邊的。」


    「……」


    「你可以繼續裝傻聽不懂我的話,但我並不介意以實際行動來實踐。」他捏起她的下頜,視線牢牢鎖住她,充滿無限魅力的眸子,充斥著訴說不盡的溫情,「不論是跟我結婚還是生孩子,你最好都做好認命的打算,因為這輩子可能我都沒打算放過你。」


    裴思愉盯著他的眼眸閃爍著情緒,唇畔輕抿。


    他捏著她的下頜,英俊的神情有了絲玩味地試探,「你還要繼續裝傻多久?」


    「一輩子。」她輕輕扯唇開腔,手摟住他的肩膀,微微踮起腳尖主動吻上他的唇,「想跟你裝傻一輩子,但這不會妨礙我跟你結婚生孩子。」


    唇畔上她溫溫的觸感,她眼眶酸紅酸紅的有眼淚流淌下來,景臣一怔,唇角緩緩牽起一抹笑意。


    他伸出手指拭去她眼角邊的淚痕,順勢扣住她的後腦勺,加深了這個吻,「那就說好了一輩子。」


    「嗯……」


    微風徐徐飄蕩進來,風幹了她眼角邊濕濕的淚痕,一抹像是幸福而心疼的笑意,漸漸染上她的唇畔。


    他讓她裝傻充愣下去,並且以此為樂,輕易迴避了不能提及的,寵著她愛著她,一復一日,年復一年。


    一個人最幸福的日子,無非就是她在鬧,他在笑,如此安然的度過一生……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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