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六把孫子送到學校抬頭看了看天,娘的,夾在樓群裏的天形成了窄窄的一條;天空沒有一點兒雲,好多天沒有下雨了;天旱地裂,也不知承包的幾畝責任田咋樣了。他知自己不在家老伴也收拾了;她是個很能幹的人也是個閑不住的人;就如同一台機器日夜不停的旋轉。跟自己這麽多年了,什麽都好就是脾氣怪;如同一頭大叫驢,整天在自己麵前啊啊地叫喚,有時吵得自己心煩,隻好一言不發。這樣過不了多大一會兒她就會覚的自個沒意思了也就煙消雲散了。

    一輛小汽車開了過來,兇狠地鳴響著喇叭;車一停一個穿戴華麗的孩子神氣地走下車來,一看就知道是一貴族家的孩子。老六不想多呆,今天更不想和那幾個平時無事想約公園,烈士陵園鳥籠一提,空閑的地方一蹲一坐的閑擺瞎聊的老頭子湊到一起了。他吸了一袋煙騎上三輪車按了按鈴鐺向街北駛去。他不想迴家這麽早,迴家除了看櫃台裏的兩個姑娘就是看來來往往的顧客,什麽事也沒有,就是有自個也幹不了;還是溜達溜達吧。他不敢騎的太遠,城裏除了一條條的路就是一條條的穿過路的街;一個又一個紅綠燈和交警黑虎著臉;仿佛這座小城是一個模子弄出來的,不仔細看處處都一樣,他怕迷了路迴不了家;一時迴不了家倒是小事,千萬別耽擱了接孫子。這小家夥可是個鬼精靈,見了自個親親的像一頭小牛犢。老六慢慢地走了一段路覚的比上次多走了二三裏路,見好就收便調轉車頭向迴走去。

    一輛小汽車迎麵駛來,他嚇了一跳;趕忙靠向一旁,誰知小汽車向路邊靠去。老六忙跳下車一步邁到路旁的花池子裏。小汽車吱的一聲停住了。一個年輕的司機兇巴巴地下了車,瞪起一雙牛一樣的眼睛雙手叉腰大聲地吼道:“媽的,你個老不死的,見了汽車咋不躲開。”司機一步邁到花池子裏一把抓住老六的胸口。這時一直跟在老六身後也騎著一輛三輪車的老人停了車,看了看老六和那司機便慢慢悠悠地下了車。他就是前任公安局長,現早已退休。如今見這年輕的司機蠻不講理的樣子大怒,也幾步走過去猛地推開司機向圍觀的人群大聲地說:“老少鄉親們,你們評評理,這司機自己走差了道還怪別人;你們看看這就是咱縣公安局長的司機,自己錯了不知錯,大夥看看這個流氓樣,有這樣的司機橫行霸道咱縣還能搞得好。”

    年輕的司機知麵前這個人惹不起,他本想弄老頭幾個錢花花,可今天真倒黴一出門遇到了這個老東西。唉,媽的還是走吧。可司機不想認輸也強打起精神兇狠的喊了聲:“好好,咱們就走著瞧”說完邁開大步上了警車,開了警燈,鳴著警笛示威似的走了。

    早已嚇的呆如泥塑的老六,在老公安局長輕拍下才慢慢地清醒過來,無可奈何地歎了口氣向四周看了看。他看到的是一圈關切的同情的目光;感激的點點頭,小心地走下花池騎上他的三輪車向前走去。他走著,走著,一時呆住了,他不知東南西北了,隻好下了車,見給他解了圍的老人又走過來,他向他笑笑;他知他嚇得一時湖塗了便又輕輕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說:“老夥計,媽的,剛才那小子是想弄你幾個錢,走吧走吧,沒事了,我送你去你兒媳那兒”。 老六默默地迴到兒媳的門市,呆呆地坐在櫃台旁。兒媳出去了,一個女人家收拾這麽一個大攤子多不容易啊;可惜這個龜兒子整天連個麵也不見,唉。

    電話鈴響了,一個女服務員走過去接了電話:“喂,什麽?你說啥?劉總的壁櫥裏的小鐵盒子裏有二十萬元的支票,你說啥,是送給他小情人的。好好,謝謝你,放心吧,我會告訴春桃姐的。”小女子放下電話很生氣地說:“看春桃姐遇見這麽一個沒良心的人多苦啊,還把那麽多錢送給那個小狐狸精,男人真是的。”

    “是啊,你看男人沒一個好東西”另一個服務員也罵道。

    一旁的老六可坐不住了。麵前的兩個服務員一個在罵兒子一個好像在罵他。他感到了委屈;活了這麽大年歲了;一天二十四個小時除了幹活就是想盡一切辦法把自家日子過好;疼孩子愛老伴;什麽歪心眼也沒生過。他有點兒生氣了。娘的,還不是這個龜兒子鬧得;一下子把那麽多錢給人家外人咋就這麽不心疼呢。小狐狸精是什麽東西,嗯,看來是女人。不行,一定不行,萬萬不能讓兒子把這麽多錢白白地給了小狐狸精。一股怒氣湧上他的全身,他渾身哆嗦著點燃一袋老旱煙吸了幾口,慢慢地扶著櫃台站起身輕輕地咳嗽了聲走近兩個小女子說:“閨女,我去外邊走走,中午迴來晚了,麻煩你兩去幫我把孫子接迴來。”說完不等兩個小服務員迴答邁開大步走出門市。 一直在老六麵前演著雙簧戲的兩個小服務員見老人果然上了鉤,互相看了看蹦了蹦腳得意地笑著喊:“大伯,你去哪兒?”

