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詞的行船順江而下,僅僅用了不到三日,七月初十的下午,便到了京口的碼頭。

    下來船,一詞便吩咐了侍衛前去告知孫權,然後吩咐了雲可務必將郎中的事情辦妥,自己便打馬朝府內行去。

    這一路,她不斷的推敲著這件事情,這個孩子,她實在不舍得,既然不舍得,便冒一次險吧,她也不知道怎麽突然想起的這個主意,就像當初她自己都沒想到自己竟然真的對劉備用了春藥一樣,她決定消失幾個月,將自己軟禁在府裏,將這個孩子生下來,而這個前提是,她必須搞定孫權那一關,孫權是無論如何也想不到一詞和別的男人有瓜葛的,雖然做這個決定的時候,讓一詞第一次,對孫權有了愧疚感,一種同樣讓她痛苦的愧疚感,可這個愧疚相對於失去孩子的痛苦,顯然對她的影響力不足,所以,既然當初選擇了背叛,那麽,就徹底一些,讓孫權,更恨自己一些吧!

    她突然覺得自己很扭曲,她愛的人不愛她,愛她的人她又不愛,那個人傷害了她,她竟然又去傷害愛自己的,雖然她也知道,孫權對自己的感情,也並不是那麽的純潔,可兩個人相愛,哪有純潔的愛情呢?

    她已經做好了充足的準備,她一定要過了孫權這一關,她走在京口的大街上,兩個多月了,再次踏足,忽然讓她有了一份熟悉感,就好像她真把這裏當做了第二個故鄉,可她沒有時間停留,一路快速進府,下人們顯然很意外一詞的突然迴來,他們一邊驚訝著一邊小心的伺候著,而一詞到了府裏之後,便直奔了臥房,誰也不理會,麵色帶著遠行的疲憊,下人們不敢招惹,規矩的伺候著,一詞將他們都揮退了,她長吐一口氣,等著孫權的到來。

    孫權比雲可的速度要快很多,應該是聽到了消息就趕了過來,他急急的衝進了臥房。

    一詞正半躺在榻上,仰麵看著屋頂,她也的確有些累了,孫權進來之後,一詞也沒有起來,孫權還沒走到一詞的身邊,便開口道,“生病了?怎麽突然的迴來了?”

    這關切的語氣,突然讓一詞鼻子一酸,心中百味雜陳,她忽然起身,她覺得這一刻的心情就是衝動的想找個人的肩膀,靠一靠,而沒有其他,她撲到了孫權的懷裏,夏日的天氣,薄薄的一層衣服,感受到對方熱熱的體溫,一詞就那麽伏在了孫權的胸口,雙手緊緊的環住了孫權,似乎要將這個人捏碎一般,這些時日承受的委屈,讓她轄製不住自己的心情,而孫權顯然意外一詞的主動,隨即反應過來也緊緊的抱住了一詞,他明顯的感覺到了這個女人的消瘦,他有些心疼,他抱著一詞,慢慢坐在榻上,扶住了一詞的肩膀,這個深色眼眸的青年,看著這個略顯消瘦且麵色憔悴的女子,突然有些後悔讓她跋涉山川去往龍編了,他將之前本來的一絲疑慮給封存,他的手輕輕撫上一詞的鬢發,看著這個麵色憔悴的女人,“一詞……”他說了一句話,忍不住的將一詞又抱在了懷裏,這溫情與溫柔,曾是一詞多麽渴望的,可眼前心疼的人,卻不是他,一詞忽然覺得麵對於孫權的柔情,自己太過於肮髒了,可是……她還是不想離開這個男人,這個男人厚實的肩膀,至少給了她依靠,讓她在這個陌生的時代,被那個人拋棄之後,還有一個她的,收容之所,孫權不像那個男人,他會朝自己表達他熱烈的感情,而那個男人,卻總是一副淡淡的樣子,你去了,他接納,你不去,他便沒有消息……

    一詞的手握住了孫權的手,然後讓那溫暖的手掌撫上了自己的麵頰,她忽然有種與這個男人相依為命的錯覺,這錯覺忽然就讓她流淚了,這堅強了一路的委屈,似乎看到這個男人後,有了發泄的傾訴,兩人就這麽靜靜的坐著,不說話,直到雲可在外麵咳嗽一聲,一詞才從孫權懷裏起身,並吩咐了雲可在外麵稍等一下,孫權麵色疑惑一詞的遲疑,一詞的確在猶豫如何開口,這樣的事情對一個男人說,總歸是有些害羞的,一詞咬了咬牙,“我路上受了些風寒……”

    “好了沒?”孫權問的很快。

    一詞點頭,然後囁嚅著,孫權不禁追問道,“還有什麽?”

    “我……”一詞有些不敢直視孫權的眼神,“我,有了身孕。”

    一句話說完,孫權明顯的一愣,隨即道,“如何如何?”