    老六可沒功夫迴答她們,他走到街上望著來來往往的大小汽車,娘的,今天咋這麽多汽車。他一時不知去哪兒就這麽呆呆地站著。這時門市裏的一個服務員跑到他的麵前說:“大伯,你去哪兒租車就行”說著一揮手,一輛紅色桑塔納停了下來對司機說,“老爺子去哪兒你就送那兒”說完轉身跑迴門市。

    老六聽了,看了看司機呆呆地站了會兒,又很不自然地動了動胳膊腿感激的望一眼女服務員,心裏一熱一股老淚差點落了下來。自個命苦沒有女兒;假如有這麽一個女兒是多麽幸福啊。他坐在司機的副座上,司機問:“大伯去哪兒?這麽匆匆忙忙。”

    老六聽了沉了會,慢慢地動了動身子說:“去城裏最大的酒店,要快。”

    “什麽?”司機迴過頭來看了老六一眼,“大伯你去哪兒幹啥?”司機聽了嚇了一跳。誰都知道這個全城最大消費最高的酒店,是暗中和公安局長勾結在一起的,是一條龍服務的;司機一邊開車一邊疑惑地看著老漢。他覚的老人雖穿的幹淨,但又不是什麽名牌衣服;看臉色,胡子雖然刮得幹淨但絕不是個什麽大官,也絕不是什麽大款;看情況他隻不過是個普普通通的老百姓;要不就是公撿法或者是一個什麽職能部門的什麽頭頭腦腦的老爹老舅;要不就是這大酒店劉總經理的老爹老舅。司機想著頭腦中的火花一閃,是是,有可能,大有可能。聽說劉總經理以前是幹水暖安裝的,剛才上車的地方不就是一家水暖安裝門市。對了,這老頭一定是劉總的爹,“大伯,劉總是你的兒子。”

    “是是,是我的龜兒子,他娘的,他娘的”老六有點兒火氣攻心了。他猜到了,兒子除了巴結當官的就是認錢不認爹。

    司機望了老人一眼,覚的這老人很誠實,不像是兒子有錢自己就大把花錢的主兒;唉,本想今天多弄他幾個錢,看來是不成了。汽車沿著街麵七拐八轉很快來到大酒店。老六下了車抬頭望了望,是,是這兒。

    “大伯,我還在這兒等你老人家不?”司機不好意思要錢。

    老六聽了點點頭說:“好,你就在這兒等一會兒吧”說著邁大步向酒店走去。這時門口兩個穿紅色衣服的小女子擋住了他並很和氣地說:“大伯,還沒到飯時,這兒不是參觀的地方。”

    老六看著兩個小女子忍了忍說:“劉總是我兒子,你們是不是不想在這兒呆了”。兩個小女子互相看了看沒有說什麽,隻是笑了笑。老六哼了聲邁步闖了進去。他雖然不是第一次來,但去兒子辦公的地方還是第一次;他站在大堂裏一時不知從那兒走;他四周看了看隻好走到兩個小女子身邊:“閨女從那兒上樓,我這是第一次找你們劉總”。

    一個小女子走過來按了按電梯的門。這時大堂經理走了過來很和氣地說:“大伯,你找我們劉總,好,我陪你老人家上去。” 大堂經理是接到春桃的電話才趕來的。老六笑笑隨大堂經理進了電梯。這下老六可真有點兒傻了;他認識這位大堂經理,自個和兒媳來吃飯都是他來侍候;不過坐電梯還是第一次;他不會開門關門;不知有沒有危險,一坐上頭暈目眩,迷迷糊糊地就到了樓層。大堂經理停了電梯開了門。老六走出去見大堂經理沒有出來就說“小夥子,你不去了。”

    “大伯,你看我就不去了,你快去吧”說著電梯的門關了。

    老六愣了會兒,才轉過神來,這才看清這層樓裝修的更加豪華,一個門挨一個門,他不知兒子在哪間屋裏;門上有字,他不認識;他呆了會兒沒有一個人出來。娘的這龜兒子,咋這麽難找,他走近一個門口貼近門仔細地聽了會兒。屋裏沒有動靜;他敲了敲門,門開了一個小女子走出來上下打量了他一會兒說:“大伯,你找誰,你是怎麽進來的,沒人攔住你?”

    “閨女,我找我的兒子,你知他在那間屋。”

    “找你兒子”小女子不解地問“誰是你的兒子?”

    “就是你們的總經理”老六抬了抬頭,“他在那屋?”

    “這?;?;?;?;?;?;”小女子為難了,等了會便走到斜對門輕輕敲了敲;門開了走出一位很漂亮的女人。她瞪著一雙杏眼上下打量著老人冷冷地問:“你是幹什麽的?”

    老六見她這幅模樣仿佛她就是總經理似的,立時不高興地說:“我是幹什麽的,你管得著。”他說著一陣心慌,覚的一股怒火湧上心頭,娘的莫非你個小女子就是那個小狐狸精。嗯,看情況一定是。但他又一想還是不要和她計較,再說咱和她也說不到一塊兒去;於是扭迴頭見那小女子冷冷的笑著。他咬了咬牙,忍了忍心中的怒氣冷冷地說:“你們總經理在那屋?”

    漂亮女人走近他,一雙杏眼鄙視著老六,雙手倒背圍著老六轉了一圈,仿佛他是個怪物似的說:“我們劉總不在,就是在你有什麽資格來找他,一個鄉下土包子,你給我出去。”女人杏眼一瞪手一指樓梯門口。

    “咋,你娘個小女子”老六聽了頭皮一炸一股怒火立時湧上臉,不由得使他渾身顫抖起來;他控製不住自個猛地一巴掌打過去。“啪”地一聲漂亮女人就地轉了半圈,雙手捂住臉,鼻子,嘴裏的血流了出來。老六望著女人隻覚的頭昏目眩忙雙手扶住牆;他覚的自個的胳膊整個都麻木了;隨著女人的尖叫聲劉總的助理開門跑了出來,見是老爺子立即跑過來忙扶住站在牆根的老六說:“大伯,你這是怎麽了,是不是不舒服?”

    站在一旁的漂亮女人見助理沒有答理她,隻是一個勁地討好老人,她知這老人一定是劉總的老爹,怒氣衝衝地瞪了他們一眼轉身跑進電梯走了。好好,助理冷冷地笑了。春桃姐安排的這出戲演的恰到好處,這會兒該自己上場了;於是他把老人帶到劉總的房間開了櫥櫃,笑了笑用手指指裏邊的一個鐵盒子說:“大伯,你自己在這兒坐一會兒吧,有什麽事你盡管說,走時喊我一聲。”助手退出房間站在門口,四處看了看。他不得不小心,他怕還會有劉總的親信。等了很大一會兒,老六抱著鐵盒子走出門。他一把抓住老人從一旁拿過手提包把盒子放進去,遞給老人說:“大伯,我送你下去”說著關了房門和老六走進電梯。

    老六走出大酒店,外麵陽光很亮,風兒也輕輕地吹著。老六迴頭看了看,這座酒店跟一座墳墓似的,整天不見陽光。他四處看了看那輛出租車早已不知跑到哪裏去了。娘的看情況我這提包裏可能有二十多萬塊錢,這可咋走呢。聽兒媳說城裏很亂,小偷小摸的亂臣賊子不少。這二十萬是給孫子的,孫子有了這二十萬就行了,自個也就放心了。他想著不自覚地樓緊了提包;他走著覚的這樣不保險。他便坐在一棵樹下雙腿夾緊提包,掏出老旱煙袋吸了一會兒。他覚的心跳的很快,細一想又覚的自個是在偷,是,是在偷;偷兒子的不算偷。娘的誰讓他不學好竟幹些偷雞摸狗的事,你小子對得起春桃娘兒兩嗎。該偷,不,這不叫偷;這叫拿,爹拿自個兒子的東西叫什麽偷。老六吸著煙心情慢慢地放鬆下來。他又看了看高高的酒店站起身。

    “爹,你這是幹啥去,讓我好找”春桃和一個小服務員跑過來,顯得很著急的樣子“我聽她們說你老氣唿唿的走了,這可急壞了我,爹,我就是忙一點沒機會照顧你,你老別往心裏去,咱們快迴家吧。”

    老六聽了點點頭,提到嗓子眼的一顆心落到肚裏。他覚的踏實了,心也暖和了,有這麽好的兒媳滿足了,為了她娘兒幾個不要這條老命也值得。一輛出租汽車開了過來,兒媳招了招手,車停在身旁,幾個人上了車;老六一眼認出了司機說:“小夥子剛才還沒給你車費呢。”

    “沒事,沒事;我能為大家開車很高興”說著油門一踩小車沿著寬闊的大街駛去。老六坐在車上心裏不知為啥突然不平靜起來,他隻知包裏有二十萬元的支票,這支票隻有交給兒媳心裏才踏實。兒子鬼迷心竅了,指望不上了。他想著不覚歎了口氣。這麽多天了,也該迴家看看去,可自個兒咋個走法呢,兒媳整天忙忙碌碌連孩子都管不了,自個兒一走孩子誰管。不行還是叫老伴來城裏管孩子吧。不行,?;?;?;?;?;?;他自顧想著,車停在門口,他和兒媳一塊下了車向門市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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