    這語氣,讓一詞驀然想起郴縣時那個人聽到這個消息的反應,她由不住的歎息了一下,“郎中告訴我,已經有了將近三個月的身孕……”她見孫權剛想說什麽,立即又道,“我得到這個消息就立刻趕了迴來,吩咐了雲可去請了郎中……”

    “呀!”孫權激動的一拍腿,站起來,朝外喊道,“雲可,雲可!”

    雲可趕忙進來,低著頭,孫權便立即道,“請的郎中呢?來了沒?”

    一詞忽然有些緊張,緊張的手心都出汗了,她的手不斷捏著腰間的組綬,雲可的聲音低低的答道“迴主公,郎中在外候著呢!”

    “快請進來,請進來!”孫權連聲說著,這過分的熱情讓一詞的愧疚感立即充斥了全身,郎中很快進來,是個40多歲長胡須的人,進來之後看到孫權明顯一愣,隨即看向一詞,更是一愣,眼神也有些躲閃,隻好低了頭,一詞緊張的手心出了冷汗,她怕這個郎中看到孫權後一不小心說了實情,這樣的話,所有的一切,全都因了這個孩子,一詞瞥一眼眼神滿含興奮與柔情的孫權,又情不禁的與那個人相比,看來這個時代的男人,對孩子,是如此的在意,難道真是,自己錯了嗎?可她這次冒著危險將孩子留了下來,將來,要告訴他嗎?

    郎中的食指中指搭上一詞的脈搏,一詞似乎都能感覺到自己狂跳的心,似乎不受控製跳了出來一般,這把脈的時間,似乎有好幾個世紀,郎中換了一詞的另外一個胳膊,又是幾個世紀的時間,郎中才站起身,孫權便急問道,“先生,如何?”

    “她的脈象為滑脈……”郎中稍微猶豫了下,這一猶豫,讓一詞的心提到了嗓子口,郎中忽然看向一詞,緩緩詢問道,“請問,這有多少時日未曾行經了?以往行經都是在每月幾日?”

    一詞心裏一沉,她壓根沒有推算過這個,隻好先道,“讓我想想……”說著,想起她是四月20離開的東吳,心思百轉間,道,“以往行經是在每月初三左右,這已有三個月未曾行經了。”

    一詞說完,還是由不住的一陣緊張,孫權早已焦急,便插了一句話,“先生倒是說這孩子可好?她前期受了風寒,會不會有什麽不適?要不要開幾副安胎藥?”

    竟然絲毫不懷疑這個時間的問題,這過分的關心讓一詞心裏愧疚更多,卻還是緊張郎中的每一句話,“公子不必擔心……”郎中朝孫權微微施禮,“她的身孕差不多是四月初最後一次行經之後,目今已有將近三個月,胎氣稟受充足,雖前有風寒,但不礙大事,在下開幾副藥來吃,想必無事。”

    一句話,一詞緊繃的神經鬆懈下來,簡直有些癱坐在那裏,不自覺的摸了摸額頭,才發現一頭冷汗,孫權看了一眼一詞,隨即便對郎中道,“麻煩先生了,先生請。”

    說著先去了外間屋,一詞看了看亦是滿頭大汗的雲可,感激的衝她笑了笑,雲可也鬆了口氣,調皮的眨了眨眼。

    這個郎中,也是個演技派,一詞心裏暗歎一聲。

    不多時,孫權很快進來,將雲可吩咐了出去,孫權坐到了一詞的身邊,他的麵色洋溢著一種專屬於丈夫的情愫,他突然有些激動的不知道說什麽了,雖然他現在已經是好幾個孩子的父親了,可眼下這個女人,竟然有了他的孩子,他突然很有一種成就感,“一詞,你有了孤的子嗣,以後不要奔波了,好好養著吧!”

    同樣的話,又被重新說了一遍,一詞忽然鼻子一酸,不止這話她要重新聽一遍,她還要重新溫習一遍郴縣那日的場景,她覺得這太殘忍了,不止對孫權,對她也是,可到底,是誰錯了呢?

    “這個孩子,不能要。”同樣的話,對著不同的人,一詞的心,忽然像是被卸開了好幾塊,然後肆無忌憚的嘲笑著這個女人的厚顏。

    “如何?”他就連那瞬間的表情,都和那個人如此相像,一詞忽然意識到,她與這裏的人,到底是相隔了1800年了。

    “現在還有些事情抽不開身。”一詞重複著這些話,不敢直視孫權的眼睛,“況且,如果我要了這個孩子,我的身份便泄露了。”

    “那我可以娶你啊!”孫權皺著眉頭。

    “將我放到後宮像養鳥一樣養起來嗎?”一詞的聲音也淒淒的,不知到底是為了什麽,“你還記得我們當初的話嗎?天下未定,我是不可能嫁給你的!”

    “可是,這畢竟是我們的孩子啊!”

    我們?這一句話,又是讓一詞百味雜陳,她忽然不說話了,孫權緊張的看著這個女人,許久,一詞才開口,“如果你想要這個孩子,除非答應我幾個條件。”

    “你說!”

    “首先,在孩子生下來前,除了你之外,我誰也不見,我將府門封閉起來,生完孩子之後,我一切照常做事。”一詞緩緩的將她早做好的對策說出來,卻因了愧疚不敢看孫權關切的眼神,“你,答應麽?”

    孫權聞言,思量了下,其實他也不舍得因此放過了一詞身上的絕世才能,一詞所能,是他的霸業必須的,這一條,於誰來說都有利,有一詞的幫助,他完成霸業之後,再娶了一詞也是不遲的,便點點頭,“我答應你。”

    “其次,孩子生下來之後,就在我的府裏養著,在你沒有給我名分之前,不能……在孩子麵前以其父自居。”

    這一條有些苛刻了,孫權立即皺了眉,“不行!”他想都沒想拒絕了,“難道私下裏,你也不告訴孩子麽?這樣,孩子豈不是沒了父親?我又是做什麽的?”

    一詞心裏一緊,這第二條,完全是為了那個男人,她莫名其妙的想著,這孩子是不能認孫權作父親的,想到這點,一詞便突然站起身,果決道,“如果這兩條你不答應,那麽這個孩子便不要了。”

    “可這孩子要了,連我都不認,還要他做什麽?”孫權顯然也絲毫的不退步。

    “那麽……”一詞猶豫了下,“那等孩子五歲以後,再告訴他,可以麽?”

    “為什麽是五歲?”孫權步步緊逼。

    “五歲,他也該懂事了,如果連這個你都不答應,那,我倒不想將自己軟禁半年之多!”一詞背對著孫權,心忐忑著,痛著,愧疚著。

    “五歲,五歲……”孫權兀自嘮叨了下,心想著,五歲並不遲,雖然他不怎麽理解一詞這個決定,但既然這麽說了,肯定有著自己的打算,難道是……他壓抑住心頭的激動,問道,“五年之後,你預測到什麽?”

    這一句話讓一詞心裏一驚,差點誤以為被孫權發現了什麽,幸好是背對著,一詞麵上的表情孫權並沒有看到,隨即想明白孫權此刻心中所想,由不住心裏冷哼了一下,連愧疚也少了一分,“五年之後……”她猶疑著,“到時候你自然明白了。”她故作高深的語氣讓孫權有些捉摸不定,但隨即想到一詞口中所說的名分與五年之後,聯想到以前一詞準確的預言,難不成五年之後他大業有成然後一詞會嫁給他?反正這個女人是他的了,反正這個女人在為他做事了,而且有了孩子,更能拴住這個女人,不就是五年麽,孫權笑了笑,將一詞的肩膀扳過來麵對著一詞,“好,孤都答應你,五年就五年。”頓了頓,孫權又道,“難道你一直不出府門了?這會憋壞的。”

    “不能出去,這段時間,我打算寫一部書,難得的安靜一段時間。”一詞想著趁這幾個月,將電腦上的東西多多的印刷了,孫權便問道,“寫什麽書?”

    “到時候你就知道了。”一詞在榻上坐了下來,“還有,這段時間酒坊紙坊書坊東華的事情我都要親自籌劃。”

    “也好,隻是,你不要累著了,我得空便來看你。”

    一詞便道,“你不用擔心我,那個士錦,你是如何處理的?”

    “讓他暫且做了個侍衛郎官。”孫權笑了笑,“這件事你做的很好,我東吳不費一兵一卒盡得交州之地,這一項功勞,我還是要升賞你的!”

    “不用了。”一詞擺手,隨即想起了周循,“還有一件事情,我放心不下。”

    “何事?”

    “我想將循公子接進府裏……”

    “可這樣一來你的身份……”

    “我難得有閑暇時間,循兒是個懂事的孩子,他不會亂說的。”一詞總是難以抹去對周瑜的那份愧疚,“正好湊這段時間我好好的教導一下,將來未嚐不是國之棟梁。”

    孫權隻以為一詞對周循是出於補償的愧疚,尤其是他當日對周瑜的一些猜忌,一詞如此大義,他心中難免感慨,一詞便又道,“還要麻煩你親自往周夫人麵前說一聲此事,如果周夫人恩準,那麽讓循兒跟著我半年吧。”

    “一詞……”孫權感歎一句,這個凡事看起來都是為他的女人忽然讓他有些不知說什麽好了,就連心中對她的那份疑慮也有些愧疚了,他點點頭,“因公廢私,孤欠你的,太多了……你如此大義,喬夫人何有不應之理。”

    一詞忽然覺得很怪很怪的感覺,突然想笑,於是她就真的笑了出來,這算,哪門子事情啊,唉!該領情的不領情,不該領情的領情過頭了……

    真夠捉弄的。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穿越三國之策馬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亮府七哥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亮府七哥並收藏穿越三國之策馬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